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月光

白月光

那天晚上是艾爾海森開車把卡維送回的家。

雖然卡維十分不情願,但自己渾身濕漉漉的也不好打車,于是半推半就地上了艾爾海森的車。

到地後卡維跳下車,猶豫半秒後還是對艾爾海森道了謝:“衣服我洗幹淨之後會還給你的。”

艾爾海森:“嗯,你盡快還我。”

卡維:怎麽,你堂堂一大影帝家裏就只有這一件外套嗎?

但他只是心裏說說,表面上依舊笑着說了句“好”。

當天晚上卡維就打電話讓經紀人大哥把那件大衣送去幹洗了。

接過大衣的經紀人疑惑問道:“你不是不允許自己的衣櫃裏出現如此單調顏色的衣服嗎?這件大衣不是你的那會是誰的?”

卡維皮笑肉不笑:“這你就別管了。”

随後卡維就将經紀人連同艾爾海森的衣服一起關在了門外。

很好,屋子裏總算沒有艾爾海森的痕跡了。

卡維美美哼起小曲躺上了床。

然後在第二天一早醒來時,卡維發現自己發燒了。

他想起昨晚上艾爾海森的話,心裏怒罵道:艾爾海森你這個烏鴉嘴!

卡維量了一□□溫,發現雖然有點發燒但不算嚴重,今天他就一場戲完全可以堅持拍完。

最主要的是,不能讓艾爾海森那個家夥嘲笑他。

這麽想着,卡維就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地去了片場。

原本卡維是不需要在臉上抹太多的化妝品的——這人長得極好,五官明豔精致就算了,皮膚也十分細膩。再加上電影鏡頭本來就會放大細節,而導演本人又喜歡還原演員本身的美,因此劇組的演員很少化妝。但今天卡維由于發了點低燒,臉蛋紅撲撲的,所以看上去有些違和。

無奈,卡維只能央求化妝師給他打一層遮瑕。遮瑕一打卡維臉上的紅雲便被壓住,他對着鏡子看了幾眼,确定看不出異樣後才走出了化妝間。

另一個男主演還沒有結束上一份工作,因此今天參與拍攝的依舊只有卡維和艾爾海森兩人。

艾爾海森早就做好了妝造,站在外圍靜靜地看着卡維的拍攝戲份。

說實話當卡維發現艾爾海森居然要看自己演戲時心裏是有些緊張的,但導演一喊“action”之後他就迅速進入了狀态。

和艾爾海森這種技巧派不同,卡維演戲時不會使用太多的技巧,在攝像機開始運轉的那一剎那,他就不再是現實生活中的卡維,而是劇本裏的那個角色。

這場戲是一場哭戲,男主某天在學校裏撞見了正在哭泣的白月光,他沒有上前打擾,而是坐在樓梯的拐角處陪着暗戀的人度過了心碎時刻。

劇本早就被卡維翻爛,因此每一個具體的細節都刻在卡維心底。

白月光的母親在今天去世,他還在上晚自習便被班主任通知了這個噩耗。然而他是出來念的高中,回去的最早一班車是第二天上午,因此他只能在學校裏等到第二天在前往車站。

晚自習的鐘聲已經敲響,夏日的風吹不暖悲涼的心,白月光坐在天臺上看着被烏雲遮蔽的月亮,沒有哭聲但眼淚已經濕了臉。

卡維縮在雜物堆裏,眼睛輕輕閉上,他胸膛起伏了幾下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在他睜開眼睛的瞬間在場的工作人員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卡維的表情并不誇張起伏,他只是睫毛微微顫動了幾下随後眼淚便滾落了下來。

他的視線飄向遠方沒有焦距,清淺的紅瞳泡在水裏仿佛水中倒映的紅月。

淚水越來越多,順着他的臉頰彙聚在下巴上,随後又滴落在地上,發出“啪嗒”的聲音。

卡維的身體顫抖起來,随後他将頭埋到臂彎裏,牙齒死死咬住自己的手側,嘴裏的嗚咽聲壓抑而悲痛。

“嗚……呃……”

絕望與傷痛彌漫開來,所有人都愣住了。

艾爾海森蹙着眉快步上前輕輕拍了一下導演,導演瞬間回過神來結巴道:“哦、哦好,這一條過!”

導演一吼,衆人才從卡維帶起的情緒裏走了出來,大家吐出一口氣,打趣道:“小維演技真好啊……”

話音未落,艾爾海森就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邊,示意衆人噤聲。

大家有些不明所以,但又覺得艾爾海森的眼神中帶着些許警告的意味,因此紛紛閉上了嘴。

過了好一會,卡維的肩膀終于不再顫抖了,他擡手擦了擦眼睛,随後站起身來拍了拍褲腿上的灰。

這一套動作結束後,他對着工作人員深深鞠了一躬,帶着些許鼻音說:“辛苦大家啦。”

衆人愣住,随後點了點頭:“哦、哦,不辛苦,哪裏辛苦。”

卡維笑着走到導演身邊聽他講戲,而導演只是誇贊他,并沒有提出別的什麽值得改進的地方。

“說實話,我很意外,也很驚喜。”導演拍了拍卡維的肩,“當初選你果真沒錯。”

卡維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他的戲份結束後工作人員又投入到緊鑼密鼓的工作中,卡維披着一條小毯子默默退到了一邊。

