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指尖距離

指尖距離

“早上好啊小維！你最近幾天心情不錯？”副導演沖卡維打招呼。

卡維揮了揮手，嘴角不受控制地揚起，他忍不住揉了揉臉頰，問：“這麽明顯？”

自打上次粉絲和路人争先辟謠後，卡維再度收獲了一大堆的energy，整個人都充滿了power，旋轉小陀螺一樣高速運轉，拍攝效率堪稱next level，驚煞衆人。

副導演笑了笑，心想：你小子就差把“我超開心的”幾個字寫臉上了。

但是之前微博上對卡維的各種謾罵嘲諷他們也都看在眼裏，現在誤會解除，卡維收割了一波路人粉，開心也是應該的。

想着想着，副導演又回憶起拍哭戲時久久不能出戲的卡維，不免又有些感慨。那天之後他和導演都補了一下網傳的卡維過去的各種經歷，在了解到他父親去世、母親改嫁之後，兩人都心生憐憫，如今看見傻樂的卡維，臉上也不禁帶起和藹慈祥的微笑。

明明自己也才三十出頭，居然也到了面帶慈祥微笑的地步。

副導演心中抹淚，朝卡維的背影投去憐愛的目光。

當然，不僅僅是導演組，其他工作人員也将卡維這麽長時間的努力與辛酸看在眼裏，現在每個人都對卡維和和氣氣的，恨不得把他當自家小孩對待，左一顆糖，右一塊餅幹地哄着，生怕卡維又陷入劇本的情緒中掉小珍珠。

卡維天生對人類的情緒敏感，大夥對他的态度日發慈祥，整的他怪不好意思的，他曾多次表明像原來那樣對待他就好，但是工作人員們還是嘴上嗯嗯嗯，實際上依舊我行我素。

久而久之，卡維驚奇發現，他現在居然和艾爾海森呆在一起是最輕松的！

有時候他被工作人員慣得發了毛，就跑去找艾爾海森聽他冷嘲熱諷，被陰陽怪氣一番後卡維便可吐出心中一口濁氣，苦着臉來的，笑嘻嘻走的，這一怪異舉動不禁讓衆人感到詫異。

和其他人的一臉茫然相比，艾爾海森就要清楚得多，每每看到被罵卻臉上洋溢着笑容的卡維時，他總是忍俊不禁。

日子就在這荒誕又滑稽的氛圍下不斷流逝，拍完最後一個鏡頭時，卡維有些悵然若失。

“怎麽了？愣在這裏裝木頭？”歡呼聲中，卡維聽到了身邊艾爾海森的聲音。

卡維看着慶祝殺青載歌載舞的工作人員，嘴裏嗫嚅道：“這部電影結束之後，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再聚到一起呢？”

“你是原始人嗎？”艾爾海森冷不丁來了這麽一句。

卡維一愣，回頭瞪了一眼艾爾海森：“你幹嘛？”

艾爾海森：“或許你知道有一種名為手機的東西？”

卡維：“？”

艾爾海森：“想聚的話就發短信，很難理解？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麽用更簡單的話語來描述這件事了。”

卡維：“……”

他煩躁地搓了搓頭發：“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怎麽可能一個短信就能叫出來啊……”

艾爾海森看了卡維一眼，伸手揉了揉他的頭，湊在他耳邊說：“大家都很喜歡你，他們會願意的。”

說完這一句，他就與卡維擦肩而過，走向了導演。

艾爾海森的手勁有點大，卡維被他揉得發懵，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有工作人員簇擁着他向前，嘴裏興奮地探讨着晚上去哪裏聚餐。

火鍋店，熱氣騰騰，紅湯裏漂浮着滿滿的花椒和辣椒，嗆得人眼睛疼。

負責道具的小哥一把鼻涕一把淚，悶頭幹了一杯酒，泣不成聲：“大夥別忘了我啊！”

副導演笑着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你就是個臭打雜的，看我第一個就忘了你！”

小哥：“嗚嗚嗚，你太過分了，我們不是說好做彼此的天使嗎……”

一時間，哄笑聲、怒罵聲、哭嚎聲此起彼伏，被這麽一鬧，卡維心中的悵然若失稍微減輕了些。

這時，導演鄭重地站起身來，他喝了酒，吃了辣，臉上紅撲撲一片，他舉起酒杯道：“故事告一段落，謝謝各位捧場，我先幹為敬。”

