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滿月

第6章 滿月

想通了的許安覺得從再次睜開眼後就緊緊纏在自己心口的一把鎖終于落了下來,他再次将臉貼在布偶上蹭了蹭,接着發出響動吸引大哥的注意,然後眼珠子在布偶和大哥身上來回打轉。

許大哥本就是裝裝樣子,他也不至于為了這點小事就真和兩個弟弟生氣,沒想到自家小弟如此聰慧,反倒哄起自己來了,欣慰的同時又有些擔憂,小弟看起來比同齡的孩子都機靈很多,自己和他說些玩笑話,他也像是能聽懂一般,都說慧極必傷,小弟出生時本就驚險,如此一來,更是讓人放心不下。

許明川心中百轉千回,面上卻不顯半分,笑着抱起小弟逗了逗,便以嬰兒要多休息為由,帶着許二哥走了,走之前還扯着許二的手對小弟說明日再來陪他玩,見他果真應和的點點頭,便更是憂心了起來。

出了屋門,許二便想回房歇息,許明川拉着他,将自己的猜想和他說了說,一時間兩人面色都有些凝重。這事兒可不小,雖只是猜想,也不好瞞着父親母親,兩人便一道去了主院。

靜夜沉沉,月華如練,兩兄弟提着油燈,踩過石子小路走進主院,門外當值的婢女遠遠的看看見他們二人,便掀起門簾進去通報。

許大許二剛在門口站定,通報的婢女正好掀簾出來,見着他們二人,福了福身道:“大少爺,二少爺,老爺請你們進去。”說罷,便退至門邊,為兩位少爺打起門簾。

門簾一揭起來,屋內便有熱氣湧出,兩人也不耽誤,一前一後走進去後,又在門口處暖了暖身子,等到身上一絲寒氣也無,才往裏屋走去。

屋內許夫人正坐在桌前喝着一碗滋補湯藥,許父坐在椅子上看着本山水雜記,見兩個兒子這個時候過來,面上還有些疑惑。

“父親,母親。”兩人一同行禮,待許父許母應聲後便在屋中找了兩個凳子坐下。

許父放下手中的書,端過桌上的清茶喝了一口,問道:“這麽晚過來,可是有什麽事兒?”

小弟的不尋常之處是許明川先覺察的,自是由他來說更是詳盡,因顧及母親還在月內,身子還未完全恢複,許大也不敢說的太過直接,就怕母親情緒不穩,有損身體康健。

“川兒啊,你說的這些為父前幾日就發現了。”許父聽完他的話,嘆了口氣,起身坐到許母旁邊,安撫的拍拍她的手,“這孩子的心性遠不是這個年齡的孩子所能及的,他除了在剛出生時哭了那麽一次,後面再也沒哭過,不管是餓了、困了還是拉了,都是扯着嗓子喊,不見半點眼淚不說,引來婢女後,還會動來動去告訴婢女他想要什麽,這些倒也罷了,最要緊的是,他像是能聽的懂我們的話。”

“确是如此。”許明川緊鎖眉頭,“方才出來,我因起了疑心,特意和小弟說明日再來陪他,他聽了之後,躺在榻上看着我和二弟連連點頭,這下兒子便更是肯定了。”

許夫人自他們說話時便放下了勺子,聽到現在更是連勺子都有些拿不穩了,磕在碗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自生産完後,便未走出房門一步,為了讓她好生修養,孩子也被抱到側屋,安排了足夠的人看顧着,故此她這段時間除了每日精神氣足時,吩咐下人把孩子抱過來給她看看,其他時間是見不到孩子的,也因此她并未發現孩子有什麽異于常人之處,只覺得他比起兩個哥哥更安靜些。今兒晚上,自家丈夫和兩個兒子的一番話,着實是有些驚吓到她了,一想到這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會有這般可能,她不禁悲從中來:“我苦命的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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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三人本就時刻注意着她,見狀,許父立馬側身扶住了她,一手繞過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輕拍她的胸口。

等許夫人終于平靜了些許,許父便舀起還溫熱的湯藥喂到她的嘴邊,安慰道:“夫人也不必太過憂心,幺兒現在能吃能睡,也沒什麽不妥當的地方,說不定便是他生來便聰敏些罷了。”

許夫人何嘗不知這是些安慰話,可這也不是服幾劑湯藥便能好的尋常小病,如今也只能順其自然,等幺兒長大些再看看。

“川兒,阿文,你們兩個平日裏若無事便多去陪小弟玩一玩,多逗他笑笑,也可多抱他在家中走一走,別老讓他一個人呆着,婢女嬷嬷雖也會哄他逗他玩,但總是有主仆之分,不敢僭越。”既是無甚好方法,許夫人便想讓兩個兒子多去和幺子逗趣,也好過他一人成日的躺在屋子。

許大哥點頭,笑道:“是,兒子明日便去搜羅些有趣的玩意兒回來好好陪小弟玩上一天。”

“兒子也是。”許二哥不甘示弱,緊接着說道。

時辰也不早了,事情既已說完,許大許二也不便多留,起身回自己院裏歇息去了,只是睡前,兩兄弟還頗有默契的都在想着明日帶給小弟的新鮮玩意定是要壓過對方一頭。

接下來幾天,許安明顯發現兩個兄長來看他的次數多了,每回來還都會帶上些顏色鮮豔的小玩意過來,許安現在已經徹徹底底接受自己是個只會吃奶的小嬰兒了,對這些沒見過的稀奇玩意兒很是好奇,倒是比先前活潑好動了幾分,一家人見此,懸着的心也稍微放下了些許。

