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暧昧

暧昧

不過話題過于沉重, 溫翎不願往裏細想,也就閉口不言了。

裴莳琅清了清嗓子道:“我們接着走吧,我瞧着許多人在河邊放花燈。”

城中被一條涓涓細流穿過, 平日裏可供人們淘水, 水質瞧着清澈。如今天色漸黑, 已經有三三兩兩的花燈從上游而下。眼力好的,隐隐約約還能瞧見上頭……不知何人許的願。

“好,既然已經知道了紫荊夫人的淵源,無論是誠心還是憐憫,總歸去拜一拜。”崔渺渺說了這話, 自然沒人不應她的。

幾人結伴往前走,暗中保護郡主的侍衛便喬裝遠遠跟着。

這一路走來,街上的女郎們穿着都十分相似。那層層疊疊的裙擺從身旁經過時, 蕩起波瀾讓崔渺渺看着十分眼熱。

“這些裙子可真好看。”

幾人站在一處買飾品的攤子前,那老板聞言笑道:“幾位是外地來的吧?”

裴莳琅只是略點了點頭:“是,随同舅父來做生意的。”

“難怪了, 這些女郎身上穿着的是紫荊裙,據說是紫荊夫人最喜歡的服飾。在今日啊,女郎們都要扮作紫荊夫人的模樣去紫荊府祈福。那門口有棵合歡花樹, 在今日女郎們若是見到喜歡的男子, 就會将合歡花摘下丢在那男子胸前。”

這事倒是新奇,雖說南淵對女子并不那麽苛刻,但是主動求愛這種事, 還是過于大膽了些。

“若是男女雙方看對眼了, 那又如何?”崔渺渺好奇問道。

那老板呵呵一笑:“那自然是拿着合歡花去紫荊夫人雕像前, 許下今生今世的諾言。”

崔渺渺的目光一下又一下的落在裴莳琅身上,可臉上的表情卻并不是羞赧。

這點舉動可被溫翎看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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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見二人身着不凡, 應當是這夥人裏的郎君娘子,這種商人最是闊綽,當即不要錢的好話就像倒豆子一般:

“二位貴人天資矜貴,瞧着可真是郎才女貌,紫荊夫人心善,定會保佑二位白頭偕老。若是買個相思扣,二位更是能長長久久。”

除了老板還在沾沾自喜之外,其餘人并沒有多餘的表情。這就讓老板有些摸不着頭腦,莫不是二人并非那種關系,是自己會錯了意不成?

“老板嘴可真利索,這個相思扣我買了。”裴莳琅從裏頭随意挑選了一個,醉山當即付了錢。

崔渺渺望着他:“你買這個做什麽?”

裴莳琅眼神掃過衆人,道:“本郎君樂意。”

老板樂呵呵接過了錢,給裴莳琅幾人好心提醒:“今日人多,這位郎君生的俊俏,可招女郎們喜歡了。這位娘子可要看好了,這如意郎君莫要被人搶了去。”

崔渺渺被說得羞紅了臉,瞪着裴莳琅道:“你看你,讓人家誤會了。”

裴莳琅将相思扣收好:“本郎君又沒說是送給你的。”

二人邊鬥嘴邊往前走,這路上便引起許多女郎側目。偏生裴莳琅本人,像個沒事人一般大喇喇走在前頭。

“阿翎,你家郎君一直都這般招搖麽?”跟在後頭的崔渺渺壓低了聲音。

溫翎噗嗤一笑:“郡主您還不清楚我家郎君是個什麽德行麽?”

崔渺渺閉上了嘴,也是,裴莳琅與她自小一塊長大。他若知道收斂,臨京貴女們能少哭一半。

“罷了,你去給他尋個面具帶上,記得尋個好看些的。哄着他戴上,免得等會我們都被合歡花淹了去。”

溫翎福了身子:“好,奴婢去去就回。”

溫翎記得路上來時,有見過買面具的攤子。當時她還見到一只威風凜凜的灰狼面具,上頭的狼毛做得栩栩如生。

裴莳琅小字阿狼,這個面具真是再适合他不過了。

溫翎這邊拐回頭去找,走的卻不是原來那條路,不過城陽縣內四通八達,倒是讓她尋到了那個攤子。

她捧着面具細細看着,這灰狼面具的額間居然有一簇赤色的毛發,灰白的皮毛中也夾雜着幾根紅色。

想到裴莳琅酷愛赤色,這個面具好似為他量身定做。

“老板,這個我要了。”

待溫翎返程時,那路已經與來時完全不同,不過如今人都是往紫荊府走的,只要跟着人群走總能遇上的。

隐隐約約,溫翎察覺有些不對勁。今日出來的人許多,腳步聲也是冗雜,可平常人地腳步聲重,這裏頭卻夾雜着輕,看來是練家子。

溫翎裝作無意地四處看看,周圍都是穿着便服的百姓,臉上神情并無不妥。

溫翎在魌閣多年養成的習慣,可不敢輕易放松警惕,一邊放慢了腳步,一邊細聽這那幾人的蹤跡。

那腳步聲從她身邊經過,溫翎心下知道,這夥人看來并不是來針對她的。

溫翎心裏藏着事兒,走的便有些分神,一個沒注意卻撞上了一個人。

身子冷不丁後仰,被那人一把抓住了手。

溫翎從驚慌中回過神,才發現面前的人是裴莳琅。他今日難得穿的素雅,将平日裏那纨绔不羁的嚣張硬生生壓去了幾分。此刻他身後乃是萬家燈火,映照得他的發絲都帶着暖意。

“在想什麽呢,路都不看。”裴莳琅松開了手,語氣平淡。

溫翎只被那一瞬間的驚豔,惹得心如擂鼓,晃了晃腦袋後答道:“一時迷了路,有些慌張。”

裴莳琅道:“見你遲遲沒有跟上來,郡主讓本郎君來尋你。”

溫翎羞愧低下頭去:“是奴婢不好,倒是讓郡主費心了。”

裴莳琅此時注意到她手上拿着的東西,好奇問道:“郡主就是讓你去買這個去了?”

