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鼠尾草與海鹽
鼠尾草與海鹽
下午收拾完東西之後, 穆瑤被原野壓在沙發上鬧了很久,她累得連手指頭都不想擡起,最後還是被人抱上車的。
他們飛了十個小時, 穆瑤基本上都是在補覺, 她中途醒了幾次,見原野一直在處理工作,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
原野的私人行程不公開,但穆瑤還是擔心會被拍到,于是落地之後就同原野分開走了。
穆瑤隔着有些遠的距離,但她還是在接機的人中一眼看見了被蘇曉曼抱在懷裏的兜兜。
她離開了幾天, 思念卻已經滿溢出來, 只覺得心中酸軟, 眼眶酸澀。
她快步朝着孩子走去,但是原裕卻不知怎的,剛才還在伸長脖子張望着尋她, 和她對上視線之後反而扭過身去,往蘇曉曼的脖頸裏縮。
他兩條腿蹬着,掙紮着要下來。
蘇曉曼彎腰将他放在地上之後,他卻朝着和穆瑤相反的地方跑去。
“兜兜?”
機場人很多,穆瑤擔心他被行李箱撞到, 有些焦急地喊他。
但他總歸是跑不過保镖的大長腿,保镖邁了兩步就将他攔了下來。
小孩子也不回頭,只是扒拉着保镖叔叔的腿一抽一抽地哭, 平時一臉嚴肅人高馬大的保镖此時也有些迷茫,困惑地撓了撓頭。
穆瑤快步上前, 在兜兜的身邊蹲下,很溫柔地攬過他的肩膀, 輕聲問他:“寶寶怎麽了呀?跟媽媽說好不好?”
她用眼神詢問蘇曉曼,但對方也只是搖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孩子的情緒是從何而來。
兜兜明顯是難過的,但聽到穆瑤的安撫之後,還是撲到了她的懷裏,哭得更大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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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镖将行李箱從她手中接了過去,穆瑤抱着孩子站了起來,但她的腰很酸,再加上三歲半的孩子還是有些重量的,她一下子沒站穩,向後退了幾步。
蘇曉曼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問道:“瑤瑤,你是不是不舒服?我來抱他?”
聽見奶奶的話,兜兜也直起身子來看着穆瑤,只不過眼淚還是沒有止住,沖刷着臉頰。
穆瑤擦了擦兜兜臉上的淚珠,輕聲說道:“沒事,剛才只是有點沒站穩。”
盡管穆瑤穿着高領,但她抱着兜兜,孩子視線高,再加上她的高領羊毛衫是寬松款的,孩子還是可以看見她脖子上的吻痕。
他肉乎乎的小手扒了扒穆瑤的領子,草莓印就露了出來,他吓壞了,堪堪止住的眼淚又有要決堤的前奏。
孩子嗓子都哭啞了:“媽媽過敏了,脖子上紅紅的。”
他對花生眼中過敏,攝入一點都能危及性命,在他小小的世界裏,過敏都是很嚴重的。
“沒有沒有,不是過敏。”穆瑤連忙解釋,但還是卡了殼,“那是……被蚊子咬的。”
感受到蘇曉曼含笑的目光,在長輩面前,她的臉頰有些發熱。
蘇曉曼輕笑道:“小野真是沒個輕重。”
機場來來往往人很多,總杵在這裏也不是一回事,蘇曉曼告訴穆瑤,原野已經在車上等着了,一行人往外面走去。
兜兜軟乎乎的小臉貼着穆瑤的脖頸,懷裏沉甸甸的重量讓她感到安心,穆瑤輕聲問兜兜:“寶寶剛才為什麽哭?見到媽媽為什麽要跑掉?”
“就是……就是……”孩子支支吾吾,“就是兜兜想媽媽了。”
在這麽小的孩子臉上竟然能看到欲言又止的表情,既然他不願意說,穆瑤也不逼問,想着等他的情緒過了再引導他開口,親了親他軟軟的臉頰:“媽媽也想兜兜了。”
孩子的情緒調節能力很快,兜兜見到原野之後兩眼放光,張開手想要朝他撲去,很開心地叫他:“爸爸!”
