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勾人

勾人

溫翎對着衆人福了身:“我家郎君胡鬧, 讓各位郎君見笑了。”

衆人眼看着她款款走到裴莳琅身邊:“這酒好香啊,奴婢為二郎君倒酒。”

“好,還是我家阿翎懂事。”裴莳琅雙手叉腰, 漫不經心地斂眸, “如何, 顧兄可要繼續?”

裴莳琅這一手聞聲擲骰的本事,師從賭聖。在臨京逢賭必勝,顧少蘭沒少在他手裏吃虧。

他離開這幾年,顧少蘭不知從何處也學了這個本事。他不靠賭來贏錢,但就是要與裴莳琅一決高下。

“繼續, 你現在可是輸我,可不許賴賬。”

裴莳琅唇邊噙着笑:“好……”

溫翎伸手提起酒壇子,一氣呵成将清澈的酒液倒入碗中。氣質獨特, 溫婉柔和。

顧少蘭細看之下才發現,此人便是瓊露宴上,裴莳琅不顧危險也要去找的人。

也不知為何, 自從溫翎站在裴莳琅身邊時,那運氣便出奇的好。

短短幾個回合,顧少蘭已經喝了兩壇子酒。

雲書隽之流将那昂貴的酒分着品嘗, 只能嘆息着看着那兩位将這等美酒當做茶水一般豪飲的貴人。

真是暴殄天物。

雲書隽将酒喝完, 才起身與顧少竹告辭。

雲書隽起了這個頭,好些人早就如坐針氈想要離開,便紛紛效仿告退。

顧少竹有些擔憂看着還在拼酒的二人, 擺擺手讓其餘人都先離開。

天色漸晚, 那二人喝得面色酡紅, 顧少蘭喝了不少,已經搖搖欲墜說起了胡話:

“裴莳琅, 你別走,今日我定要贏你一把。不就是個丫頭麽?我找千個百個的還你,何苦要廢了我的腿,讓我顏面盡失。”

溫翎翻了個白眼,趁着衆人不注意狠狠踢在他的左腿彎。

“啊——”顧少蘭被踢得跪倒在地,雙膝傳來劇烈的疼痛。

“哎呀,顧二郎君您喝不過我家郎君也不必行此大禮啊,快快起來。”

溫翎站在一旁喊着,周圍還餘幾個顧少竹的跟班沒有離開,聽到動靜發出輕笑。

“胡說八道,本郎君怎麽可能喝不過裴莳琅!”顧少蘭擡起手,眼神飽含深意盯着溫翎,示意她扶起自己。

溫翎還未動作,身旁的人已經拉過她的手圈在懷裏:“你現在是使喚誰,莫不是我裴莳琅的人吧,你也配?”

清列的酒香撲鼻而來,夾雜着裴莳琅日常熏的翠玉蘭香,說不出的好聞。

顧少蘭哈哈笑着,自己爬起來:“裴兄還是如之前一般護短啊,就是不知這一次,還能不能護住了。”

裴莳琅眼神冷了下來,掌心隐隐用力,卻被溫翎暗中按捺下。

顧少蘭本就是在激怒裴莳琅,可不能上了這個當。

裴莳琅的胳膊挂在溫翎肩上,身子一半靠在她身上,溫熱的呼吸夾雜着酒香噴灑下,醉意朦胧的小郎君在她耳邊發出近乎蠱惑的聲音:

“別擔心,你家二郎君……不會輸。”

他這幅模樣……當真還能喝?

溫翎有些不放心,勸道:“不然今日先到這,二郎君醉了。”

顧少蘭拔高了聲音:“好啊,裴莳琅醉了,今兒我贏了!”

“誰說的。”慵懶的聲音響起,好似還清明得很,分毫不見醉意。

只見他收起自己的胳膊,站起身對着還在叫嚣的顧少蘭:“咱們繼續。”

如此又喝了三壇酒,裴莳琅淡淡靠在椅背上,眼裏是微不可察的涼薄與殘忍。

顧少蘭喝下最後一口,胃裏翻江倒海,捂着嘴離開了金玉閣。

至此,這場莫名其妙的拼酒,勝負已定。

“少蘭!”顧少竹追了出去,顧少蘭這回可真是喝猛了,臉色已經不似從前。

裴莳琅眼底淬着寒意:“剩下這八壇酒送到顧府,讓顧二郎君接着享用。”

“是。”

衆人發覺他此刻不好惹,紛紛告退,金玉閣無人後裴莳琅洩力般倒在桌上,臉頰緋紅,顯然已經堅持到了極致。

晚棠急忙出來:“這酒後勁大,看來二郎君還是醉了。”

裴莳琅趴在桌上,白皙的臉上布滿紅暈,倒是可人得很。

“我去與掌櫃的說一聲,先找個屋子讓二郎君休息會,阿翎你先照顧着,我派人回府裏傳個話。”

晚棠做事井井有條,看來不是第一次做這種善後的事了。

“好,晚棠姐姐去吧,這有我呢。”

晚棠走了,在隔間的水韻也走了出來,對着溫翎行了禮一人默默離開了。

溫翎在他身邊坐下,忍不住伸手戳戳他的臉頰:“裴二郎君也有這一面啊……”溫翎嗤笑一聲,“讓你逞強。”

誰料裴莳琅忽的坐直了身子,吓得溫翎立刻縮回了手:“二,二郎君?”

“阿翎啊……”裴莳琅眯着眼t笑,說不出的憨。

“怎麽了,哪裏難受?”溫翎試探性摸了摸他的額頭。

“本郎君是喝醉了,又不是病了,你撫我的頭,有什麽用?”