溫翎連忙将手中的面具遞給他:“郡主說了,這個面具威風,郎君戴上定然十分好看,這才讓奴婢去買來。”

崔渺渺讓溫翎哄着裴莳琅戴上,她還記着呢。

裴莳琅接過,粗略看了幾眼,周圍帶面具的人不少,帶着虎豹狼豺的也不在少數。

裴莳琅戴上這個倒也不奇怪,随即又遞給她:“幫我戴上。”

裴莳琅忽的壓彎了背,與她平視。往日那張高不可攀的臉,就這樣與自己近在咫尺,溫翎指尖微動:“二郎君其實不必靠的這麽近。”

裴莳琅卻并沒有要動作的意思:“那,你可以後退。”

二人靠的近,溫翎似乎能從他的瞳孔中,看見自己那張微怔的臉。

溫翎并未後退,就着這個距離,為他戴上面具。

裴莳琅摸了摸臉:“挺好的。”

“走吧二郎君,郡主該等急了。”

二人沿着河邊慢慢踱步,可溫翎失策的是,哪怕裴莳琅戴上面具,那通身矜貴的氣派卻是如何也擋不住的。

溫翎已然聽見有小女郎呢喃着要快些前往合歡樹下。

溫翎放緩了腳步:“二郎君,你瞧那邊是在做什麽?”

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遠遠的瞧見那裏似乎搭了個戲臺,伶人咿咿呀呀的唱腔順着晚風傳來。

“去看看。”

溫翎快步跟上,二人很快就站在戲臺前。

許是紫荊廟人多,這戲臺便搭在與紫荊府相反的方向,以至于這邊看戲的人算不得多。

這戲講的還是毅洲百姓陷入無糧困境,受疫病侵擾,餓殍遍野。戲臺上的伶人荊釵布裙,長袖飛舞,看着百姓為了活下去齧雪吞氈,欷歔流涕。

伶人唱功不錯,演得也十分真情實感,看得底下的百姓身臨其境,紛紛掩袖拭淚。

“毅洲百姓深受紫荊夫人的庇佑啊!”

不知從人群中何人喊了這麽一句,引起不少人紛紛道是。

溫翎搖搖頭,看來紫荊夫人已經在他們心中根深蒂固,幾近忘我的程度了。

随着故事的發展,越來越多的人前來圍觀t,此刻正巧演到紫荊夫人為了百姓自焚與天地間,化作泉眼的橋段。

人群看得激昂澎湃,人潮擁擠裴莳琅與溫翎此刻被夾在中間,進退兩難。

不知何人的手推搡着二人往前,那手似乎還有些不安分,溫翎下意識只得靠近裴莳琅。

裴莳琅索性環住她的腰,将她護在身前。

“沒事,等戲結束了,就能出去了。”裴莳琅在她耳邊啞着聲音道。

溫翎倒也不是害怕,只是腰間那只手過于灼熱,熱得她的耳根都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

“好,二郎君也切莫注意安全。”

伶人腰間藏着火油,只輕輕噴灑點燃火種,那戲臺上瞬間燃起一個火球。天上緩緩落下紅綢,紫荊夫人被火球掩蓋,再見時已然身着層層疊疊的紫荊裙,被那紅綢拉着緩緩飛升。

這一幕凄涼悲慘,伶人嘴裏的唱詞終于落下帷幕,倏地從戲臺上噴出一股水流。底下的孩童們見此場景紛紛興奮得去踩地上的水坑,又是濺起一陣水花。

“有火有水,這戲班子倒是十分還原。”溫翎道。

裴莳琅見那水柱越來越遠,竟然直直朝他們而來,他反應迅速擡起手臂遮擋。

溫翎眼見水朝自己而來,已經做好被淋的準備,只不過一息之間,自己便被人攔腰提起,雙腳離地,轉了個面。

再擡眸時,眼前那人為她擋下了,發絲上挂着水汽,臉上的灰狼面具也洇濕了大半。

好似初見時,小郎君帶着微潮的發,坐在書案後,那樣遙不可及,現在卻近在咫尺。

可那時眼神卻不似現在這般,帶着七分情愫,兩分不明的糾結與一分自我放棄的沉淪。

“阿翎……”裴莳琅喃喃開口。

溫翎眼睛一酸,心中最後一根弦崩斷,不知如何回應。

裴莳琅卻已經伸手撫向她的後腦,微微用力,溫翎便毫無抵抗之力靠在他胸口。

他的心跳如同她自己的一樣,亂得毫無章法。

“二郎君……”

阿翎不配得到你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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