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迷路的人
迷路的人
卡維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他手動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還是不确定，于是伸手掐了艾爾海森一下。
他這一下可是絲毫不留情面，艾爾海森倒吸一口涼氣，拍掉他興風作浪的爪子，揉了揉紅到發紫的掐痕，沉聲道：“怎麽，道歉不夠，非要打擊報複一下？”
卡維這才回過神來，木木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語無倫次道：“哦，你疼啊，那我應該不是在做夢……哦不對，我掐你也沒用啊……”
艾爾海森：“……”
眼看着某人就要伸手掐自己了，艾爾海森連忙抓住卡維的雙手，憋着笑說：“沒必要。”
“啊？哦……”卡維的腦子還是沒有轉過彎來。
艾爾海森被氣笑了，恨得後牙直磨：“我在你眼裏究竟是個什麽罪不可赦的混蛋，以至于我道個歉你要震驚成這樣？”
卡維：“你自己啥樣心裏沒點ac數嗎？”
他的表情中帶着幾分嫌棄與鄙夷，讓艾爾海森啞口無言。
不過一句嘲諷後，卡維總算清醒了，他看了看艾爾海森，嘴裏嘀咕道：“你小子居然會道歉啊。”
言外之意即是：你既然長了嘴，那早些年幹嘛吃去了？
艾爾海森垂着眸，心裏微微有些苦澀。若是他将自己那些年的心思全盤托出，某人說不定又要cpu過載了。
而且，那些心思并不純真，裏頭多少夾雜着些過激的控制欲，和出格的瘋癫，這些真實存在過的情感如今已成為了艾爾海森的軟肋。
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艾爾海森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麽時候說什麽話，因此便把心中的酸澀都咽了下去。
不過，卡維的直覺敏銳得可怕，艾爾海森小嘴一撇他就知道這家夥又有什麽瞞着自己，于是張口就要刨根問底，而比起卡維的直覺，艾爾海森對卡維的了解來自于一種習慣，幾乎是卡維嘴一張，他就知道卡維想問什麽。
于是乎，在卡維堪堪吐出第一個音節時，艾爾海森便堵住了卡維的唇。
在溫熱的嘴唇貼上來之前，卡維滿腦子都是在想艾爾海森又在瞞着什麽，但是當他的眼中倒映出艾爾海森翠色的雙眸時，他的大腦就變成了一片空白。
聽覺被無限放大，劇烈的心跳聲外，是窗外的幾點鳥鳴。
卡維憋着氣，臉漲得通紅，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暈厥過去時艾爾海森松開了他。
“你完全不會呼吸是嗎？”
卡維臉上有些發燙，他重重喘着氣，有氣無力地在艾爾海森身上捶了一下：“明明是你沒有跟我打招呼！”
“那我跟你打了招呼你就會呼吸了？”
卡維愣住，一把捂住艾爾海森的嘴，叫道：“你少得寸進尺！”
艾爾海森笑了起來，盡管卡維捂住了他的嘴看不清嘴唇上揚的弧度，但是能看清他倏然彎起的眉眼。
怪好看的。
突然，卡維像是被燙到一樣收回了手，将桌上的抹布一下砸在艾爾海森臉上，羞惱地轉過身去：“再不開飯我真的就要餓死了！”
輕笑聲在身後響起，卡維恨不得把整個人埋進松軟的沙發裏。
正如艾爾海森所想的那樣，小插曲一過，卡維便忘記了先前要問的問題，滿腦子開始想艾爾海森怎麽會莫名其妙親自己，關鍵是，親就親了，自己還沒有反抗。
這又不是在發熱期。卡維絞盡腦汁。
他實在是想不通，索性不想了，一股腦等着吃飯。
吃飯期間，艾爾海森突然擡着頭說道：“明天是百花節，要去看看花街嗎？”
一提這個，卡維就來了勁，點頭如搗蒜。
卡維第二天興高采烈地起了床，興高采烈地下了樓。興高采烈……啊不是，滿臉詫異地看着小區門口停着的艾爾海森的車，滿臉茫然地問：“你怎麽在這？”
艾爾海森一臉無語：“不是說好了去看花街？”
“你要一起去？”
艾爾海森沒說話，只是挑了個眉，神情寫滿了“不然呢”。
卡維撓了撓頭：“可你不是不喜歡花嗎？”
艾爾海森沒話說，他看了眼手機，淡淡說：“今天去看花街的人很多，沒有司機會來接你的，花街距離這裏有十幾公裏，你要想自己走着去我也沒有意見。”