溫翎猶豫着收回手,一個喝醉的人……意識還能如此清晰?

“二郎君你确實是醉了吧?”

“沒有,本郎君千杯不醉。”他舉着手,身形搖搖晃晃。

溫翎才放心下來确認他确實醉了:“那二郎君既然沒醉,還記不記得答應奴婢的事。”

“記得,答應阿翎的每件事,我都記得。”

溫翎掩唇一笑,原來他喝醉了的模樣,如此可愛。

“是啊,二郎君是個頂天立地的好兒郎,區區一百兩影子既然已經允諾了奴婢,是絕對不會食言的,對吧?”

“對!”裴莳琅一拍桌子,“區區一百兩,本郎君既然答應你,肯定會給你的。”

溫翎樂開了花,白得一百兩,誰能不高興呢。

“還有,二郎君說要給奴婢一套羊脂玉鑲紅寶石的頭面,什麽時候給?”

“明日!明日就去珍寶閣買,那的首飾嗝……好看。”裴莳琅打了個酒嗝,又許諾出去一套頭面。

“還有還有,二郎君說給奴婢一個月的假,随奴婢想去哪就去哪,也還作數?”

“作數……工錢照發……”

溫翎對着他拍起了手,雖然知道這些醉話都算不得數,但是聽着就讓人高興。

“最後,二郎君說,要送一座臨京的宅院給奴婢做婚房,可選好了合适的位置?”

裴莳琅迷蒙的眼忽然認真了起來:“本郎君是醉了,又不是傻了……”

“好可惜啊。”還沒把宅院騙到手呢。

誰料裴莳琅忽然認真起來,将溫翎的臉轉向自己:“婚房?你日後,不與本郎君住一塊嗎?”

砰——

與他對視,他掌心的溫度灼熱,似乎燙得她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平日裏輕佻的眼睛裏,滿是認真,好似孩童的單純稚嫩,發出天真的疑問。

溫翎臉上爬滿了紅暈,拍掉他的手:“二,二郎君又胡說八道了。”

“一百兩的聘禮,一套頭面的添妝,還有一個月的婚假,阿翎還想嫁給誰?”

溫翎:“總之,不是你!”

店小二就在此時推開了門,被溫翎這一吼愣了一愣。如今的侍女都可以對主子如此大呼小叫了麽?

“晚棠娘子讓小的送二郎君去休息……”

溫翎心虛地低下頭,語無倫次道:“在那,你扶他走吧。”

店小二雖疑惑,但還是扶起裴莳琅出了金玉閣。

溫翎自然只能跟上,好在掌櫃的準備的客房也在四樓,而且離得不遠。

裴莳琅被安置在床榻上,閉着眼安睡着。

“那這位娘子好生照顧二郎君,小的去準備些醒酒湯。”

“有勞了。”

溫翎将裴莳琅的靴子褪下,動作算不得輕柔,嘀咕着:“你倒好,撩撥了人,自己睡得倒香。”

仔細為他蓋上了被子,屋內光線昏暗,郎君安詳的睡顏如此美好,叫人如何移開眼。

溫翎情不自禁伸手觸碰他的鼻尖,紅唇似乎還帶着酒香,溫翎腦海中只浮現出四個字:

秀色可餐。

淺淺的呼吸之中,若有似無的呢喃傳來……

溫翎俯身下去想要聽一聽他說了什麽,只聽到斷斷續續的醉話:

“給,你想要的……都給你。”

溫翎心底軟了幾分,鼻尖一酸,眼裏似乎要湧出眼淚。

可明明睡着的人,卻在此時雙眸睜開,眼神清明。

一擡手,一個翻身。溫翎在眼眶中的淚就這樣被吓了回去,裴莳琅的胳膊既輕又重的環繞在她身上,掙脫不開半分。

“裴……裴莳琅!”溫翎壓着聲音喊他,又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害怕引起外頭人的注意。

“嗯……”裴莳琅從鼻腔中發出又緩又沉重的應答,勾人魅惑,讓人不敢細想其中的含義。

溫翎面紅耳赤,她目視前方甚至不敢用餘光看身邊那人。

“你到底真醉假醉?”

“真醉了。”裴莳琅的聲音略帶着幾分撒嬌,往溫翎的脖頸處又湊了湊。

“裴莳琅!”溫翎一邊擋着他的臉,一邊往後退。可他的另一只手不知什麽時候竟繞過她的腰,阻擋了她逃離的路。

溫翎失了武功之後,還第一次遇到這樣無法反抗的情況,她大口喘着氣。

頸邊傳來細密的呼吸聲,惹得她渾身泛起顫栗。

“別鬧了,你又逃不掉……”

溫翎實在想不出,這種話他是怎麽厚着臉皮說出口的。

“奴婢可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二郎君這般可是要對我負責的。”

“那就負責好了。”

溫翎緩慢恢複了呼吸,床頂的帷幔輕輕垂落,氛圍旖旎而纏綿。

而可怕的是,裴莳琅似乎正在放任這種奇怪的氛圍延續。

溫翎放棄掙紮,周遭充盈着他的氣息,心底不知是何滋味。

過了半晌,裴莳琅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随即坐起身來。

溫翎沒了束縛,半坐起身,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回府吧,今日是我……”

“今日什麽都沒有發生,二郎君說笑了。”溫翎直直從榻上爬起,沒去看他的臉色,徑直出了門。

過了許久,久到天色完全黑沉,久到晚棠回來輕聲喚出神的她。那胸口兇猛如洪水一般的心跳,才緩緩平複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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