他喝完後，編劇老師也偷偷抹着眼淚幹完了一杯。

“小維啊，你是有才能的。”坐下後，導演對坐在手邊的卡維說道。

卡維最近又臨近特殊時期，因此沒有怎麽喝酒，正捧着一杯果汁小口啜飲，聽到導演和他講話，他便乖乖湊了過去，洗耳恭聽。

“但是呢，演員啊，不好當。”導演喝上頭了，說話有些斷斷續續。

“你有演戲的天賦，但是太過感情投入的話，遲早會透支自己的心力的。”導演和卡維相處了幾個月，打心底喜歡這個聰明又上進的孩子，此刻接着酒勁，說的都是心裏話。

“你要想在這條路上走得遠些，就要保護好自己。你還年輕，有很多道路可以慢慢探索。”他笑着拍了拍卡維的肩，“人啊，就活這一輩子，想開點，每天開開心心的就好。”

導演又絮絮叨叨說了不少，最後還是副導演把他給架走了：“這家夥就這樣，喝多了跟唐僧一樣。”

卡維突然有些鼻酸，一股勁結在喉嚨裏，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突然，碗裏多了幾片紅紅火火的肉片，他轉頭看去，只見艾爾海森正忙不疊地給他夾菜。

“你再不吃就真沒了。”艾爾海森用筷子點了點身前，卡維順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見喝完酒後的劇組人員像餓狼一樣開始搶食，紅油點子亂飛，潔白的桌面上到處都是星星點點。剛下去的一盤肉頃刻間就沒了，要不是艾爾海森給他虎口奪食，憑卡維自己還真搶不到一丁點食物。

卡維愣了半秒，耳畔傳來嬉笑聲：“可惡啊，那明明是我先看中的！影帝你怎麽這樣！搶我涮的肉和搶人媳婦有什麽區別！”

艾爾海森瞥了一眼開玩笑的那人，淡淡道：“我對別人媳婦沒有興趣。”

興許是喝大了，那人早已忘了艾爾海森這冷酷影帝的威名，膽子肥得不像話，恨不得一腳踩到天上去，艾爾海森話音剛落，他便不過腦子地接道：“是是是，畢竟大影帝眼裏只有我們小維學長！”

正在吃肉的卡維突然被辣椒嗆了一下，咳得驚天動地。

瞬間，飯桌上就炸開了鍋。

“就是啊，影帝就差把雙标寫臉上了！”

“其實，我有點磕你倆的……”

“你倆要不是真的，那我就是假的！”

卡維雙拳緊握，腳趾扣地，恨不得來個地遁。眼看着起哄聲越來越大，卡維忍不住在桌底下踹了艾爾海森一腳。

艾爾海森會意，湊過頭來問：“怎麽了？”

卡維本來想讓他管一管這群壞家夥，但艾爾海森猝不及防地湊了過來，鼻息間的熱氣都噴灑在自己頸側，有些癢癢的。

他身上帶着淡淡的酒氣，以往嚴絲合縫的領口也因為太熱而松了兩顆扣子，露出精致的鎖骨。

細長的睫毛微微一顫，像一只銀色的蝴蝶闖入卡維的眼簾，一時間，卡維都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了。

“嗯？”

見他沒動靜，艾爾海森又靠近了些，驟然縮短的距離使二人的指尖輕輕擦過，突然間卡維感到小指似乎在燃燒一樣。

他猛地從座位上彈跳起身，閉着眼吼了句：“我出去吹個風！”然後就逃也似的竄出了門。

身後，是驟然安靜，但又很快爆發出歡笑的同事——

“他害羞了！”

卡維一路逃竄，期間還不小心撞到了飯店的服務生。他跌跌撞撞地沖進衛生間，猛地擰開水龍頭就開始洗手，但不管他怎麽用涼水沖洗，蹭到艾爾海森的小指依舊燙得吓人。

卡維靠在洗手間的牆壁上，看着那根小指，臉紅得像火燒雲。

今天怎麽回事？明明更過分的事情都做過了，怎麽還會因為不經意間碰到手指就緊張成這樣？

他用力嘆了口氣，心想：卡維，你真是個慫包啊。

他在衛生間裏待了一會，剛想出門，迎面就撞上了熟人。

“提納裏？你怎麽在這裏？”卡維驚奇道。

“家裏聚餐。”提納裏笑着看向卡維，“你們是殺青了吧？”