自原裕被從新生兒重症監護室接回到原家,原野還是第一次離開他這樣久的時間,不想念是不可能的。
他此時的父愛也有些泛濫,從穆瑤的懷裏接過兜兜,他在孩子肉乎乎的背上輕輕拍了兩下,說道:“臭小子又重了。”
兜兜将衣服袖子撸上去,露出胳膊放在原野的鼻子前,不滿地撇撇嘴:“香香的,兜兜天天都洗澡。”
蘇曉曼在一旁笑道:“我先回去了,你們慢點開。”她
回老宅,不和他們同路,告別之後就離開了。
回到龍園的時候正好是飯點,家裏的阿姨做了滿滿一桌的菜,兜兜黏着穆瑤撒嬌,她便也由着孩子坐在她腿上。
擱在餐桌上的手機響了響,夏枝連着發來好幾條消息,怕她有急事,穆瑤在屏幕上滑了兩下,查看她發來的微信。
夏枝這個月沒有工作安排,便在繼續留在奧川陪姐姐,她今天收拾舊物的時候翻出了一個相冊,裏面有幾張穆瑤的照片,于是便拍給她看。
【瑤瑤,你還記得我們之前在中餐廳看到的那個小寶寶嗎?他還管你叫媽媽呢,你送了他一個邦尼兔手搖鈴。哭笑.jpg】
看到她發來的那張圖片之後,穆瑤愣住了。
照片裏,她很溫柔地抱着一個肉乎乎的小寶寶喂清蒸蛋,小朋友笑得很開心,大眼睛亮晶晶的。
手機就在兜兜眼皮子底下,他也注意到了,興奮不已地揮着勺子說道:“是兜兜,是兜兜和媽媽。”
其實她對這件事情是有印象的,但當年的那個孩子長什麽樣子她完全不記得了,這張照片重見天日,塵封已久的記憶才被翻了出來。
一直到眼前的景象變得模糊,穆瑤才意識到淚水湧出了眼眶。
原野注意到了她的情緒,拖了椅子坐在她的身邊,摟着她的肩膀問道:“怎麽了?”
穆瑤将手機遞給原野,在兜兜注意到她的眼淚之前,連忙抽了張紙巾摁了摁眼角,她不想在孩子面前失态。
那天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老天還是厚待她的,竟然讓她聽到了兜兜第一次叫媽媽,讓第一次學會走路的孩子撲到了她的懷裏。
圖片結合夏枝發來的消息,原野掃了一眼就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了。
原野在她耳邊問道:“晚上要不要一起看兜兜小時候拍的照片和視頻?”
穆瑤吸了吸鼻子,點點頭。
他們不在家的這幾天,兜兜盡管住在老宅,但之前在影視城帶他的育兒嫂也陪在他身邊,他們明天就要出發去鷺城了,育兒嫂今晚便沒有走。
孩子有人看護着,原野和穆瑤吃完飯後就去了影音室。
她盯着大屏幕上的影像,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這是他在新生兒重症監護室的時候,那天情況很糟糕,他還沒出院我本來不想拍的,但又想到萬一沒有留住他,你以後又想看看他……”
那時候的兜兜又瘦又小,身上連着各種管子,他很安靜地躺在保溫箱裏,只有他周圍的各種儀器昭示着他的生命體征。
淚水很快就模糊了雙眼,穆瑤啞着嗓子說道:“他好堅強。”
“嗯,醫生也這樣說。”
“這個時候是五月齡,可磨人了,成天挂在我身上,誰都不要,一放下來就扯着嗓子哭。”
五月大的兜兜盡管還是有些瘦,但他已經很白了,眼睛很大,和剛出生的時候判若兩人,誰看到了都要誇一聲可愛寶寶。
“這個時候在學自己吃飯,弄得身上和寶寶餐椅上到處都是,我就直接提着椅子和孩子到了浴室,用花灑對着沖。”
“這時候是剛學會走路,還不太穩,所以總摔跤。”
原野蹲在不遠處朝着兜兜張開手臂,孩子背着一個小蜜蜂書包,跌跌撞撞地朝着他走去。
穆瑤靠在原野懷裏,眼淚全部都淌t在他身上了。
“其實那幾年裏,有段時間我經常冒出來回來看看他的念頭,但我轉念一想,如果你有了新的妻子,兜兜會有新的媽媽,你們會組成一個完整的家庭,如果我回來又算什麽呢?”
