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話梅鴨

第029章 話梅鴨

送走五月, 六月蓮蓬上市。

路邊随處可見有攤販售賣,常婆子相熟的菜販也送來許多帶着露珠的碧綠蓮蓬。

常婆子随手拿起只,遞給宋荔吃着玩兒。

她掰開裏頭飽滿的蓮子,扒掉外皮, 露出裏頭藕白色的蓮子仁, 咔嚓一聲, 脆生生的汁兒,涼絲絲,甜津津。

有點像剛從地裏刨出來的嫩花生。

不留神咬到裏頭的蓮子心, 泛開了苦澀,苦得她皺緊了眉頭,安慰自己蓮心敗火,對身體有益處。

嫩蓮子是個好東西,一年也就吃上一季。

回到廚房, 她到爐子跟前打開砂鍋,查看今早熬了兩個時辰的冰糖桑葚, 煮出的桑葚果香飄蕩在空氣裏, 黏稠的湯汁呈紫紅色, 這個狀态約莫可以了。

這個季節不但有脆甜的生蓮子,還有酸酸甜甜的紅桑葚。

給冰糖桑葚裏添上枸杞子、山楂碎,給鐵鍋表面潤澤一層素油,用幹布擦拭掉油脂。

小翠看不懂了, 怎麽一會兒往鍋裏倒油, 一會兒又擦掉不要了。

想着, 她問了出來。

宋荔回:“這麽做, 目的是不粘鍋。”

她把熬好的桑葚枸杞和山楂一塊兒倒進鍋裏,小火炒幹水分, 接下來剩下黏黏糊糊的一團紫紅色膏體。

宋荔将這團膏體放入模具定型,放涼後,切成菱形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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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選的幾個飽滿的蓮蓬,交給小翠和幫工們幫裏剝出蓮子,挑去蓮心。

将蓮子焯水煮熟,鍋中的冰糖炒至融化,中途需要用鍋鏟不停攪拌,這是起糖霜的關鍵之一。

将熟蓮子快速裹上糖霜,這道名為糖霜玉峰兒的小吃就做好了。

宋荔曾在蘭心那裏吃過這道蜜餞兒,清甜不膩,很敗火。

今天見着新鮮蓮子,于是也學着做了些。

五月底,福爺到外地巡視鋪子,月初才回來,之後兩天要了東興樓外帶的飯菜,今兒才找來春風樓。

宋荔盤算着快要贖身了,心思一雜,難免對福爺沒有從前那般周到,不像從前每天絞盡腦汁嘗試一些新奇菜式。

沒有新菜式的吸引,福爺偶爾去光顧東興樓,也是理所當然。

這幾天,宋荔在了解房屋租賃行情。

通過木湘湘了解到,如果不差錢可以找牙婆租賃房屋,會省事些,像宋荔這種非常缺錢的,最好自己到處轉悠,看到有院子門口貼着租賃信息,可以按照地址詢問掌櫃,由對方牽線認識,這種多半是給親戚朋友幫忙,不收服務金。

囊中羞澀的宋荔,對院子的需求不高,兩個能住人的房間,有廚房,有恭房,地段偏些也可以,安全要有保障,最好有一定家具擺設,可以拎包入住,不用自個兒另行添置物件兒,還得多花一筆錢。

她找到兩處院子,價格相近,一處院子月租金400文,一處380文。

400文離東市遠些,房間面積大,院裏有一塊空地,可以閑時侍弄花草,或是種點蔬菜。

380文離東市近,缺點是嘈雜,過道狹窄,陰雨天時,房間昏暗,陽光也變得寶貴……

思維發散得有些遠,下月宋荔能攢到贖身的八兩銀子,想到租房又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她可以先贖身,在春風樓裏多幹幾個月,攢到給幹娘贖身的銀兩,然後攢一筆租房的錢,出去後租個小院子,在外面安穩做小買賣了。

給鐵鍋裏的話梅鴨翻個身,讓它更好的吃進話梅湯汁,直到鴨皮表面覆蓋一層鮮紅油亮的話梅汁兒,撈出後切塊,放入盤中,澆上一勺靈魂話梅汁兒,送入食盒。

端上桌的話梅鴨,在自然光線下,鴨皮像是裹了一層焦糖的蜜,空氣裏飄散着屬于話梅的酸甜香。

話梅開胃,光是聞見這股梅子香,刺激得王福開始分泌口水了。

啃一口鴨腿,因為鴨皮的油脂被熱油煸出,煸得幹幹焦焦,又因為吸飽了湯汁,一口下去,肉汁兒四溢。

酸酸甜甜的話美味,煮得很入味,一點不膩人,且鴨肉還十分軟爛,不幹不柴。

啃完一只鴨腿,王福沒忍住嗦了下手指,好香的話梅汁兒!

