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挨打的邊緣

挨打的邊緣

深夜, 烏雲蔽月,庭院外被渲染成墨,房內只點着一盞微弱的油燈, 溫暖昏黃。

溫翎坐在桌前, 一動不動地看着光暈旁自己幾乎隐藏在夜色之中的影子。

直到聽到一絲細微的聲音, 她才毫不猶豫地吹滅油燈。

“主子。”

“我等你許久了。”溫翎道。

銅影:“主子怎麽知道今日屬下會來?”

“你讓戒問提醒我會有意外發生,我就知道你已經抵達臨京,甚至比我更快的安頓下來了。”

原來,溫翎在瓊露宴上見到的人,就是魉的銅影—戒問。

之前戒問被折磨受傷, 溫翎給了手令去救他。

“但,今日的刺客好似不是魌閣派的人?”溫翎問道。

銅影道:“是,今日不過是閣主給肅親王的一次警告, 此時閣主還不會暴露自己的身份。”

“肅親王做了什麽事,居然讓閣主親自動手?”

銅影面露難色:“屬下也不知,就連戒問也問不出什麽二三。”

“關确呢?他還留在西河?”

“屬下暫且沒有收到關确的消息, 不過有一件事情,屬下覺得主子應該要知道。”

溫翎感覺他在自己手心放了一封信紙,不過屋內昏暗, 她什麽都看不見。

“戒問曾說, 魉研制的暗器兵器,所用的生鐵所需量巨大。而南淵境內,并沒有哪個世家能t一直提供所需量如此驚人的生鐵及生銅。”

溫翎的眼眸在黑夜中亮了亮:“這就是說……”

“屬下也只是猜測, 圍繞朝中近日的傳聞, 屬下覺得……西河也許藏着我們不知道的秘密。”

溫翎又在想:“可西河一直由裴洛寧管轄, 若是有什麽異常,他不可能不知道。”

對面傳來許久的沉默:“或許, 是之前的孫刺史和……武安侯。”

溫翎緊抿着唇,捏着信紙的手加重幾分:“為何會想到……武安侯?”

銅影道:“肅親王抵達西河,武安侯便借故去狩獵躲避。而肅親王留在城中将人情往來都結束後,就去找了武安侯。屬下只是猜想,二人之間也許有什麽貓膩。”

武安侯在西河,對外的說法是告老還鄉,可他的祖籍卻并不是西河,他在此并無實權。而西河文有孫刺史武有裴洛寧,武安侯在西河反倒是一個令人尴尬的立場。

不過是裴洛寧尊敬他,事事會詢問他的意見。若是武安侯幫肅親王隐藏些什麽,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加之裴洛寧前往西河任職時,孫刺史一家獨大,很多要務都避着裴洛寧。或許待在西河的這五年,裴洛寧接觸的實事,都是無關緊要的,那些重要的,都隐藏得好好的。

“屬下之所以這麽說,是當時為了躲避撫危樓的探查,來臨京時繞了遠路。卻無意中發現,西河與焦城交界處,有人扮作百姓偷偷接頭。”

“焦城……焦城往下,便是與北祁的交界了。”溫翎喃喃着,“北祁……”

“我們一直對閣主知之甚少,他從未露面于世人眼前。他像一只無形的手,操控着所有人,甚至操控着一個國家……”越說,溫翎越覺得心驚,她似乎已經看不到他們幾人離開魌閣的希望了。

“屬下方才交給主子的,是之前上交給公子的布防圖,關确拓印了一份藏了起來。來臨京之前屬下取了出來,當時我們看着并沒有異常,可經過這幾件事之後,屬下将不對勁的地方都做了标注,主子務必做好準備。”

溫翎蹙眉:“準備什麽?”

“準備時刻與閣主敵對,我們都是南淵人……”

若魌閣閣主是北祁人,那他所求的定然是掀起南淵內亂,以此趁虛而入做準備。

但是,他們才沒有家國情懷,他們想要的,不過是安靜的生活。

銅影離開了,溫翎重新點燃了燈,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到西河布防圖與焦城交界處,兵力防守主要集中在西南角。而西北處,那裏是連綿的山脈。

鹿栖山莊遇刺第二日,長公主任命京兆伊着力調查此事,後又給受到驚吓的各府送去了賠禮。

各府對此也沒有什麽異議,畢竟以長公主那得罪人的性子,遇到多少次刺殺,也不足為奇。

幾日後,陛下身邊的金公公傳來口谕,召裴莳琅入宮面聖。

裴莳琅一早被叫起,準備出門時遇到剛下早朝的裴洛寧。

于是問道:“今兒陛下心情如何?”

裴洛寧見他這架勢,心中好笑,陛下是他的舅舅,可不如肅親王及公主殿下那般親切。

可以說,裴莳琅最是害怕他這個皇帝舅舅,總板着一張臉,動不動便是一頓訓斥打罵,偏偏裴莳琅覺着,他那些訓斥都是不合理的。

若不是覺着一國之君應當不至于那麽空閑,他真覺着,有時候這個皇帝就是在找他的茬。

“君心難測,早朝時陛下瞧着還不錯,可若是你進了宮,那可就不好說了。”

裴莳琅插着腰,理直氣壯:“最近我可老實得很,他若再找我茬,我定會還嘴。”

裴洛寧一掌拍在他頭上:“休得胡說,去皇宮撈你這種事情,除了阿父,我可不會做。”

裴莳琅捂着腦袋,憤憤看着他:“欺軟怕硬,是不是個男子漢。”

“我這叫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若做了那頂撞聖上的罪人,我定要站在陛下這邊讨伐你的。”

