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鲈魚抱蛋
第028章 鲈魚抱蛋
五月中旬, 宋荔涼皮攤的生意越發好了。
今早顧客盈門,不到半個時辰,帶來的涼皮全部賣完。
收攤的時候,還有老顧客過來詢問還有沒有涼皮, 得知全部賣光了, 失落片刻, 去了另一家冷水鋪,買了碗雪泡豆兒水。
回春風樓時,因為夜夜笙歌的緣故, 這個時間點,樓裏的龜奴和花娘子們才歇下,還沒醒。
一個人影在春風樓門前徘徊觀望,終于見到有人拐去後門,推開虛掩的木門, 似乎是樓裏的人。
“你是春風樓的人?”
大清早,四周靜悄悄, 突然冒出個男人的聲音, 吓得她一激靈。
宋荔防備的目光打量對方, 是個着綢緞錦衣的青年男子,瞧着面生,她應該沒見過:“有事?”
任誰被人跟随尾随,都會懷疑對方的意圖, 錦衣青年解釋:“我一大早趕來, 等了好久也不見你們開門, 見你往後門走, 便跟過來瞧瞧,我沒有惡意, 放心我不是壞人,我有要事見你們的老鸨。”
“妓院都是下午營業,上午當然沒人了。”宋荔以為他是來找樓裏花娘子消遣的嫖客,問:“你找花媽媽什麽事,可是要找認識的花娘子?”
青年道:“我是受人之托,有個自稱梅香的女子,托我将一封信件交給春風樓的老鸨。”
“梅香?”宋荔一下子想起來了,她剛穿來時,梅香用六十兩贖身後,嫁給了個秀才,羨煞一衆花娘子們,直到現在也被大家津津樂道。
宋荔接過信件,讓對方稍等,放好小推車,她到前院敲響了花媽媽的房門。
夢見自己正躺在金山銀山的花媽媽,此刻快活得不得了,重重的拍門聲,将她從金銀美夢中拉出,頓時一豎柳眉,套上鞋襪過來開門。
打開房門,瞧見門口站的宋荔,知道對方沒有急事這個時間不會來找自己,花媽媽壓了壓火氣:“出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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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荔将信封遞出去:“方才我在後門遇到個錦衣男子,他說是受梅香之托。”
花媽媽拆開信件,一目十行的閱覽完,臉色越來越黑。
宋荔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花媽媽把信紙遞來,她接過瞧了瞧,好家夥,原來這位文公子是個假秀才,真無賴啊!
梅香信裏說自己與文秀才成親後,才知道真相,原來他是假冒的秀才,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手底下有一批地痞無賴,靠着一張小白臉空手套白狼,拐騙了好些女子回鄉成親,實則誘騙做船妓,或是設計被抓奸情,向人勒索錢財,掙的銀錢供他們一群地痞花銷。
梅香實在不堪忍受,盼花媽媽垂憐,想法子接她回春風樓。
這不是《救風塵》的現實版嗎?
經過宋荔的提醒,花媽媽這才想起給梅香送信的人,還等在後門。
青年男子叫吳爍,本是來自蘇州做綢緞生意,經人介紹,在鳳仙郡下面的茂縣有富戶訂購一批料子。
他在茂縣偶然結識了本地富商文廣志,被邀至家中做客,因此認識了梅香。
梅香是北地人,因為身量嬌小,皮膚白淨,反而瞧着比茂縣本地的南方女子還要水靈幾分。
梅香從前在春風樓接客,見多識廣,涉獵的知識面廣泛,初出茅廬的吳爍哪裏招架得住,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尋常富商家都會豢養些舞姬,用來招待家中貴客,吳爍以為梅香也是用來招待的,非但沒有瞧不起她,反而憐惜她的身世,絲毫不敢逾矩,想要花錢替梅香贖身,納她為妾,帶回蘇州去。
許是因為吳爍正人君子的行為,像深淵裏的一縷陽光,梅香不忍傷害吳爍,于是将實情和盤托出,偷偷放走他,送來這份求救信……
文廣志是茂縣的地頭蛇,關系盤根交錯,吳爍一個外地綢緞商,哪敢雞蛋碰石頭,于是聽從梅香的話,到鳳仙郡搬救兵。
花媽媽開的春風樓數城中最大的青樓,能在這兒經營得風生水起,少不得四處打點,有一些門道關系。
為了區區一個梅香,求到貴人面前,花媽媽左右衡量,認為不值。
人情用一次薄一分,花媽媽可不做虧本買賣。
等吳爍說完事情的大致經過,場面沉寂,宋荔知道花媽媽多半是覺得無利可圖,不打算理會。
宋荔能看出,吳爍也看出來了,急道:“若媽媽能幫我救出梅娘,我願意給二百銀子以作酬勞。”
喲,二百兩呢!