話音剛落，卡維一把扒拉住車門：“請，捎我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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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百花節，前往花街看花的人特別多，遠遠看去只見得人頭攢動。距離花街還有一公裏時艾爾海森就找了個地方停車，聰明人都知道節假日的景點停車場永遠是爆滿的，不要企圖去碰碰運氣，不然到時候車開進去可就開不出來了。
卡維現在是明星了，出門在外得講究一個低調，于是他早上對着衣櫃選了好久才找出一套不那麽花枝招展的衣服。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很低調了，但和艾爾海森的黑白灰配色比起來，他覺得自己還是太過于顯眼包了些。
不過好在來逛花街的有很多年輕人，這群年輕人打扮得也十分五顏六色，因此卡維暗暗松了口氣，将帽子口罩戴好，和艾爾海森一起朝着花街走去。
然後，卡維就走丢了。
艾爾海森看着茫茫人海，默默嘆了口氣，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他掏出手機準備撥通卡維的電話，但手剛伸進口袋一摸，就覺得哪裏不對勁，低頭一看，發現自己手裏躺着兩部手機。
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呢？
因為卡維精心挑選出來的那件衣服并沒有口袋，而他的手機殼又是那花裏胡哨的藝術品，所以格外沉重。卡維嫌拿着手機太重，于是便塞進艾爾海森的口袋裏。
這一塞，便忘了。
艾爾海森只感覺頭疼。
而另一邊，卡維被人群裹挾着不知道走到了哪裏，加之他全心思都在花展上，因此一直沒注意到艾爾海森不見了這件事。
突然，他看到花展上一束向日葵，興奮地拽了拽身邊人的衣服：“艾爾海森你看，那有向日葵……”
他轉過頭去——
“大哥你誰？”
陌生的光頭大哥歪了歪頭：“我還想問你呢。”
卡維尴尬道歉後四處張望，半點不見艾爾海森的身影，他一咬唇一跺腳，心想這家夥怎麽這麽喜歡亂跑。
伸手掏手機準備打電話給艾爾海森，摸了摸上衣，沒有，摸了摸褲子，沒有。
他低頭看去——哦，原來不是手機沒有，是幹脆連口袋都沒有啊喂！
卡維這才想起來自己手機在艾爾海森那，絕望地捂住臉哀嚎了一聲。
這時，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角，他低頭一看，是個齊腰高的小姑娘。
“大哥哥，你是出什麽問題了嗎？”
小女孩睜着大眼睛問。
“沒啥……”卡維禮貌笑笑，但不知道為何，那女孩露出一臉“我知道了”的表情，大聲說道：
“哥哥你是不是也走丢了呀？我也走丢了，真巧！”
卡維：“……”不巧，真的，一點都不巧。
小女孩double kill道：“走丢不要緊啊，打個電話就好了呀！”她歪了歪腦袋，又一臉“我知道了”的表情，“哥哥你是不是把手機也搞丢了呀！”
卡維：“哈哈，哈哈。”
小女孩自信地晃了晃胳膊，展示了一下她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哥哥我把小天才借給你吧！”
卡維看了看幼稚可愛的手表，又看了看來往投以注目禮的人群，尴尬又羞澀地接過手表，并禮貌道謝。
但就在他撥通號碼時，手表突然沒電了。
小女孩：“哦，我昨晚上忘記充電了！”
卡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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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海森在人群外徘徊着，卡維不在的時候他壓根不想擠在人群裏頭，又熱又擠，還有被後頭人踩掉鞋跟的風險。