光是這一碟話梅鴨,就能下兩碗米飯。

飯後,王福扶着圓圓的肚皮,嘗了嘗糖霜玉峰兒,又見一碟子不起眼的紫紅點心,有點像是山楂糕的水晶質感,又比山楂糕的顏色瞧着紫紅些。

湊近聞了聞,一股天然的果香直沖天靈蓋,似乎是桑葚的味道。

夾起一塊桑葚糕,軟糯糯,也是酸甜口的,能咀嚼到桑葚果肉,夾雜着枸杞子,酸酸的山楂碎。

桑葚味很濃,王福一個不留神,吃掉了一盤子。

完了,又吃多了。

大夫昨兒還交代少吃些,飯後七分飽,多運動……

算了算了,今天已經這樣了,明天再堅持。王福在心裏默默安慰自己。

在宋荔期待六月末臨近時,這天,小翠慌慌張張從前院回來,她方才到前院送糕點,聽說了一件天大的事:“宋姐姐,胡立哥哥的父親來春風樓了,說是要接他回家?”

宋荔:“?”

不是說不認胡立嗎?

讓人幫忙看着點烘焙爐子,她跟小翠到前院去查看情況。

抵達大堂,正好聽見有人向胡立道喜:“薛老爺親自過來接你,回了薛家,以後就是薛少爺啦。”

胡立表情複雜,嘴角浮出幾分戲谑,聽見後院有人經過,對上宋荔擔憂的目光,唇邊的戲谑化為一絲安撫的微笑。

大堂裏其他龜奴或是看戲,或是虛情假意的恭維,又或是羨慕嫉妒……只有宋荔會擔憂他的處境,會關心他。

胡立同跟花媽媽商量身契的薛父說道一聲,拉着宋荔來到一處安靜的地方。

“不知道刮了哪門子邪風,今天薛老爺突然登門來說要認我,要帶我回薛府。宋荔,趁着他此刻對我懷有愧疚,我可以讓薛老爺幫你和你幹娘一起贖身,帶你們一起去薛府。”

似擔心被拒絕,又補充說:“他很有錢的,薛府不差你們兩張嘴。”

宋荔搖搖頭:“先不說我幹娘願不願意,反正我不願。做完這個月,我就攢到贖身的銀兩,我不想到薛府當下人,就算不做下人,也要靠着的你的情面,在薛府過活。你這次回去,也不知道家中主母好不好相處,會不會為難你,你要多多保重。”

胡立上頭的熱血登時被澆醒,面有哀戚:“是啊,我自己生死難料,不能把你們也卷進來。”

想到之後要去薛府,可謂是虎穴狼窩,胡立細心叮囑:“等我在薛府站穩腳跟,我就回來找你,帶你過好日子。”

說着,他把自己攢的家當塞來,宋荔推拒:“你留着吧,剛到薛府人生地不熟,雖然薛老爺對你有幾分愧疚,底下的刁奴說不定會欺主,你拿着自己傍身。”

胡立覺得她說話有道理,且處處為他着想,眼眶紅紅的,差點掉下眼淚。

這時,前堂被花媽媽差遣的龜奴來尋他們,提醒胡立,薛老爺找花媽媽買好了身契,已經派人到官府消籍了。

宋荔送胡立出春風樓,薛老爺瞧着胡立削瘦的身形,目中流露心疼,似有幾分疼愛之意。

目送胡立鑽入馬車,然後緩緩駛離。

車室裏,探出一只疤痕交錯的手掌,挑開簾子,然後胡立的腦袋從窗子裏鑽出來,宋荔朝他揮揮手,聽見他開口說些什麽。

距離太遠,聽不真切,看口型似乎是“等我”。

也不曉得薛老爺對胡立這個庶子的疼愛與愧疚,有幾分真情實意?