穆瑤有些茫然地繼續說道:“要怎麽跟這麽小的孩子解釋他有兩個媽媽?而且這樣的話,他就會知道原來陪在他身邊的媽媽不是生下他的媽媽。”
原野的唇瓣輕輕貼了貼她毛絨絨的發頂,安撫她的情緒:“一直沒有別人,你回來了。”
穆瑤的笑中帶淚:“嗯,我回來了。”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穆瑤便催促原野去給兜兜洗澡講睡前故事,她想一個人靜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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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瑤回到主卧洗了一個熱水澡,靠在床頭看工作安排,明天要去鷺城進行為期一個月的拍攝,時間緊任務重。
原野将近十一點才回到卧室,身上還帶着潮濕的水汽。
“兜兜睡了嗎?我去看看他。”
穆瑤剛起身就被原野拉了回來,他說道:“他已經睡着了。”
他将穆瑤摟在懷裏,看了眼她的平板,笑道:“從明天起就要當牛郎織女了。”
穆瑤戳了戳他的鎖骨,提前打預防針:“在片場的時候你可不能胡來,像之前在泓川那樣就好。”
原野開玩笑道:“這我可不能保證,身體下意識的反應是誠實的,萬一我想牽你的手怎麽辦?”
穆瑤掀唇,蹦出來兩個字:“憋着。”
原野失笑:“穆導你可真是……”
他還沒說完就被門外傳來的哭聲打斷了,原野愣了下:“剛才明明睡着了,我見他睡了才回來的。”
育兒嫂有些抱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先生太太,小裕今晚想和你們一起睡。”
想到孩子下午有些不對勁的情緒,穆瑤連忙開了門,從育兒嫂懷裏接過孩子,低頭碰了碰他被眼淚打濕的鼻尖:“兜兜今晚就和爸爸媽媽一起睡吧。”
也好,之後一個月工作都會很忙碌,她能抽出來陪孩子的時間也不多。
兜兜終于露出了笑顏,躺在父母中間打滾。
趁着他開心,穆瑤輕聲問道:“寶寶今天下午為什麽哭鼻子呀?”
“爸爸媽媽出去玩沒有帶着我。”兜兜撅了撅嘴,“他們還說爸爸和媽媽要生弟弟妹妹了。”
穆瑤愣了一下,問道:“他們是誰?”
“那些爺爺奶奶家的那些阿姨。”
他說得應該是原家老宅的傭人。
穆瑤也有點生氣,她回來陪孩子才不到半年,那些人就在小朋友面前說這樣的話,兜兜本來就缺乏安全感且敏感,聽到他們這樣說難免會傷心。
她放輕了呼吸,問兜兜:“兜兜以後會不會想要弟弟妹妹陪你玩呢?”
兜兜滾進她的懷裏,八爪魚似地摟緊了她,小腦袋埋進她的脖頸裏,聲音也悶悶的:“我只想要媽媽。”
穆瑤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安撫道:“媽媽知道了,都聽兜兜的。”
小朋友很快就睡着了,呼吸聲綿長。
穆瑤看着兜兜的睡顏,輕聲問原野:“你有別的想法嗎?”
原家産業這麽大,原岱已經在繼承人戰中自己給自己作出局了,原馳無心企業經營,如果原野只有一個兒子,那麽原裕之後肩上的擔子就會很重。
原野說道:“有原裕一個就很好。”
盡管這幾年穆瑤的身體已經好了,但現在回想那心驚膽戰的幾個月,他依舊會感到後怕。
聽到他這麽說,穆瑤也松了一口氣。
她沒有要二胎的想法,前幾年她和原野之間的關系很僵,兜兜也沒有完整的家庭,她只想陪着他慢慢長大。
如果他們現在又有了新的孩子,對于原裕而言算什麽呢?偏我來時不逢春嗎?
她和原野可以有足夠的資源和愛分給孩子們,但時間總是有限的,再加上他們的工作本來就忙,現在陪兜兜的時間都覺得不夠。
再者,如果他們因為對兜兜懷有歉意而給他的關心多些,對另外的孩子也是不公平的。
現在這樣就很好。
一家三口,長長久久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