宋荔掰掰手指頭,以自己目前擺攤賣涼皮,要存夠二百兩銀子,至少得不吃不穿擺攤二十個多月啊!
這些經商的人好有錢,宋荔嫉妒不已。
聽到有銀子賺,花媽媽立刻拍板:“行,這事兒我管定了,畢竟梅香也是從我手底下出去的人。”
吳爍頓時對花媽媽千恩萬謝。
其實來春風樓前,吳爍不是沒想過報官,找官府幫忙搭救梅香。
他初來咋到,沒有門道,與其一通抓瞎,不如直接求上春風樓老鸨,這些三教九流總有自己的路子,無非就是多花點銀兩。
午時,宋荔給福爺準備餐飯時,被花媽媽交代多做一份,額外要了一碟蛋黃酥,她要外帶出去。
五月,鲈魚肥。
過完冬的魚蝦,紛紛進食湖裏的水草浮萍,經過一兩個月的養精蓄銳,填補了冬季缺食少吃的營養,體态豐腴,富含脂肪。
将殺好的鲈魚扔在案板,擅長刀工的仆婦幫忙片出薄薄的鲈魚片。
宋荔拿起鲈魚片,能照透窗子的光,沿着魚肉肌理切下,薄如蟬翼,嫩如白玉。
她取來蔥姜水,将鲈魚片抓拌,調上少許鹽巴,倒入攪拌的好的雞蛋液,倒扣上一只碗碟,一起上鍋蒸熟。
再揭開鍋蓋,揭開碟子,裏頭是一汪油菜花明黃的蛋羹,水嫩如豆花,找不見一絲瑕疵,期間點綴着蓮子白的鲈魚片,看着就很滑嫩細膩。
給蛋羹澆上一勺醬油,大功告成。
這道鲈魚抱蛋,是宋荔的外婆根據花甲抱蛋改良的。
那時,尚還年幼的宋荔不會吐刺,總是被魚刺卡住。
鲈魚肉嫩刺少,于是外婆變着花樣子做鲈魚給她吃。
外婆去世後,再沒有人給宋荔做飯,跟她念叨小孩子要多吃魚,腦瓜子聰明的話。
記憶裏外婆的面容模糊不清,但一餐一飯帶來的嗅覺和味覺,讓她愈久彌深。
聞到相似的氣味,總會想起那間老舊的單位房,頭頂旋轉的吊扇,窗外吹進來悶熱的夏風和知了的鳴叫,外婆從冰箱拿給她一瓣沙瓤的西瓜……
美好的童年,一直在溫暖着宋荔。
裝好的兩只食盒,一只拿給福爺家的小厮,另一只被拿去前院。
臨近用飯時間,楊知府準備回府用飯,聽說春風樓的老鸨求見,讓人帶了近來。
見老鸨帶來只食盒,本想揮揮手拿去叫下面人分了,見身旁的陸承緊盯食盒裏的一碟蛋黃酥,心中納罕,他平時不是不注重口腹之欲嗎?
