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解毒
解毒
溫翎不該越過魈去找他的銅影, 可閣中人都知他們的關系,加上公子的暗中放任,閣中人對溫翎這個銀影只會比對金影更加尊敬。
關确外傷不重, 可毒發時已經晚了, 盡管服下解藥, 依舊虛弱地躺在床上。
溫翎坐在床邊,沒有說話,關确閉着眼睛都知道是她:“來了?”
溫翎一言不發。
“我沒事。”關确沒有睜眼,只是從被中遞出一小個白色瓷瓶。
溫翎不解:“你?”
“裴府如今應該一團亂,你這種關頭跑出來應該是為了給裴莳琅找解藥。如瑛可不會給你, 這是從我這裏勻了一部分出來,你拿回去救人。”
溫翎将瓷瓶緊緊攥在手心:“關确,這些年你一直很照顧我, 而我只會給你惹麻煩。”
關确嘴角上揚:“是啊,你知道就好。”
“魅死前和銅影說了一句話。”
關确倏地睜開眼,表情嚴肅了起來。
“當年魈挑選銅影, 最後一場比賽,你給阿倦吃的,你一直以為是可解的毒藥。你被魅欺騙了。”
魈的銅影死了, 幾年間, 已經死了數十個,他将一切歸咎于這些人太過平庸。他要從閣中下一任弟子裏選出最精英的人選,幾輪測試下來, 只有關确和阿倦二人通過。
阿倦是與溫翎幾人一起長大, 也是他們幾人中年紀最小的, 他死在那最後一場比試中。
阿倦一心想要和他們一起逃離魌閣,跟在魈身邊恐怕沒有出去的希望。關确明白他的擔憂, 而那時候溫翎也在上升銀影的重要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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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場比試是比用毒,服下對方研制的毒藥,誰能抗住痛苦最久,誰就是勝利。
阿倦服下後血液瞬間凝固,連最後一句關确哥哥都未喊出來,便死了。
關确呆愣原地,跪爬過去将解藥喂給他,可那解藥是假的。
閣中人都說,關确為了成為魈的銅影,喪心病狂,居然用了見血封喉的毒藥致對方于死地。
可魈卻十分欣賞他這種不擇手段的行為,當即決定讓他成為自己的銅影。
關确得到了地位,永遠失去了同伴,那個位置是如此的孤獨和寂寥。
溫翎起身:“我的銅影已經知道了真相,我們都不怨你。你也應該走出陰霾,和我們……一起離開魌閣。”
關确坐起身,周遭冷得可怕,他望着溫翎離開的背影,無聲嘆氣。
“阿倦,對不起,當年我真的不知,那毒無解。”
—
溫翎默默回府,此時府內依舊人心惶惶,黛衛好像已經研制出解藥,在做進一步的試驗。
“主子,此毒霸道,若不能分清其中究竟用了哪十種毒,屬下并沒有完全把握能解。不過屬下已經分析出其中至少五種毒,在加上幾味溫和的藥,或許能夠緩解少主身上的毒性蔓延。”
裴洛寧一夜未曾合眼:“有幾成把握?”
“至少七成。”
裴洛寧艱難下了某種決定,閉上了眼眸:“好,端進去。”
溫翎适時出現,輕輕端過托盤:“奴婢來吧。”
裴洛寧點點頭:“好。”
溫翎悄悄将藥粉倒入碗中,背着衆人用湯勺攪了攪。裴莳琅嘴唇發青,面色蒼白。
醉山從一旁出現,抹了抹眼角:“我将二郎君扶起,溫翎你小心些喂藥。”
“好。”
裴莳琅喝藥緩慢,溫翎便十分耐心的一點一點喂給他,直到一碗湯藥見了底,裴莳琅的臉色已然好看了不少。
裴莳琅微微睜眼,見到滿臉擔憂的溫翎:“阿,阿翎。”
“在,奴婢在。”溫翎握住他緩緩擡起的手,“二郎君吃了藥千萬要快些好起來,奴婢,奴婢還等着二郎君答應奴婢的糕點。”
說着說着,竟然有了幾分哽咽。
他的聲音虛弱:“胡說,本郎君可從來沒答應過你什麽糕點。”
溫翎:“那今日奴婢向二郎君讨要了,二郎君給還是不給?”