一天一夜,從鳳仙郡抵達蘇州。

薛老爺是蘇州當地有名的綢緞商,薛府坐落在蘇州商業繁華地段,周圍居住的也大多是商賈富戶。

吳爍家也住這條街。

小時候,胡立便聽他阿娘說起過薛府有多麽氣派,只是那時阿娘大着肚子找來,卻被拒之門外。

等真正見到了薛府,胡立還是被眼前的山水園林所震驚。

春風樓是他見過最氣派的院子,可跟薛府的陳列擺設一比,頓時顯得跟個破落戶似的。

薛府青磚紅瓦,亭臺樓閣,錯落有致,光是占地面積就有三個春風樓那麽大,布局規整,富貴之中不失雅致。

胡立看花了眼,聽見薛老爺交代身旁的仆從:“帶少爺下去沐浴更衣後,到書房來找我。”

然後,胡立第一次在下人的服侍下,用上了從前想都不敢想的浴桶。

從前都是他擡熱水給花娘子們享用,如今也有薛府的下人擡熱水給他享用了。

胡立想,如果宋荔也在就好了。

想到宋荔的交代,他向薛府的下人套話。

到底是在風月場所裏混過來,胡立平日裏貫會看人眼色,三言兩語,把薛府的情況打探清楚了。

原來薛老爺先前不認他,之所以巴巴去接他的原因,也被胡立曉得了。

哼,就知道這個薄情寡義之人,不會憋好屁。

他道薛老爺年紀大了,突然良心發現,想起自己有個流落在外的兒子,想要補償,原來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胡立覺得自己天真無比,竟還妄求薛老爺的父愛。

被人按在桶裏洗洗刷刷,渾身皮子都被搓紅了,好似生怕他從外面帶了不幹淨的進來。

搓了幾遍,才有仆人捧來挂在屏風的錦衣玉帶,伺候着胡立穿上。

胡立從未被人伺候過,有些無措,又怕被人奚落,嗆強忍着內心的不适,像塊木頭似的任人擺弄。

當仆人領着胡立來到書房,薛老爺正在看賬冊子。

聽見有人敲門,然後看到一位着雲雁錦衣的少年,黑眉似墨,一雙狐貍眼,水波漾漾。

薛老爺的雙下巴顫了顫。

這眉,這眼,像極了年輕時候的他。

分明是他的種!

又将胡立上下打量,果然人靠衣裝馬靠鞍,這一打扮,分明是個貴氣的公子哥兒。

“薛立,以後你的名字就是薛立,你是薛府的少爺,誰也不敢将你看輕了去。”

薛老爺豪邁說完,一轉話題,語氣明顯有些弱化:“一會兒我帶你去見夫人,以後你就是養在夫人膝下的嫡次子,只對外宣稱是去廟裏修行了一段時間,今日才回到家中。”

胡立曲意逢迎:“好,我都聽您的。”

小狼崽子的目光孺慕又順從,薛老爺的腳步飄飄然,對胡立的愧疚,又添幾分。

這孩子竟一點不怪他當初無情,定是在春風樓吃了不少苦,早知今日,當初說什麽也要将他們母子留在薛府,可惜沒有回頭藥……

穿過月洞門,來到內院,裏頭布置了一間佛堂,跪在蒲團的中年貴婦着一身素服,發髻裏素淨得很,不見金玉釵環,手裏撚着一串佛珠,似是頌着經文。

想必這位就是薛老爺的夫人了。

經過薛老爺提醒,薛氏側頭朝薛老爺身邊的錦衣少年瞧來,道了句“知道了”,又低垂着頭顱禮佛。

燃着的檀香,清香幽幽,沒來由叫人心神一靜。

薛氏的冷淡,令薛老爺心中不滿。

他帶着剛認回的崽兒一面走出佛堂,一面寬慰他:“夫人不是針對你,她平時就這樣,對我也是愛搭不理,莫要與她計較。”

