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她的二郎君
她的二郎君
“裴二郎君肯賞臉自然是我們的榮幸。”王五郎道。
顧少竹的臉色緩和了些, 瞪了眼那店小二,跨入金玉閣時昂首闊步,頗為自得。
除了裴顧二人, 其餘的學子們皆有些拘束。他們多是不富裕的普通人家, 而金玉閣卻奢華得讓人坐立不安。
金玉閣左側有一處暖間, 單獨隔出來,裴莳琅便安排溫翎與晚棠在裏頭,上的菜是與外頭一樣的。
晚棠有些受寵若驚,溫翎則是一直側耳聽着外頭的動靜。
“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裴二郎君,在下久仰大名, 今日終得一見,在下敬二郎君一杯。”
裴莳琅面對這些讨好的人只是舉了舉杯,作為回應。
明明是顧少竹請的人, 這些學子卻紛紛向裴莳琅敬酒。只有寥寥幾人坐在原位,對這種行為漠不關心。
“這兩位倒是面生得很,不是臨京之人?”裴莳琅将目光落在角落裏的雲書隽和謝南蔚二人身上。
謝南蔚起身一揖:“在下姓謝, 雲洲湖元人士,今年初入臨京,見過裴二郎君。”
他們之前便說過, 只當謝南蔚是第一年入臨京, 以免讓顧少蘭認出。
謝南蔚這幾日已經見過顧少蘭,他果真分毫不記得他是誰了。
哪怕自己唯一的親人被他逼死,一條人命在他們眼裏, 也不過是過眼雲煙。
謝南蔚介紹完, 衆人便将目光放在雲書隽身上。
此人十分傲才視物, 雖來自偏遠小鎮,學識卻不錯。賭坊裏已經開始下注, 今年有哪家平民子弟會出人頭地,雲書隽可是榜上有名的。
雲書隽悠然起身,面對裴莳琅液也沒有絲毫的怯弱:“在下雲書隽,至于來自何處,應當不必多言了。”
裴莳琅好以整暇地看着他,在西河時,雲書隽投靠莫家人,對他就有種莫名的敵意。
加之溫翎,雲書隽更是看不起他這種纨绔。
有好事之人道:“喲,看來二位是故交啊?”
雲書隽淡然坐下:“此言差矣,在下身份低微,不過正巧與二郎君同來自西河,有過幾面之緣罷了,何敢攀上故交二字。”
他話裏的鋒芒更甚,不由得讓人好奇二人之間有什麽過節。
裴莳琅發出一聲輕笑:“雲小郎君還是和之前一般……剛正不阿呢。”
隔間的溫翎默默聽着,裴莳琅不像是要對雲書隽發難,可他明明是在看到雲書隽之後,才同意與顧少竹等人一起用飯的。
顧少竹默默記下了今日何人對裴莳琅阿谀奉承讨好獻媚,又是何人不攀炎附勢,潔身自好,雲書隽便是他重點注意對象。
雲書隽眼中的輕蔑嫌棄,連他本人都不敢對裴莳琅這般輕待。重要的是,裴莳琅居然沒有不悅發怒?
是個好苗子,可以提拔看看。
“二郎君,您的菜已經上齊了。”店小二今日遇上裴莳琅這個貴客,整個酒樓的廚子都先緊着金玉閣了。
“不錯不錯,這幾年掌櫃的也研制出新菜式來了。”裴莳琅滿意地看着面前色香俱全的菜,“告訴掌櫃的,今兒本郎君另外有賞。”
店小二點頭哈腰地退下,裴二郎君向來闊綽,看來今日他能拿到的賞錢也不會少。
裴莳琅看着各位道:“都別客氣了,放開了吃吧。”
衆人紛紛點頭,此時一個不着調的聲音傳來:“喲,裴二郎君宴請客人,怎麽不叫上我,怎的是瞧不上我顧某人嗎?”
聽這聲音就知道是那冤家顧少蘭來了,不過他來時腳步虛浮,身側還擁着一位美人。
有眼尖地認出,他攬着的娘子,便是如今長樂坊的頭牌水韻娘子。
聽聞這位水韻娘子清高得很,一手琵琶彈得出神入化,拒絕了多少達官子弟的追求。
竟也是沒抵住顧二郎君的手段。
顧少蘭高傲地将水韻往身邊攬,在她脖頸處深深一吻,挑釁地看向裴莳琅。
今兒他在不遠處的長樂坊尋歡作樂,底下人來報裴莳琅在滿香樓宴客。既然頭牌已經在懷裏,怎麽能不來他面前炫耀炫耀呢。
若是以往,花魁娘子們可都追着裴莳琅跑,自己如今終于有一回勝過他了。
裴莳琅卻絲毫不在意,這位娘子瞧着沒有他的阿翎美,甚至都比不過寒蟬清冷。
“顧兄既然來了,那随處找個位子坐吧,你不請自來,可別說是我裴某待客不周了。”
果真二人一見面便針鋒相對,話裏話外都藏着刀。
顧少蘭冷哼一聲,往裏走了兩步,不客氣地踢了踢裴莳琅身邊那一位學子的椅子。
那學子也不敢得罪,慌忙起身讓位,連帶着再旁邊一人也起身,為一位妓子讓座。
“就是說啊,裴莳琅你也太不地道,好歹咱們也認識這麽多年,怎麽請客這種好事,你也不想着兄弟我啊?”
裴莳琅笑眯眯看着他:“裴家廟小,家底稀薄,怕是請不動顧二郎君。”
“诶,這話說的多見外,臨京誰人不知裴二郎君一擲千金買美人一笑的傳聞。如何,今日這水韻娘子也在,裴二郎君,可要一親芳澤?”