卡維點了點頭，心想應該是艾爾海森把殺青的事告訴了提納裏。

“怎麽了？我看你臉色有些奇怪，是不是太熱了？你臉好紅啊。”提納裏突然說道。

卡維眨了眨眼，糾結了半刻後試探地問道：“小提，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提納裏：“你問。”

“就是我……嗯，我一個朋友，這個朋友呢有一個，怎麽說呢，一個熟人？他倆之間的關系最近變得很奇怪。”卡維斟酌着詞語說道。

聰明如提納裏，一眼就看穿這是“我有個朋友”的說辭，但他看破不說破，笑着點頭：“嗯，哪裏奇怪呢？”

“嗯……就是，他倆之前是朋友，但是因為某些事情吵架鬧崩了，好幾年都沒有再見面，最近又漸漸開始聯絡了，然後畫風就變得……有些奇怪。明明是一對冤家，見面就會吵架的那種，但是兩人卻習慣了彼此的存在，甚至有時分開時還會感到有些落寞……這樣正常嗎？”

“很正常吧，以前的不愉快說不定是有什麽隐情，況且過去了就過去了，重點在于當下，雖然你們會吵架，但是彼此的陪伴能帶來更多的快樂吧。”

卡維沒注意提納裏說的是“你們”，他緊接着問：“可是，可是朋友之間做那樣的事情，是不是有些太過親密了？”

聽到這，提納裏瞬間豎起了耳朵：“做了什麽？拉手？”

卡維心想：這不老早的就拉過手了嗎？于是點了點頭。

“那……擁抱？”

卡維又點了點頭。

“親吻？”

卡維感到心裏癢癢的，再度點頭。

提納裏語塞了半秒，試探性地問道：“……臨時标記呢？”

卡維羞愧地低下頭，細不可查地又點了點頭。

提納裏愣住了。

半晌，他深呼吸一口，問道：“你倆現在是什麽關系？”

卡維一臉茫然：“啊？什麽關系？同事關系？”

提納裏無語凝噎。

看到他微妙的表情，卡維又改了口：“應該算和好了，那……朋友關系？”

提納裏扶額，心想：艾爾海森，路漫漫其修遠兮啊……

他苦笑着問：“你覺得你和他相處的時候緊張嗎？壓抑嗎？”

卡維仔細回想了一下：“唔……不緊張也不壓抑吧，就，很輕松？”他摩挲着下巴，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只有在艾爾海森面前才不用時刻保持營業微笑，他可以放肆說任何話，做任何事，雖然艾爾海森偶爾會嘴賤兩句，但從不會制止他約束他。

“那你會感到快樂嗎？”

卡維又回想了一下，和艾爾海森在一起的時光不能算是快樂，而是……輕松？舒服？惬意？或者，很有安全感？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種感覺，像是一團雲朵一樣，飄忽忽的，怎麽也抓不住。

看着他的表情，提納裏內心苦笑：一個是開竅了但完全不張嘴，一個是壓根沒開竅，這兩人能湊到一起也堪稱老天眷顧，要是換做賽諾這樣婆婆媽媽的，他早就一腳踹開了。

他認真地看向卡維，說：“如果你沒有覺得不适，反而覺得很放松的話，可以嘗試進一步發展。”

“進一步發展？”卡維有些懵。

“嘛，就是談個戀愛。”

一語驚人，卡維被吓得愣在原地。

“這又不是什麽稀奇事，談戀愛而已，不談怎麽知道是不是喜歡。”

“天哪，你說的好有道理！”卡維一拍手掌。

提納裏點了點頭：“所以你考慮清楚的話真的可以嘗試一下，艾爾海森人還是很不錯的。”

艾爾海森，我只能幫你到這了，剩下的你要再接再厲啊！

又交談了幾句後，提納裏便跟卡維道別，回到了自己的包廂。

衛生間內，卡維還在思考提納裏說的話，突然，他想起了什麽，臉色瞬間變得古怪了起來——

他最後說的是不是“艾爾海森人還是很不錯的”來着？

等等，他怎麽知道我說的是艾爾海森？

我說的難道不是我有個朋友嗎？！

卡維雙手抱頭，絕望地蹲在了地上。

就在這時，熟悉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

“卡維，你不吃飯就是為了來衛生間扮演蘑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