胡立不恨薛氏,心裏甚至有點可憐薛氏,跟他阿娘一樣都是可憐人。

白發人送黑發人,獨自承受着喪子之痛,眼看夫君一年擡進了幾個小妾,現在還把私生子帶回家……

他死了娘,薛夫人死了兒子,倒是有點同病相憐。

稍後,薛老爺考校了胡立的學問,見胡立認得幾個字,會寫自己的名字,只比睜眼瞎強了一星半點,跟隔壁吳家的吳爍差了蘇州到鳳仙郡這麽遠。

薛家與吳家既是同行,又是互相競争的對手,兩家明裏暗裏沒少拉踩比較,薛老爺的嫡長子比吳爍優秀多了,叫他面上有光。

想到嫡長子,薛老爺的眼神黯淡了瞬,這個胡立長在風月樓,盡管一張皮囊生得好,實則腹中無墨,拿不出手……

為了不給自家丢人現眼,之後薛老爺豪擲重金,替胡立聘請了一位先生入府,不求考科舉考秀才,起碼能多認點文字,能把賬目算明白。

胡立從未接受過基礎教育,認識的有限的文字,有賴于宋荔的教導,因為基礎太差,每日困在私塾裏接受孩童的啓蒙教育……

夫子的碎碎念,催人入睡。

胡立撐着下巴,思緒飄到了窗外庭院中的小橋流水,栽種的奇花異草,飄到更遠的地方。

他房裏一只不起眼的花瓶都要二十兩銀子,夠贖兩個宋荔了,他的妹妹竟還不如一只花瓶值錢?

不,在他心中,薛老爺和薛氏是一家人。

他和宋荔才是一家人,宋荔是不可衡量的無價寶。

每日課程滿滿,夫子強行将那些知識塞進他腦子裏,胡立痛苦不堪。偏薛老爺給予他錦衣玉食,卻不給銀錢,胡立想要帶點銀子給宋荔十分很困難。

算日子,這時候宋荔應該收到他寄去的信。

從前院拿到書信,信封的字跡歪歪扭扭,像亂爬的雞爪子,宋荔一眼認出,這是胡立的字。

回到後院,拆開信封,宋荔快速閱覽完,胡立在信裏說道許多薛家的事情,還有他正在學堂上課的事……

原本薛老爺和薛氏膝下育有一子,去年不幸夭折,薛夫人因為生産傷了身子,無法生育。薛老爺痛失愛子,便擡了幾個小妾進府,開枝散葉。

哪知一年多,三個年輕貌美小妾的肚子一丁點動靜也無,這種情況下,薛老爺約莫猜到不是小妾的問題,于是尋醫問藥,得知一個晴天霹靂——他早些年毫無節制,所以身體垮了,沒有生育可能了。

眼見自己打下的偌大家業,無人繼承,拱手送給他人,薛老爺夜不能寐,突然叫他想起隔壁鳳仙郡裏還有個私生子,于是便有了前不久的那出認子戲碼。

薛老爺中年喪子,作為薛家最後一點血脈,只要薛老爺還在,胡立在薛家的地位堅如磐石。

宋荔放下心來,不用擔心他的處境。

*

這日梅嫣逛胭脂鋪子,偶遇兩個買胭脂的女子在讨論最近有個京都的戲班子來了鳳仙郡,其中有個《陸夫人》曲目風靡城中,吸引許多愛聽戲的百姓到戲院,每天戲票一出來,立馬被搶光了,根本買不到。

梅嫣問了胭脂鋪子掌櫃:“《陸夫人》是講什麽的,我怎麽從未聽過?”

女掌櫃笑道:“據說《陸夫人》是以陸記鋪子陸掌櫃作為原型參考,改編的新戲曲。”

似乎怕梅嫣不曉得,掌櫃細細說:“這位陸掌櫃名為陸婉,短短十幾年,從籍籍無名做到揚州數一數二的商賈,把那些男人都比了下去,是我們這些商戶女的楷模。她與徐國公沖破了世俗跨越階級門第,結為夫妻,古往今來,陸夫人的人生簡直是一個傳奇故事。”

說起陸夫人,掌櫃濤濤不絕,言辭中不乏有對陸婉的敬慕崇拜。

梅嫣知道宋荔也很崇拜陸婉,曾經四處打聽關于陸掌櫃的事情。

回到春風樓,梅嫣立刻把這個消息告訴好友。

聽完,宋荔當即決定要去戲院聽聽這位穿越同鄉的傳奇人生故事。

因為戲曲火了,戲票很難買到。

梅嫣的恩客有些比較有人脈,給她們弄到兩張戲票,次日傍晚,兩人出現在了戲院門口。

還未開戲,現場座無虛席。

樓上的雅間也滿了,沒位置坐,許多人甚至坐在臺階聽戲。

她們安排的位置比較靠前,有些擁擠,好歹有個幹淨的凳子落座。

很快戲曲開場,臺上咿咿呀呀……

臺下宋荔一臉茫然,聽不懂唱的是什麽。

大意了啊!