然後花媽媽就看到本來沒打算用自己帶來飯菜的楊知府,讓陸捕頭接過,擺了出來。
接着,楊知府竟招陸捕頭一起用飯。
兩人自顧自吃着,花媽媽站在一旁寒暄幾句,又同知府老爺說道了繡樓裏柳如夢的境況。
似乎飯菜還算合胃口,見楊知府挖走大半碗的鲈魚抱蛋,吃得似乎心情不錯,花媽媽便說明了來意。
楊習清府邸有從老家特地帶來的廚子,做的飯菜不輸大酒樓,養成了嘴巴挑剔的壞毛病,外邊的飯菜輕易入不得他的眼。
這道鲈魚抱蛋,做的細膩嫩滑極了。
魚肉鮮嫩豐腴,魚汁兒融入到雞蛋羹裏,二者的鮮味相互融合,叫楊習清喜愛至極:“古時《春秋佐助期》,吳中以鲈魚為脍,苑菜為羹,魚白如玉,菜黃若金,稱為金羹玉脍。①今日這道鲈魚抱蛋,鮮嫩程度不輸玉脍了。”
“我比你年長幾歲,好吃的菜肴,吃一次少一次,你讓讓我。”說着,剩下的小半份蛋羹也進了他肚子裏。
陸承:“……”
桌上還有蔥油豌豆蝦仁、排骨絲瓜湯、拌苋菜,鹵鹿肉腱子,都是這個季節的時蔬。前面幾道菜,全進了楊習清的肚子,唯留下一道苦瓜釀肉,一碟子蛋黃酥。
他咬着蛋黃酥,被甜點愉悅到了,指着苦瓜釀肉說:“陸捕頭,苦瓜清熱敗火,最适合你們這些小年輕吃了,我老了,獨獨好這口松軟甜食。”
二十七八,不到三十的年歲,也好意思仗老欺人?
陸承白他一眼,默不作聲夾起苦瓜釀肉往嘴裏送。
見陸承不開口,楊習清頓時無趣,掃見一旁濃妝豔抹的老鸨,頓時一拍腦門:“差點忘了你。陸捕頭是本官手下的得力幹将,有他出面,如本官親臨,到時讓陸捕頭到茂縣走一遭。”
末了,又嘆:“若是有正經婚契文書,就不大好辦了。”
花媽媽意會,連忙取出一百兩銀票孝敬。
她并非大方,看着掏出去的百兩銀票一臉肉疼,如果自己私自昧下了大頭,叫這些貴人曉得了,沒她好果子吃。
在府衙呆了一炷香的時間,花媽媽便回來了,派人到客棧通知吳爍,事情辦成了。
吳爍這邊,情況不樂觀。
他是吳家綢緞莊的少當家,能做主的銀兩差不多就是二百兩,再多就要請示家中長輩。
他動用二百兩銀子救個風塵女子的事兒,不曉得是哪個家仆告密,被父母知曉了,這兩日要從蘇州來尋他,到時免不了挨一頓打。
但想到能将梅娘救出魔窟,想到梅娘溫溫婉婉的笑,又覺得這一頓打是值得的。
次日中午,與常婆子相熟的商戶推着一車的蔬菜瓜果到了後門,以供廚娘們挑選。
宋荔在一堆蔬果裏挑挑揀揀,又挑了一把嫩綠的枸杞葉。
這個時節的枸杞葉剛剛冒頭,嫩生生,用來打湯最好不過。
剛才她瞧見廚房有一塊豬肝,切成豬肝片,加上枸杞葉一滾,滋味兒絕了。
她這邊剛送走福爺的小厮,就聽說前院的花媽媽帶着梅香回來了。
咦,那吳生願豪擲二百兩,有情有義,按照畫本子裏寫的故事發展,這時候梅香應該大受感動,然後以身相許……怎麽又回春風樓了?
得了空,小翠到前院打探情況,回來同宋荔八卦:“聽說吳公子的父母找了來,得知他花二百兩銀子搭救暗娼,還要納暗娼做妾,罵他敗家子,将他狠狠打了一頓,捆回蘇州去了。”
又說梅香與文廣志辦過婚禮,但沒有正經聘書文書,做不得數,陸捕頭又是楊知府身邊的大紅人,茂縣縣太爺都要給幾分薄面,所以事情這般順利。
梅香沒有去處,便被花媽媽接來了春風樓。
宋荔一面給蛋黃酥刷上蛋液,撒上黑芝麻,一面聽着小翠感嘆:“世事無常,當初梅香跟着文秀才離開春風樓的時候,大家都在羨慕她,我也羨慕。哪裏想到竟是被拐去做了仙人跳的買賣,哎,這世上難道真的沒有靠得住的好男人嗎?”
話落,小翠猛地看向宋荔。
那位喬大人……可惜了。
幾日後,宋荔聽說梅香又開始在春風樓挂牌了。
梅香沒有家人,吳爍又被家人帶回蘇州,又沒有立足的手藝,想要找份糊口的活計,整個鳳仙郡都知道她以前是做什麽的,跟看見了什麽髒東西似的,恨不得拿掃帚趕走,哪裏敢聘請?