他找了個地方坐着，鼻息之間都是花香味，熏得人有些頭疼，突然他覺得還是向日葵好，至少味道沒有那麽濃烈。
看着周遭來往的人群，艾爾海森開始想卡維的事。他倒是不擔心卡維一個人待着會怎樣，畢竟是成年人了，卡維能自己照顧好自己。他只是擔心萬一有人認出來卡維怎麽辦。
卡維那家夥和自己不一樣，一旦有一個人認出來和他搭話，他必不會撒謊，并且會應下粉絲諸如簽名合照的一系列要求。
這事放平常還好，但是今天是百花節，這裏還是花街，一旦出現擁堵就容易發生踩踏事故。而卡維作為明星，他的行為會被無限放大，即便做錯的不是他，網民也會對他口誅筆伐。
想到這，艾爾海森就有些頭疼。這時，口袋裏的手機傳出消息提示音，他打開微博一看，果真如他所料，有人認出了卡維，并在微博超話內發布了圖片帖子。
圖片上，卡維站在人流量最多的一條街上，四周全是人，已經有粉絲圍上去了。
艾爾海森心道不妙，立即匆匆擠進人堆裏，向圖片所在的地方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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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辦，哥哥你聯系不上你的家人了。”小女孩有些愧疚地低下了頭。
卡維笑着揉了揉她的頭發說：“沒事的，你已經幫大忙啦。”
“真的？”小女孩又揚起頭，滿眼都是小星星。
卡維點了點頭：“是呀！”
小女孩靠近卡維，笑嘻嘻道：“哥哥人真好！”
兩人聊了一會後，卡維問：“你爸爸媽媽呢？”
“他倆過二人世界呢！”
小女孩的回答讓卡維忍俊不禁。
“我走沒了他倆都沒發現，還好我是個乖小孩，知道不能瞎跑，要在原地等待。”
“真棒！”卡維比了個大拇指。
“哥哥你不熱嗎？戴着口罩帽子。”
她一說，卡維才想起來自己額頭上沾滿了汗，但是他知道在這種人多的地方不能随便摘口罩和帽子，一旦被人認出來麻煩就大了。
但是就算他不摘口罩帽子，身形也足夠顯眼了，沒過一會人群裏就傳來竊竊私語，有幾個年輕人甚至捂住了嘴，一臉驚喜。
“那個，你好……”
眼見着有人按耐不住上來打招呼了，卡維便抖了一抖。
“請問你是卡維嗎？”
卡維捂住口罩，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請問可以合張照嗎？”
現在否定也晚了，粉絲顯然是認出他來了，卡維只好收回手，委婉道：“現在是私人時間……”
“可是我就只想合個影，這也不行嗎？”
本來花街就很窄，卡維帶着個孩子站在一邊盡量縮起了身子，現在兩三個粉絲站在一邊幾乎把過道給擠占了，後面的人見前面的人遲遲不動有些不耐煩，發出了抱怨聲。
“你先讓一下，讓後面的人先走。”卡維說。
粉絲聽話地讓到了一邊，看見人流恢複正常，卡維這才松了口氣，心想還好自己的粉絲大多高素質，不會無理取鬧。
由于粉絲很配合自己，卡維也就不好意思拒絕合照，幾人匆匆拍了一張後粉絲便揮手告別了。
卡維再度戴上口罩帽子，本以為事情過去了，卻被後頭的人推了一把。他扭過頭去，就看見一個大爺正打量着他。
“剛剛那幾個小姑娘幹嘛和你合照？你是什麽明星嗎？”
卡維擺了擺手：“不是……不是……”
那大爺不信邪，竟直接上手，一把拽掉了卡維的口罩。
“我認得你！你是那個電視上……叫什麽來着？”
大爺這一嗓子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口罩被他攥在手裏，卡維根本沒法搶，只能捂着臉企圖讓大爺小聲點，但此時已經為時已晚，不少湊熱鬧的游客蜂擁而上，将小街圍了個水洩不通。
他們其實根本都不認識卡維，但聽說是個明星便來了勁，一個個掏出手機對着卡維拍，其中有幾個甚至還開了閃光燈，閃得卡維眼睛都要瞎了。
“大家冷靜一點，注意秩序……”卡維一手護着自己的眼睛，一手護着小女孩，以防她被人群擠到。
但是人越來越多，他的聲音被嘈雜聲淹沒，後頭的游客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個勁地往人堆的縫隙裏擠，小女孩被擠得貼在卡維身側，被人群淹沒。