十一月十五日,許安的滿月宴正是安排在這一天,正巧趕上百官休沐,一大清早,便有許侍郎相熟的官員帶着家眷前來赴宴。

許安迷迷糊糊間只覺得有雙溫熱的大手把自己抱了起來,稍微掀開眼皮一看,原是母親把他從錦被中抱了出來。

看見兒子這實在犯困,卻又努力想睜開眼的樣子,許夫人都要被逗笑了,她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背,柔聲哄道:“沒事,安兒你繼續睡,娘抱一抱你。”

來不及深思娘親為何這麽一大早上來自己屋內把自己抱起來所為何事,他頭一歪,又睡了過去。

等到許安再次醒過來時,他已經被換上了一身火紅的小襖,看起來喜慶極了,見他睜眼,一旁的劉嬷嬷便想抱他去喂奶。

許夫人伸手攔住了她,讓婢女将碗放在桌上,然後一手抱穩小兒子,一手舀起一勺奶喂到他的嘴邊。

這一個多月裏,許安一日便要喝七八次奶,喝到如今,他早便有了條件反射,勺子一放到嘴邊,嘴巴就自動把奶給喝進去了。

許夫人今日還是第一次喂小兒子吃東西,家中向來是這個慣例,孩子出生後,許父為了不讓孩子打擾她做月子,都是指些有養孩子經驗、做事細致仔細的嬷嬷、婢女來照顧孩子,等到她身子養好了,出月了,孩子才會接回自己身邊喂養。許夫人對此也沒什麽舍不得的,她曾經也見過小月沒坐好的夫人,身子明顯比生産之前差了許多,吃多少湯藥也補不回來,更何況孩子就在府中,想看随時都能讓下人抱過來。

“再喝一勺,恩,安兒真乖。”許夫人眉眼含笑,喂下手中一勺後,見小兒子左右搖頭,怎麽也不肯再吃了,便放下了手中的湯匙。

剛喝完奶的小娃娃身上還帶着股奶味,屋中爐火燒的旺,熱氣一熏,這味道便更甜膩了些,許夫人抱着小兒子逗着他玩了一會,最終還是沒忍住,埋在他圓乎乎的小臉旁,用鼻尖蹭了蹭他溫軟的小臉,聞了聞他身上的奶香氣。

許安被蹭的愣住了,在他的記憶中,從來沒有人這麽對自己做出這種親昵的舉動,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反應過來後臉噌的一下紅了起來。

這一下可把許夫人吓了個夠嗆,不過是一個擡頭的功夫,兒子的臉都快比柿子紅了,她險些還以為是自己身上有什麽東西兒子受不住,可摸摸他的小臉,除了紅的有些燙,也沒起小疹子,她把手伸進衣服裏摸了摸,身上也沒什麽發燙的跡象,還是身邊的嬷嬷提醒了句可能是房間內炭火太足,小少爺又穿的多,把臉給悶的紅了些。

許夫人聽着半信半疑,便讓人去把窗子開個小縫,透點氣兒進來。就這麽等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許安臉上的紅意還真消下去了。

見果真有用,許夫人也安心了些,雖還是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卻也沒來的及深思,抱着孩子就往前院去了,今兒是小兒子的滿月宴,孩子還是的抱去外頭露個面的。

前廳裏,已經有兩三位與許家交好的官員早就到了,許侍郎正陪着一起坐着喝茶閑談,有興致上來的,已經擺上棋盤手談了起來。見許夫人抱着孩子出來了,幾位紛紛起身,圍着孩子逗了逗。

許夫人在前廳待了沒多久,便抱着孩子去了花廳,幾位官員的女眷早已攀談上了,此刻見她抱着孩子進來,便都紛紛迎了上來。

“今日是我失禮了,”許夫人一進門便是告罪,“喂完奶後,安兒不知怎麽,忽的臉上便發紅了,唬的我不知如何是好,好在身邊的嬷嬷有經驗,不然今兒還得請大夫來上一趟。”

幾位女眷平日裏本就要好,只晚來些也不算什麽大事兒,也沒人放在心上,反倒是都往許夫人懷中乖巧的孩子身上瞧,聽得她的話,幾人将目光放在孩子的臉上。

錢夫人見孩子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不住往屋裏的幾人看,卻又不吵不鬧,安靜躺在娘親懷中的樣子,眼熱極了,上前摸了把許安的小臉,道:“許姐姐,你家這小子看起來就乖,我家那皮猴子小時候成天的哭鬧,吵的我沒一日安生。”

見錢夫人先上前摸了把孩子的臉,其他兩位夫人也圍了上來。

張夫人先是看了看孩子的臉,又伸手摸了把他的衣裳,道:“這小襖倒是厚實,這兩日風大,可是得裹嚴實些,晚上睡覺也得讓婢女多注意着些,我家尋兒前兩日便着風了,喝了幾日的湯藥還不見好。”

“我看這臉兒現下倒是沒發紅,我家清兒小時候倒也有過這麽一次,大夫說是……”

屋裏的幾位夫人都是養過孩子的,這會兒說起來,便一個個的說起了些自己養孩子的事兒。

許安原來也不知道養個孩子還有這麽多講究,一時間也跟着聽了起來,也不知聽了多久,許安有些犯困。他擡頭看了一眼,正對上許夫人關切的目光,看他張着小嘴打了個哈欠,便輕輕的拍着他的背,聽着耳邊幾位夫人輕柔的說話聲,感受着背後不輕不重的力度,許安動了動腦袋,尋了個舒心的位置,就這麽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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