梅香無處可出,吃穿都要花錢,這時候花媽媽一通洗腦,自然而然又重新上崗了。
因她在茂縣做過暗娼,身份不同以往,只能做春風樓裏最底層的花娘子,做不了四小花,名字也從梅香改成了雲香。
待遇也比從前差了許多,梅香消沉了幾日,不知為何突然開始賣力接客起來。
吳生是個好人,梅香知曉他的心意,本想着若能做他的妾室似乎也不錯,比那些給大腹便便的員外做妾好點,等以後生了兒子也能站穩腳。
可吳家不同意自己進門,梅香被現實打擊到,一蹶不振,便想要賺足二百兩銀子還與吳生。
當初梅香之所以篤定花媽媽能救自己,是知道花媽媽與楊知府有幾分交情,畢竟現在住在繡樓的那位花魁,是楊知府的故人之女。
若沒有楊知府的庇護,罪臣之女哪能過得如此自在,還能當個清倌人?
有了攢銀兩的規劃,梅香的精氣神好多了,有時免不了被其他花娘子冷嘲熱諷,一一被她吞咽進了肚子。
五月下旬,微雨過,小荷翻。
正是荷花綻放的季節,梅嫣約了宋荔到湖邊散心,宋荔特意把每月兩天的休沐日挪在這天。
郊外的蓮花湖,接天蔽日的荷葉荷花,亭亭玉立,孑孑獨立,因為每年夏日都會盛開一大片荷香盛景,因此得名蓮花湖。
吃過午飯出門,太陽有些曬,兩人在樹蔭裏躲涼。
不遠處的蓮花湖,便是一大片綠意的荷葉,偶有淡粉色的荷花從碧葉裏嬌羞探頭。
兩人坐在樹蔭的一塊大石上,宋荔用袖子擦拭額頭熱汗,梅嫣握着輕羅小扇,給自己與好友扇着風,聊勝于無。
時不時刮來一陣微風,吹到樹蔭下涼沁沁,荷香幽幽,緩解了燥熱。
其實蓮花湖附近有許多歇腳納涼的茶樓、酒樓和客棧,梅嫣和宋荔都在攢銀兩贖身,平日裏能省則省,舍不得花冤枉錢,免費的樹蔭也很好。
除了她們,其他幾處樹下也有人乘涼。
午後日頭西移了些,不那麽暑熱,身後傳來幾輛馬車車碾聲,下了車,有撐傘的青年男女們朝這邊走來。
宋荔懶洋洋嗅着荷香,聽身旁的梅嫣驚呼:“是陸捕頭。”
她順着望去,果然瞧見了一身常服的陸承,撐着油紙傘,旁邊另有兩個年輕男女,風裏隐約能聽見“荷花好美”“阿兄”之類的詞語……
似乎感受到被窺探,陸承的餘光捕捉來,在宋荔身上掠了掠,便移開目光。
察覺到他在走神,少女朝梅嫣和宋荔的方向望來:“你們認識啊,要不要上去打個招呼?”