他發了一會呆後突然眼前多了一塊陰影。卡維擡頭看去,只見艾爾海森站在他面前,手裏拿着碘酒和棉簽。

“手。”艾爾海森将東西抛進了卡維懷裏,看到碘酒後他才發現自己的手上的牙印在泛出血珠。

人是矯情的生物,明明只要不發現這個傷口就不會疼,但只要你察覺到它的存在了便感到鑽心的疼痛。

傷口一突一突地疼着,卡維突然鼻尖一算,眼淚在眼眶裏打着圈圈。

艾爾海森一言不發,他只是淡淡地看了卡維一眼,随後轉身開始了自己的拍攝任務。

卡維鮮少地沒有遠離艾爾海森,他處理完手上的傷口後就靜靜地坐在後方看着艾爾海森的表演。

艾爾海森是真正的天才,自打卡維認識他起就發覺只要他對什麽感興趣,不出幾天就能熟練掌握。

但就是這樣一個天才的艾爾海森,居然在畢業後走入了娛樂圈。

在卡維看來艾爾海森這家夥完全沒有審美力,也沒有充沛的感情,他也不是一個喜歡抛頭露面的人,這樣的人為什麽會走進這個花花世界呢?

卡維不能理解。

可能艾爾海森有神經病吧。

影帝不愧是影帝,艾爾海森行雲流水般給大家上演了一場教科書式的戲。不過這次導演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充滿激情地喊“過”。

“怎麽了導演?”副導問,“海森老師這次沒出錯啊,怎麽感覺您不太滿意的樣子?”

導演摩挲着下巴的胡茬,咂了咂嘴道:“唔……我還在回味上一場小維的戲……”

“啊小維這場确實……怎麽說呢,也不能說演技精湛。”副導撓了撓頭,想了半天才勉強形容道,“感覺他根本不是在演戲。”

“對對對,就是這種感覺,太震撼了。”導演拍了拍胸脯,“但震撼歸震撼,這種表演形式太傷身了,你看最後都喊過了他還沉浸在戲裏沒走出來。這一部兩部戲還好,萬一以後拍多了心理出問題咋整?”

導演實在惜才,他一把抓住艾爾海森的胳膊,道:“海森啊,你和小維有交情,你勸勸他,或者教他點技巧,別讓他再這樣演下去了,傷身啊。”

艾爾海森越過人群看向卡維,輕聲道:“也許這只是他的一種發洩方式。”

他的聲音實在太低,導演沒聽清:“什麽?”

艾爾海森搖了搖頭:“沒什麽,我會注意的。”

說完,他便大步向卡維走去。

卡維擡眼看向艾爾海森,心想:今天和這家夥的互動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幹嘛?”卡維看了眼手機屏幕,問,“已經到點了,你怎麽還不下班回去?”

艾爾海森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垂眸問道:“喝酒嗎?我請你。”

卡維抿了抿唇,随後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當他短時間內第二次坐上艾爾海森的車時,卡維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

“今天怎麽想起來要請我喝酒?我們倆也沒好到這種可以互相請客的程度吧。”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又開始發燒了,卡維決定今天任性一次,任性的卡維丢棄了禮貌的僞裝,開始在艾爾海森面前展現真實的自我。

“這家店是我朋友開的。”艾爾海森道,“他家孩子是你的粉絲,他以前幫過我忙,我就當還他人情了。”

“哼,你這明明是借花獻佛。”卡維沒好氣道。

艾爾海森沒有否認。

車行駛了一會後在一個小巷盡頭停下,雖然巷子裏有些昏暗,但繞過拐角後卡維就看到了一家溫馨的小店。店鋪面積不大,外頭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花,店鋪雨棚上挂着淡黃的小燈泡,在黑夜裏散發出溫暖的光暈。

“你确定這能喝到酒?”卡維有些懷疑。

“這家店白天賣花,晚上賣酒。”艾爾海森掀開簾子,示意卡維進去。

簾子一掀開卡維便聞到了醇香的酒味。

“好香!”卡維頓時瞪大了雙眼。

“畢竟我們的酒都是從晨曦酒莊進貨的。”一個黑發青年走了過來,“想喝點什麽?”

“這位是提納裏。”艾爾海森指了指黑發青年,然後又指了指卡維,“這是卡維。”

“啊,我知道你。”提納裏笑道,“你在學校裏很有名。”

卡維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沒有啦……”

提納裏先引着二人落座,後遞過來一張手寫的菜單,單子上有數十種酒,卡維一時間選擇困難症犯了,不知道要喝哪款。

“給他來杯甜酒吧。”最後還是艾爾海森替他做出了選擇。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喝甜酒?”卡維問。

“猜的。”

“好吧。”

不一會酒就上來了,卡維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剛入口時酒液有些辛辣,但過了嗓子之後舌根處又泛出微微的甜。

奇妙的味道,他喜歡。

于是卡維便舉起杯子來,一口一口地将酒喝了個幹淨。

提納裏為他續上酒之後他又喝了起來,在喝完三四杯之後卡維整個人便放松下來,頭也有些昏沉。

他眨了眨眼,今天的事情又在頭腦中回旋,當他即将沉進戲裏的情緒時,一聲清脆的玻璃輕碰聲将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艾爾海森收回自己的酒杯,說:“幹杯。”

卡維揉了揉眼睛,覺得視線又清晰了起來。

“幹杯。”

他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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