幸虧平時梅嫣跟恩客出來應酬,偶爾聽聽戲,慢慢也喜歡上了戲曲的韻味。

順着梅嫣的指尖,宋荔望向臺上女扮男裝的花旦,這是飾演的陸婉。

聽梅嫣的意思,這個名為《陸夫人》的曲目,大概講的是陸婉與彼時身兼巡撫的徐國公相遇相知,因為門第觀念,不受國公府待見。

陸夫人産子後,意外與徐國公分開,來到揚州,開啓了她逆天的經商事業,短短十幾年時間,賺下了萬貫家財,成為揚州最富有的女商賈。

在最初前往揚州時,有富戶看上她的容貌,欲強納她作妾,陸夫人靠雙手打拼,第二年天涼王破,該富戶傾家蕩産,媳婦還跟人跑了。

有官員瞧上她孤女無依,盯上她的萬貫家財,用權勢威逼利誘她做繼室,結果陸夫人一轉身,嫁給了當時權傾朝野的湖廣總督,徐國公。

簡直是事業流大女主爽文!

宋荔默默想。

臺上接着演繹,這對有情人重逢後,原來徐國公一直沒有忘記陸夫人,這些年潔身自好,身邊連個通房都沒有,于是兩人重歸于好,國公爺的家人也沒再反對兩人的婚事,婚後兩人琴瑟和鳴,恩愛兩不疑。

直到陸夫人因病離世,國公爺悲痛欲絕,竟是為夫人殉了情……

臺上演到國公爺為夫人殉情這段,臺下哭聲一片,梅嫣同樣動容不已……宋荔瞧着,大概明白為什麽《陸夫人》的曲目這般火爆了。

殉情?

這也太颠了吧!

不得不說,這麽癫的劇情還是很吸引人的,尤其正值妙齡的少男少女們,被美好的愛情打動,眼眶紅紅的,一臉悵然若失。

宋荔随着人潮離開戲院,意外叫她瞧見個熟人:“陸捕頭也喜歡聽戲啊?”

看戲的人大多為劇情動容,哭得眼皮紅腫,陸承瞧她和粉頭來聽戲,粉頭哭花了妝,她跟個沒事人似的:“你不覺得剛才的戲曲很動人嗎?”

宋荔點着小腦袋,附和:“很動人。”

可陸承瞧她面上沒有絲毫被打動的模樣,陸承輕呵一聲:“騙子。”

陸承擡步欲走,聽見身後宋荔弱弱問:“那位徐國公當真殉情了嗎?”

雖說《陸夫人》按照陸婉的經歷改編,難保為了戲曲效果,誇大其詞的編纂了部分劇情。

這樣一位權臣要什麽有什麽,居然為愛殉情,宋荔怎麽那麽不信呢?

反正換她,她不幹。

再喜歡一個人,她也不可能為對方殉情。

陸承沒說話,聽見宋荔低聲說:“陸夫人很可憐。”

他聽到自己嗯了一聲,問:“所有人都羨慕她的人生,一人之下的權臣之寵,活着的時候享盡世間的榮華富貴和權勢,死後有國公爺殉情,你卻說她可憐?”

“或許是我多想了吧!”宋荔笑笑,拉着梅嫣去了書坊。

陸承望着她挑開書坊的簾子,很快背影消失在簾幕後方。

不由憶起那年,自己挑開珠簾,端去一壺毒酒,其實心底沒有十分把握。

當時國公爺正值壯年,權柄正盛,朝中大半是徐家的黨羽,幾乎一手遮天,旁人置喙幾句,便會遭到狠狠報複……

陸婉死後,他越來越瘋了。

跟個瘋子似的,動辄打殺,今天抄這家,明天殺那家,朝堂俨然成了徐國公的一言堂。

大家害怕觸他的眉頭,受到懲罰,不敢近身伺候……那年他只有十九歲,青蔥稚嫩,如果多給幾年時間到陸承,他不一定輸給對方。

他用了攻心計,國公爺許是看出來了,又許是無法接受沒有陸婉的世界,竟真的飲下那杯鸩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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