裴莳琅猛地咳嗽幾聲,哇的一口吐出烏黑的血。驚得四周人驚慌失措。
只有溫翎一人見狀放下了心,只要将毒血吐出來,這毒便解得七七八八。
而後進來的黛衛見狀,也是欣喜若狂t:“成了,成了。”
聽到她肯定的話語,滿一院所有人才放下心來。
裴莳琅睡了過去,可那只手依然緊緊抓着溫翎不放。溫翎便決定讓所有人退下,她一人照顧二郎君。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會不會恨我?”室內很靜,落針可聞,溫翎這一句呢喃,在此時顯得十分清晰。
只不過,榻上的人并不會回答他。
漸晚,溫翎撐着腦袋沒有抵住困意,睡了過去。
一雙眼睛緩緩睜開,一切還是那麽熟悉,在身邊的人依舊是她。
裴莳琅悠悠擡手,落在她的發上,輕撫。
—
裴莳琅中毒一事,裴洛寧已經全然封鎖消息,可卻是瞞不過肅親王。
肅親王得到消息馬不停蹄趕來探望,帶來了許多珍稀藥材為裴莳琅補身子。
裴莳琅的毒已經解了,剩下的只需要多加調養,多半已經無礙。
“阿舅,我已經沒事了,還讓你跑一趟。”
肅親王:“你這小子,在外又惹出什麽事了,怎麽好端端的中毒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于你阿娘交代。”
裴莳琅哈哈一笑:“我阿娘若是知道阿舅你從小背着姨母教我武功,怕是要到您夢中好好說道說道了。”
“你個孽障,本王若不是擔心你在臨京受欺負,怎麽可能背着平夷做這種事情。你可不知,有幾次露出馬腳,平夷派了人跟蹤本王多日,不過好在沒有發現。”
原本世家子弟學些功夫也是自然的,只不過長公主痛恨裴将軍臨京人盡皆知。擔心裴莳琅會了武功,走了父親的老路,便一直拘着裴莳琅,不讓他習武。
而毓貞公主懷裴莳琅時,裴将軍一直在外征戰,也是希望孩子将來能走文路的。
可肅親王則覺得,男兒習武保衛國家乃是人之常情。外邦虎視眈眈,內部又分崩。若是之後真出了什麽事,有些武藝傍身也是好的。
于是裴莳琅年幼時,在公主府的那些日子,有半數時間是被肅親王偷偷接出去練武的。
“一晃眼,毓貞也離世二十年了。想當年她還是跟在後面,一口一個皇兄叫着的奶娃娃。”
提到母親,裴莳琅眼底劃過一絲落寞,畢竟有關于毓貞公主的一切事情,都是他從旁人口中聽說的。
“想來皇兄也念着你,等你好些,我們一同回臨京看看。”
裴莳琅一笑:“好。”
舅甥二人說了會話,底下人就來傳報武安侯來了。
聽到這話,肅親王表情一僵,笑道:“既然你師傅來了,你們好好說話,本王先回去了。”
肅親王這是有意回避,裴莳琅理解,當即點了點頭:“好,阿舅路上小心,回臨京之事,盡快準備。”
肅親王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他沒想到裴莳琅想回臨京的心居然比他還強烈。
武安侯此時站在門外,肅親王與他擦肩而過時,臉上表情凝了凝,身子不自覺往後傾了傾。
裴莳琅蹙眉,師傅不像是畏懼皇權之人。
二人沒有多言,武安侯便進了屋子,裴莳琅要起身,被武安侯阻止:“別起身了。”
“師傅。”裴莳琅許久未見他,只覺得比上回見到他,蒼老了些許。
武安侯嘆了口氣:“你要去臨京了。”
“是,等我身子好些,就回去看看姨母和陛下。”
武安侯拍拍他的手:“好啊,回去敬敬孝道也是好的。”
“師傅臉色不對勁,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沒有,你別擔心,我的嬌嬌兒也會随你去臨京。一路上,你多關照些。”
裴莳琅:“這是自然,渺渺自幼與我一起長大,我會看着她的。”
“老夫知曉,你對她只有一起長大的兄妹之情,并無男女之意。她一心想要去臨京求陛下聖旨賜婚,你若願意,此生好好對她。你若不願意,也替我尋個好人家,日後給她當靠山,萬不可讓人欺負了她去。”
裴莳琅皺眉,武安侯向來雷厲,這話說的怎麽像交代後事一般。
“師傅,她可是你武安侯的閨女,堂堂樂安郡主,誰能欺負,誰又敢欺負她。”他話語一頓,“不過我們二人之間的婚事,還望師傅多加思慮。”
武安侯點頭,輕撫他的頭,就像兒時一般。裴将軍不在臨京,兒時裴莳琅最親近的人除了肅親王,便是武安侯了。
雖然二人常常拌嘴,裴莳琅時時頂撞,可武安侯于他而言說是第二個父親也不為過。
“阿狼啊,阿狼。”武安侯戎馬一生,何曾有過這般柔情地時候,輕聲呼喊他的名字,眼眶泛紅。
“師傅,我只是受了一點小毒,你這般倒讓我覺着快毒發身亡了呢。”
“胡說八道。”武安侯嗔怪看他,眼底那點鐵血柔情消失不見,“好好養傷,不要惹事。”
武安侯起身,走到門口時,忽然停下腳步,背對着他道:“此次歸京,千萬小心。朝中對你父親不滿的人大有人在,還有……”他猶豫了一會,微微仰頭,重重嘆息,“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身邊最親近的人。”
武安侯的話語似乎萦繞在耳邊,裴莳琅久久不能回神,直到有人敲響他的房門。
走進來的是之前為他研制解藥的黛衛,名喚青冥。
“少主,屬下來替您把脈。”
裴莳琅正了正神色:“不必了,中毒本就是假的,我也無礙。”
青冥放下藥箱,朝裏走來:“那名女細作進了樓裏,由疾風親自動手,什麽都沒審問出來,已經身亡。”
裴莳琅面無表情:“疾風的手段我們都知曉,世上沒有人能抗住他的審訊。要麽就是此人對魌閣中事一概不知,要麽就是此人心性堅定得可怕。”
青冥微微擡眼:“少主裝病要刺探的人,已經刺探出來了麽?”
裴莳琅眼底暗流微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