第10章 流言蜚語

流言蜚語

“據溫翎所說,當初那夥人見她生的可愛,打算等養到大一些,再賣到窯子裏賺大錢。只不過那時候正逢裴将軍調查南淵拐賣婦女一案,那夥人受到牽連,連夜将所有女童轉移。”

裴莳琅道:“父親當年明明救了所有女童,那團夥也被盡數剿滅。”

“唉,要說溫翎可憐就可憐在此,那時候明明所有人都救了出來。只有一個灑掃的婆子對溫翎生了感情,企圖帶着她逃走。一個婆子帶着一個幼女,任誰都不會懷疑。”

溫翎走丢時太過年幼,根本不記得自己父親是誰。跟着所謂的婆婆一路流浪,直到那婆子病死在一個雪夜。

孤苦無依的溫翎,已經初顯美貌,又被一夥人看中拐到青樓。

不過十歲的溫翎,在青樓那暗無天日的地方呆了将近半年。不過還好,最後被溫栉找回,總算沒有造成什麽遺憾。

“回到臨京的父女,受着鄰裏街坊的議論。一個女兒,走丢七年之久,還在那樣的地方呆過,任誰聽了都會覺得此女已經沒了清白。”醉山嘆着氣,臉上也多了幾分唏噓。

“後來,溫夫子不堪受辱,帶着女兒來到西河,歸隐而居。恐怕這也是他不願離開南鳶書院的原因。就是怕有一日溫翎的往事被人知曉,再次承受那些屈辱的議論吧。”

“真是笑話。”裴莳琅語氣隐隐含着幾分愠怒,“人丢了他們唏噓惋惜,人回來了反倒指指點點,當真可笑。”

“人性如此,世人皆是。”

溫翎不知醉山與裴莳琅說了些什麽,只不過用午膳時,裴莳琅似乎已然忘了昨晚的不愉快,她布什麽菜,他便吃什麽菜。

“二郎君今日是否要出門?小的可為您準備車架。”醉山恭敬道。

“施璟和今兒一早便給我下了帖子,你去準備準備吧。”

醉山應聲退下,裴莳琅拿起一旁的絹帕擦了擦嘴,溫翎有眼力見地放下了筷子。

“昨夜……”

Advertisement

“溫翎。”裴莳琅适時打斷她,“你也下去準備準備,随我一同出門吧。”

溫翎懂得他的意思,昨夜的事過去就過去了,他不願與自己計較。

“是。”

馬車緩緩行駛在街道上,溫翎來裴府不久,也未曾好好逛過西河主街。西河一面環水,水利便捷,雖不及臨京繁華,不及江南氣候适宜。卻也算得上富饒,加上在裴洛寧的管轄之下,百姓和樂。

天氣漸冷,剛出爐的糕點散發着蒸騰熱氣,讓整條街都彌漫着香甜的味道。

溫翎深嗅一口,面上是難得的滿足和喟嘆。

裴莳琅餘光瞥向她,姑娘臉上滿是嬌憨與稚嫩,一縷金光落在她的眼眸上,鴉羽般的睫毛似乎淬上一層細碎的光。

她的唇角上揚,那是對未來的期待與盼望。很難想象,她的兒時居然是那般度過的。

馬車緩緩停下,等溫翎下了車才發覺,裴莳琅居然帶着她來到賭坊。

裴莳琅從馬車上一躍而下,不拘小節地伸了個懶腰。

“二郎君,節帥讓您好好用功,這等地方,還是少去為妙。”溫翎壓低聲音道。

裴莳琅斜睨了一眼,好似在說,你再擾我興致,就把你趕出裴府然後丢到河裏喂魚。

溫翎讪讪閉嘴,老老實實跟着進去。這賭坊魚龍混雜卻起了一個極為風雅的名字,清風坊。

裏頭的人有輸得面色蒼白沒有血色的,也有贏得面紅耳赤大聲叫喝的。

裴莳琅熟門熟路地走上二樓,進了一間包廂。

“哎喲,裴二你可是來了。”施璟和今日穿了一身青色廣袖錦袍,為他豔色的眉眼增添了幾分清俊,“啊,小美人你也來了。”

注意到溫翎的他,笑着打了聲招呼,溫翎微微欠身作為見禮。

“如何了?”裴莳琅道。

施璟和喝了一口茶水才道:“一早就給你盯梢呢,看樣子手氣不錯。”

施璟和往對面的方向努努嘴,溫翎朝那望去,只見對面廂房處坐着的人,不正是季小t侯爺和莫家兄弟麽。

裴莳琅仔細看着莫淮霁賠笑的臉,以及季序面前堆積成一座小山的銀兩,臉上挂起壞笑:“上回莫淮霁污蔑本郎君打了他,訛了我兄長多少銀子來着?”