陸承一掀薄唇:“不大熟。”
這句不熟,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雙方離得不遠,他們又是站在上風口,宋荔聽得一清二楚。
這會兒不曬了,在附近茶樓客棧歇腳的富家少爺小姐們,也紛紛出門賞荷花……
靠近湖邊的荷葉荷花,早就被游客辣手摧花,很難找到品相好的荷花,進入到湖心,風景更美,于是催生了畫舫産業鏈。
裝飾華麗的游船,船票價格價格昂貴,包下一條畫舫的價格更貴。
宋荔和梅嫣選擇了普通船只,十幾名游客平攤下來,每人只需花費6文錢。
聚齊了游客,船家解開套着的繩索,撐着竹竿往湖中心游移。
宋荔和梅嫣坐在船身一側,見船只駛入荷花深處,兩旁的荷葉打在人的臉上,冰冰的,很舒服。
路上遇到大片大片的荷花,船家還會貼心的停下片刻,供游客采摘。
不多時,宋荔和梅嫣懷裏各抱了幾支嬌豔欲滴的粉荷。
來到湖心,夏風帶來湖面的水汽,碧浪滔滔,空氣裏飄來的濃郁荷香,面前的美景震撼無比,滌蕩着心靈,仿佛所有煩惱都被抛在腦後……
熟悉的荷香,将宋荔的記憶帶回外婆曾帶她去看過的荷花塘……
停了船槳,船家告知她們約莫過一盞茶的功夫回去。
忽略掉其他乘客的交談,宋荔撐着下巴,在船上眯了會兒眼。
回去的路上,她跟船家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得知像他這樣停泊在岸邊等候的船只,生意好的時候,一天輕易能掙到幾百文,都是體力活,這樣的好生意不是天天有,只能持續一個多月,等看荷花的季節過去了,每日靠網魚蝦,掙個溫飽罷了。
她打算贖身後在鳳仙郡安頓下來,自然要多了解春風樓之外本地居民的日常生活,有些東西書本上不見得會有,跟本地人多聊聊天,能讓宋荔收獲不少。
回到岸上,梅嫣沖宋荔使了個眼神。
之前跟陸承同行的兩個年輕男女下了畫舫,乘馬車離開了,陸承立在樹下,脊背筆挺,似乎在等人。
聽見身後的船只靠岸,陸承大步走來,不容兩人拒絕:“天色暗了,走吧。”
梅嫣瞄見西方的太陽離地平線老高,不暗啊,這不還亮着嗎?
從郊區步行回城,約莫不到半個時辰,能趕在天黑前回春風樓呢……梅嫣偷偷窺向陸捕頭的面色,沒有亂說話。
陸承走在前面,身後跟着宋荔和梅嫣。
進了城,前面寸金寸土的地段就是春風樓,陸承将兩人送到門口,奇奇怪怪來了句:“她們是楊知府的弟弟妹妹,知府走不開,由我作陪。”
留下站在梅嫣用眼神詢問身旁好友——什麽情況?
宋荔搖搖頭,她又不是陸捕頭肚子裏的蛔蟲,哪裏曉得對方突然解釋做什麽,揣測說:“大概是怕我們出去亂說,影響他的名聲吧!”
至于嗎,她和梅嫣都不是大嘴巴的人,不會亂嚼舌根子。
梅嫣恨不得翻白眼。
郊外那麽多人,也不見陸捕頭跟別人解釋,也只有宋荔會這般天真的想。
轉念一想,雖然宋荔年齡比她大一歲,整日呆在後院廚房和一堆婆子們做吃食,對男女之情不懂,也是情理之中。
回到住處,宋荔找來只土陶罐,裝滿清水,将采摘的粉荷放進去。
路上水分蒸發,荷枝軟榻,花瓣幹得皺巴巴,放水裏過了半個時辰,吸飽了水分的荷枝昂頭挺胸,花瓣嬌嫩,妝點着樸素的房間。
剛從外邊游玩回來,腹內饑餓,宋荔到廚房找吃的。
這會兒不到飯點,廚房裏沒什麽吃食。
聽說她餓,周萬春從帕子裏取出個白面馍馍,切成片,放到竈膛烘烤,拿給她。
饅頭片被烤得兩面焦香,宋荔大咬一口,能咀嚼到麥子的澱粉香,回味是一陣甘甜。
不知是不是餓得冒火,她只覺得面前的幾片饅頭片比肉片還香:“好吃,外脆裏軟,烤得火候正好,甜甜的。”
周萬春被誇得不好意思了,別開臉:“就是個普通饅頭而已,用不着恭維我。”
說完就意識到這話不好聽,她沒有壞心,平時很少跟人交流,不知道怎麽跟宋荔說話,便板了張臉,默不作聲。
宋荔早知道她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渾然不在意:“不一樣,幹娘烤的饅頭片有愛的味道,所以更香甜。”
“油嘴滑舌。”周萬春輕哼,死寂的心湖泛起了圈圈漣漪。
發了五月的月例,仍是400文工錢,400文提成,擺攤這邊的收入也比較固定,每月能掙得一兩銀子餘八百多文。
刨掉部分開支,剩一兩銀子餘七百多文。
前幾月攢下的積蓄,加上五月賺來的銀兩,共有六兩餘七十文。
不出意外,六月底能攢夠贖身的小錢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