兩兄弟打鬧之間,金公公過來通報馬車已經備好,裴莳琅賭氣說了聲告辭,頭也不回的走了。

此次入宮,醉山是個男子,不便入宮,裴莳琅便又帶着晚棠與溫翎。

馬車進入巍峨聳立的宮門,陽光普照在紅牆綠瓦之間,雕梁畫棟瓊樓金闕,南淵的皇城,歷經百年依然恢宏壯觀。

馬車行至宮門口,後頭去往宣明殿的路便要自己步行前往。

路上還有許多身着紫袍的官員,老态龍鐘眯着眼看今日又是哪家新貴被陛下召入宮中。

仔細一看,可了不得,此小郎君生的金相玉質。他走起路來器宇不凡,微微揚起的下巴更顯他驕矜尊貴,這一身利落的氣質,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這一路走來,裴莳琅可是收獲了不少議論,好半晌才有人認出他來:

“這不是裴家那個混世小泰鬥麽!”

至于為何叫小泰鬥,因為他的阿父比起他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少人心中可都有數,當年毓貞公主是如何下嫁于裴重清那個混球的。

宣明殿內青磚鋪地,陳設沉穩莊嚴,雕刻着龍紋金玉鑲嵌的座椅上,南淵一國之君,便在上頭批閱奏折。

等到下人來報裴二郎君在殿外等候時,君王才放下朱砂筆:“讓他進來。”

聲音渾厚,有身為一國之君的壓迫感,這讓在殿外等候的幾人,都有此同感。

“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裴莳琅老老實實地走進去,不敢與他對視,跪在地上半晌也沒等對方喊平身。

裴莳琅也不急,就這般跪着,是他召見自個,先着急的,一定是他。

果真,皇帝輕咳一聲便道:“起來吧,幾年不見,這規矩倒是沒忘。”

裴莳琅起身,“臣的規矩是由陛下親自教導,豈敢忘。陛下的板子,可不是臣對着姨母撒個嬌就能算了的事兒。”

皇帝冷笑一聲:“你啊你就是被平夷寵壞了,都這般年歲,也敢在朕的面前胡說八道。”

裴莳琅見對方今日心情不錯,應當不是特意來找茬,便放松了些:“陛下召臣來所為何事?應當不是為了看臣在宣明殿賣乖的罷。”

皇帝向後靠了靠:“你還別說,你不在的這幾年,沒人惹朕生氣,還當真有些無趣。”

“看來南淵這幾年風調雨順,陛下過得太自在了些。所以才想着臣來給您尋尋不痛快。”裴莳琅調侃道。

皇帝的臉沉了下來:“竟說些混賬話。”

裴莳琅也不繼續胡鬧,但總也摸不透這位陛下心裏想着什麽,一時間進退兩難。

“你今年也有二十了,婚事可定下了?”

裴莳琅一驚:“陛下怎麽也操心起這件事來了?”

皇帝瞪了他一眼:“若不是還欠你個賜婚聖旨,朕才不替你操心這事呢。”

“聖旨多寶貝的東西,陛下還是先放一放,不着急。”

皇帝起身,這些年他日夜操勞,眼睛早就不似從前那般好了,他需要走近瞧瞧,這位好外甥如今生的什麽模樣。

看清後,難得的欣慰:“長大了,挺好的。”

裴莳琅見鬼似的看着那只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陛下曾經覺得臣長不大?”

皇帝收回了手,指着他怒氣沖沖:“別以為朕當真不會賞你板子。”

“陛下若真賞了板子,阿狼可就真的止步于二十歲了。”

“毓貞文靜乖巧,果然還是老裴家的種不行,學的滿嘴油腔滑調。”

裴莳琅:“外頭都說外甥像舅,陛下有沒有考慮過是自己的……”

“來人!準備板子……”

裴莳琅看着那銳利的眼眸,閉上嘴,小聲嘀咕着:“怎麽還和小時候一樣,動不動就打板子。如今我可長大了,可不會逆來順受,我已經會逃跑了。”

“你嘀咕什麽呢,朕眼睛不好,耳朵可靈着呢。”

裴莳琅:“沒有,臣什麽話都沒說。”

皇帝坐回龍椅上,繼續拿起他的朱砂筆,擺擺手道:“滾回去之前去瞧瞧安太妃。”

裴莳琅一怔,拱手道:“是。”

走出宣明殿後,又被內侍引着前往衍慶宮。

當今陛下後宮稀少,未立皇後,後宮之中位份最高的不過是個妃位。而且琴妃還是陛下在東宮時候的老人,安分守己管理後宮之事。

琴妃底下育有二子一女,是整個後宮皇子最多的妃嫔。而陛下統共不過四子三女。

這位安太妃乃是先帝妃嫔,先帝駕崩後,她這種沒有子嗣的妃嫔理應去守皇陵。

可她前往皇陵前夜,居然夢t到先帝說她身上有佛性,應當留在皇宮日夜禮佛,保佑南淵千秋安寧。

皇帝并不相信鬼神之說,只當是這個妃嫔不想去守皇陵而尋的借口,于是尋來欽天監一算,此女身上當真擁有佛緣。

朝臣衆口铄金,皇帝也就讓這位安太妃,留在衍慶宮,不問世事。

“至于陛下為何會說讓二郎君去見安太妃,是因為安太妃在入宮前,曾與毓貞公主為閨中密友。二人相互關照多年,二郎君幼時,得太妃娘娘不少照拂。”晚棠悄悄與溫翎解釋着前因後果。

“閨中密友,竟然差點成為自己的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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