卡維目光一掃，看到小女孩劇烈起伏的胸脯，瞬間意識到小女孩可能缺氧了，于是一把抱起她。幸好抱得及時，小女孩的臉已經有些發紫了，被抱起來後才稍微好了些。
明明看到孩子在手裏，但那些起哄的人絲毫沒有停下手裏的拍攝，閃光燈連成一片，讓卡維睜不開眼。
他已經顧不上自己了，将帽子摘下蓋在小女孩頭上，并用手擋住她的臉，而自己的臉則完全暴露在鏡頭之下。
他保持冷靜，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讓游客們不要在這裏聚集，以免發生踩踏事故，但就是沒有人聽。整條過道都被擠滿，卡維勸得口幹舌燥，但只能無奈地看着越來越多的人湧進來。
這時，人群裏突然爆發出一陣尖叫，卡維一聽就知道大事不妙，他極力向前看去，只見一個女孩被人群擠倒，跌坐在地，後頭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還在往前湧。
一瞬間，卡維不知道從哪爆發出的力量，大喝一聲：“不要再往前擠了！”
後頭的人一愣，停住了步伐，卡維連忙上前，伸手去拉倒地的女孩。但自己又被後頭的人擠了一下，手撐在地上時被其他人踩了一腳。
鑽心的疼襲來，但是卡維沒有想太多，立即拽起女孩，并詢問：“哪裏受傷了嗎？”
女孩驚魂未定，眼淚不住地湧出來：“膝蓋疼……”
“往前走！”卡維又對着人群吼了一聲，堵塞在原地的起哄者們愣了一下，随後有幾人喝道：“你什麽語氣？！”
卡維咬了咬唇：“不要再堵在這裏了，剛剛差點造成了踩踏事故……”
“哈？你這是在責怪我們？”那男人憤怒地瞪大眼睛，“難道不是你這個小明星為了博流量故意選了個人多的地方擺甩嗎？”
卡維氣得不知道說什麽，但這沉默竟讓對方抓住了把柄，那人指着卡維笑道：“哈哈哈哈被我說中了吧？長得娘們兮兮的，做的事也跟娘們一樣！”
“你有完沒完？”卡維生氣了。
“他急了他急了，來來來，把他這醜陋的嘴臉拍下來放網上！”說罷，男人就要掏手機。
這時，一只手按了下來，死死抓住了男人的手腕，男人疼得一激靈，嚎叫出聲。
“艾爾海森？”卡維看着眼前突然出現的高大身影，愣了一瞬。
艾爾海森一臉冷漠地盯着男人，淡淡道：“差不多得了。”
男人還想說什麽，身後就傳來了警鈴聲。自知理虧的男人“切”了一聲，收回手悻悻離開，其他起哄者也都跟着灰溜溜跑遠了。
人走了，警察來了，街道又恢複了秩序，人流重新開始移動，街道裏又充斥了新鮮的空氣。
卡維放下手裏的小姑娘，對那個跌倒的女孩說：“應該只是膝蓋擦碰到了，沒什麽大礙，街道下有家藥店，你讓警察送你下去，買點消毒水和創口貼就好……”
女孩感激地點了點頭，一把鼻涕一把淚，恨不得當場跟卡維結拜異性兄弟：“謝謝你謝謝你，要不是你拉我一把我就不只是膝蓋破了這麽簡單了……”
女孩道過謝後就跟着警察離開了，卡維這才松了口氣。
小姑娘頭上還蓋着卡維的帽子，氣鼓鼓道：“那群人太壞了！剛剛差點把我擠沒了！”
卡維拍了拍她的腦袋：“幸好你沒事。”
“謝謝哥哥幫我！”小女孩燦爛地笑着。
卡維有些無地自容：“是我不好，把這些人引來了，早曉得我就不來湊熱鬧了……”
他話音未落，小姑娘便伸手扯了扯他的臉頰：“這怎麽是哥哥的錯呢？每個人都有來看花花的權利！明明就是那些人不好！哥哥不要因為他們做了錯事就覺得自己做得不好呀，你已經做得很好啦！”
卡維愣了一下，随後笑起來：“謝謝你。”
沒一會，小女孩的父母就來接小女孩了，他們和卡維道過謝，并塞了一束花到卡維手裏：“謝謝你今天幫助了我家孩子。”
年輕的母親笑着說道：“祝你今天玩得愉快。”
看着手裏的花，又看了看一家人遠去的背影，卡維覺得有些鼻頭發酸。
酸澀過後，他才感受到手上的疼痛。
艾爾海森不知從哪掏出來消毒水和創口貼，給他處理了一下傷口，卡維疼得龇牙咧嘴，絲毫沒有半點偶像包袱。
“又給你添麻煩了……”卡維愧疚道。
艾爾海森看了他一眼，學着先前那個小女孩的動作扯了扯卡維的臉頰：“花展好看嗎？”
卡維不知道他問什麽突然問起這個，只是點頭：“好看。”
艾爾海森伸出手：“那就繼續看吧。”
卡維盯着他伸出的手，眼眶一熱，他伸出手和艾爾海森十指交握，啞着聲音說：“這次可別丢下我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