施璟和掐指一算:“他說請大夫花了五百兩,耽誤了他的功課又賠了五百兩,被你打得心中郁結,又要了你五百兩。裴阿兄總計付了他一千五百三十八兩。”

裴莳琅啧啧幾聲:“一千多兩啊,阿兄可真是舍得。”

“為了你這個弟弟,節帥有什麽舍不得的,莫長史要告禦狀,說你仗勢欺人。”

其實告禦狀無傷大雅,畢竟陛下體恤妹妹早逝,也十分心疼這個外甥,更別說有長公主與肅親王幫襯。

只不過裴莳琅愛打人這樣的傳言傳回臨京,不知情的人只會說裴洛寧這個庶兄不稱職,放任嫡子成為纨绔。

長公主那更是不好交代,只怕會派人将他接回去。後面的事情誰也說不準,裴洛寧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賠了些銀兩也就壓下此事。

“可小爺我從不打人,莫淮霁身上的傷,是誰打的?”裴莳琅看向施璟和。

施璟和猛地搖搖頭:“不是我,也不是于延卿。”

于延卿是武散官校尉的兒子,功夫不錯。所以裴莳琅說自己不打人倒是真的,因為一旦有什麽看不順眼的人,于延卿會代替他教訓對方。

幾人談話時,于延卿正巧出現在此處,随之而來的還有方浔之。

施璟和拍拍胸脯道:“總覺着你小子要幹件大事,叫上兄弟幾個給你撐撐場面。”

于延卿生的一張方臉,膚色略黑,手上皆是日日練功的繭子。

方浔之還是那般,與這樣嘈雜的地兒一點也不相稱。

裴莳琅幾人又稍微等了一會,将那壺茶盡數喝完,才搖着腰間那塊價值不菲的羊脂玉走到對面的包廂。

季序昨日受了驚吓,還丢了好大一張臉,莫淮霁為了讨好他,特意帶他來賭坊小玩兩把。

季序今日手氣不錯,面前的銀子摞成一座小山,見到裴莳琅瞬間喜笑顏開:“裴兄,好巧啊,你也來了。”

裴莳琅微微一笑,衆人便給他讓開了路,他大搖大擺走到桌前:“季兄今日手氣不錯,看來莫兄今日沒少輸。”

莫淮霁生的一般,個子還沒他的堂弟莫淮山高,站在人群中着實不太顯眼。只可惜裴莳琅與他有仇,自然逮到機會便要嘲諷幾句。

莫淮霁臉色難看,為了哄好這位爺,他今日暗自放水,确實輸了不少:“無事,只要季小侯爺玩得盡興,我舍命陪君子又如何。”

“好,莫兄大氣,不愧是莫家,底蘊就是深厚。”

裴莳琅說完這話,微微側身,施璟和便像一只高傲的孔雀,抖落着羽毛走向人前。

莫長史的官職是捐來的,他與孫刺史那點貓膩大家夥都知道。施家在西河百年,稱得上西河首富,人家就老老實實做生意,不搞那些歪門邪路。

莫家因為傍上了孫刺史,沒少在商場中給施家下絆子。不過這等情況,自從武安侯來後便好了許多。

施璟和擡着下巴,對那莫淮霁道:“聽聞前日你莫家商船占了我們施家的道,搶了我施家的生意,這不會是報應來了罷。”

莫淮霁聞言嗤笑一聲:“商場如戰場,大家夥各憑本事罷了,施兄不會這般小心眼吧。”

雙方一瞬間劍拔弩張,季序今日心情好,施璟和又是裴莳琅那邊的人。莫淮霁又對他如此殷勤,自然不希望雙方鬧得難看,于是出面打圓場:“別動怒,大家都要和和氣氣,您說是吧,裴兄?”

裴莳琅暗自拉了一把施璟和,上前道:“還是季小侯爺古道熱腸,你們啊賣小侯爺一個面子,也給我裴某一個面子,莫要争吵,平白給人看了笑話去。”

他裴莳琅都發話了,誰還敢在他地盤上撒野啊。

季序的目光落在他腰間的玉佩上,瑩瑩生輝,玉質透亮,一看便是難得的寶貝。看得他心癢難耐,于是問道:“裴兄今日來,可是打算玩兩把?”

裴莳琅方才就注意到他黏膩的目光,如今獵物已經慢慢接近陷阱,他只需要輕輕收攏繩,那獵物就會自投羅網了。

“這是自然,來賭坊不玩兩把,難不成來這咬文嚼字麽。”裴莳琅開懷大笑着。

好似就等着他這句話,季序眼睛一亮:“既如此,裴兄與我玩兩把如何?”

裴莳琅勾唇一笑:“好啊。”

此刻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們也就從二樓走到一樓大堂,此處更加寬敞,不過好事的人也越來越多。

溫翎被人群擠到最外側,無奈嘆了口氣,無意中卻發現,人群外側有一書生打扮的男子。與方浔之那樣清雅之流不像,那一身洗得發白的長衫,也能看出男子生活的窘迫。

那書生緊緊攥着袖口裏藏着的銀兩,動作小心謹慎。

至于溫翎為何會注意到他,就是因為他在深秋這樣的天氣下,還出了一身的汗。并不厚重的長衫上沁出點點印記。

“裴兄選吧,要如何玩?”季序對于他今日的手氣格外自信。

裴莳琅就斜坐在他對面,百無聊賴地把玩他的玉佩,随即招招手,身後的施璟和就從懷中掏出一沓銀票。他仰着下巴,像一只驕傲的花孔雀。

“本郎君向來不愛動腦子,就玩最簡單的,猜單雙。”随即将一百兩銀票推了出去。

“好。”季序當即應下,這個玩法全看運氣,且速度快,若是運氣好,裴莳琅面前那近五千兩,就都是他的。

包括那枚玉佩。

骰子在骰盅裏發出清脆的聲響,啪的一聲重重落在桌面上,季序道:“裴兄你先請。”

“單。”裴莳琅随意說道。

季序的手微微有些顫抖,緩緩揭開這一場博弈。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