裴莳琅擡手擋住身前:“不了不了,家中管的嚴,可不能讓府裏的母老虎知曉,怕是會翻了醋壇子。”
顧少蘭更是來勁:“如何?裴二郎君終于納妾了,樂安郡主可知曉你金屋藏嬌?到時候府中有兩頭母老虎,也不知道裴二郎君是否吃得消?”
話裏幸災樂禍的意味可擋不住。
裴莳琅挑眉一笑:“內宅之事,不饒您費心了。在下還是羨慕顧二郎君,府內這般多莺莺燕燕居然都能相安無事,還是顧二郎君您有雷霆手段,禦妻之術還得向您讨教一二。”
顧少蘭也不知是沒聽出話裏的揶揄之味還是如何,大笑道:“好說好說,裴二郎君若是想,我教好幾個貌美懂事的,送到您府上去就是。”
他教好?這分明是讓裴莳琅撿他的破鞋咯,衆人聽得冷汗涔涔,只有當事人一笑置之:
“顧二郎君府上的,皆是庸脂俗粉,您心腸軟收留在府。我眼界高,可瞧不上。”說着還嫌棄的甩了甩手,似乎染上了什麽髒東西。
顧少蘭臉色鐵青,在陰陽人這方面,從來沒在他這裏讨到過什麽好。
話說不過人家,酒還喝不過嗎?
顧少蘭大喊:“把你們酒樓裏的千年醉都上上來。”
顧少竹瞪着他,這千年醉是掌櫃t的不知從何處尋來的秘方,所需材料價值便不菲,更何況滿香樓一月只出一壇。
更是物以稀為貴,若是拿去黑市炒買,一壇酒少說能賣到二三百兩之上。
“千年醉?倒是頭一回聽,既然顧兄想喝,便都上上來。”
顧少蘭親吻身邊的美人,眼裏滿是狡黠,今日總歸要讓裴莳琅狠狠出次血。
店小二有些為難:“裴二郎君,這千年醉由金掌櫃親自料理,這一口氣都要拿上來,恐怕有些為難……”
裴莳琅眉峰一挑:“怎麽?我顧兄要喝的酒還能喝得不暢快?去和掌櫃的說,将店裏有的存貨通通拿過來,今兒定要顧兄盡興而歸。”
“好!”顧少蘭拍案叫絕,“裴兄大氣,我先替各位謝過裴兄。”
裴莳琅制止了他:“說什麽客套話呢,這滿香樓也算我半個地盤,這些年沒關照各位是在下的不是,今日定然滿足。”
二人你來我往,相互奉承,當真像一對感情不錯的好友。
顧少竹有些猶豫地看向弟弟,可他這個弟弟可不會聽他的,只能由着他去。
滿香樓的金掌櫃大手一揮,原本也不靠這酒賣錢,一口氣将存貨将近二十壇都給拿了上來。
偌大的金玉閣,霎時間被酒圍滿了。
“幹喝可沒意思,擲骰子還是劃拳,裴兄你說的算?”顧少蘭道。
溫翎聞言眉峰一跳,她又想起在西河與季序那一戰了。若是玩骰子,這顧二郎君今兒還能自個走出去麽?
“随意,既然顧二郎君想玩,那便投骰子吧。”
“好。”顧少蘭原本在長樂坊便喝了不少酒,如今更是酒氣上了頭,只想着一雪前恥,連身邊的美人都顧不得了。
水韻被冷落,又不願待在男子衆多的地兒,忽然發現旁邊有座隔間,便推門而入。
一擡眸,便見溫翎坐在桌前,明眸皓齒眼如秋波。微蹙的眉心表明了她此刻的疑慮,鴉羽似的睫毛微微顫動,好似單純無辜。可眼尾天生上挑,又自帶一股勾人的美感,美貌天成,渾然一體。
自小混在美人堆裏且自命不凡的水韻,都不由得看直了眼。
“對不住,我不知道裏頭有人。”
晚棠對她淡淡點頭:“無妨,外頭男子衆多,這位娘子可以進來避一避。”
水韻有些感激地看向她,自己這幅打扮一看便知是做什麽的。而兩位清清白白的姑娘眼底卻沒有嫌惡,反而是友好的邀請。
“多謝。”
溫翎道:“若是這位娘子還未用膳,可以用些,我們二人吃的不多,還有好些菜都沒怎麽動過。”
水韻再次道謝,溫翎卻起身推開隔間的門走了出去。
因為她聽見,外頭的戰局,她的二郎君,好似處于下風了呢。
“裴兄好酒量,在窮鄉僻壤那幾年看來也沒少鍛煉酒量。只是不知道臨京的酒是不是太過醇香,使得裴兄故意讓了在下,多喝整整一壇子千年醉呢。”
裴莳琅面前已然出現一個空壇子,不過面色如常罷了。
這千年醉并不十分烈,但是整整二十壇呢,任誰喝下二十壇都不可能站着出這個門吧。
“二郎君,奴婢都說了您不能如街溜子一般喝酒。怎麽府裏管着,到外頭便亂來了。您承地主之誼讓顧二郎君一壇,奴婢可以理解,後頭可不許這麽胡來。這千年醉聽着就不便宜,怎好您一人獨享了?”
衆人聽到聲音,齊齊望去,忽然便理解,為何裴二郎君能這般理直氣壯地說,顧少蘭府上的都是庸脂俗粉了。
原來絕代佳人,就在他自己身邊藏着呢。
裴莳琅見溫翎面上帶笑的陰陽對方,咧嘴一笑:“阿翎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