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聊天

聊天

第二天醒來，腦海裏還是昨日那個帥氣的你。

“明星果然是明星啊，比電視裏看到的還要帥。”我抱着被子，花癡地望着眼前的幻影。

“要不那麽多人喜歡追星呢。”

“要不那麽多人愛美呢。”

“喜歡他，就要和他一樣優秀。多正能量啊不是。”

“正能量？人家明星追求美是為了吸引粉絲，說到底是為了自己的事業。我們普通人幹嘛要以美貌為标榜呢？我們為了像偶像一樣優秀，也應該是努力搞事業才對嘛。我們不靠外表吃飯的人追求美貌有什麽作用呢？心理作用？”

“還不是明星的那些熱搜啊，動不動就鼓吹什麽美貌與身材，什麽‘A4腰’啊、‘直角肩’啊、‘白的發光’、‘薄薄一片’，還動不動就‘秒了’。評論裏一水的誇贊，大家當然就向往啦。”橙子一邊刷着熱搜一邊說道。

“真行，人家變美是為了賺錢，咱變美不僅賺不到錢，還得損失不少錢。”

“但是變美确實能給人帶來自信嘛。”

“我越來越懷疑容貌焦慮是一個圈套——為了阻止我們變得更好。”

橙子放下了手裏的手機。

“變美不算是變得更好嗎？”

“然後相互卷嗎？你想想最終得利的是誰？”

“各大美妝護膚品牌？”

“可不止。你想啊，女孩們把時間和金錢都花在了變美上，那提升內在的時間跟精力就變少了呀。對于不需要靠外貌賺錢的普通女孩來說，搞錢的時間跟精力就變少了呀。一些又要美又沒錢的女孩子，只能依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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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變美讓自信提高了呀，自信提高了也許搞錢的效率就提高了呢。”

“哼，提高的可不止這，還有整個社會的對容貌的挑剔度呢！再說自信怎麽就一定要通過變美變瘦來實現呢？還不是被洗腦的。”

“也是啊。好看的人不一定自信，自信的人不一定都是相貌出衆的。有些人埋裏埋汰的，走起路來那是一個自信啊。”

“說着要人人平等，要變優秀、變得更好，有沒有可能是我們普通人努力錯了方向？”

“那咱要往哪個方向使勁呢？”

“咱就看那些美得不突出但自信賊突出的人是怎麽做的。”

“咋做的？”

“不被別人的言論所幹擾。”我一本正經地說着。

“那就戴上降噪耳機。”

“要不再帶個戴個眼罩？什麽嘛。”

“也不是不行哈。”橙子忍着笑，擺出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

我繼續一本正經地說道：“俗話說：‘世上本無言論，說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議論。’反過來說就是：‘世上現有的議論，無視的人多了，也便無人再議了。’”

“這還真有現成的例子。就比如說脫毛這事，怎麽女孩不脫有腋毛就是不文雅了？”

“是吧。世上本無‘不文雅’之路，走的人多了，‘不文雅’也便成了一條稀松平常的路。”

“這世界上的路啊不是那麽輕易就能走出來的。”橙子深深地嘆了口氣。

是啊，長久以來的觀念怎麽可能輕易就被改變呢。雖然我開始産生了懷疑，但我仍會時不時地陷入對外貌及身材的焦慮中。盡管我有一頭被很多人誇贊過的濃密飄逸的長發，可我的營養大概也都被頭發吸走了，那一頭會随着陽光的照射而散發光芒的秀發并不足以彌補我對身高的自卑。

外面的天空已經換了一副面孔。雲朵經過昨夜風雨的吹洗，更顯潔白蓬松、姿态輕盈了。我們下樓吃早餐，沒有看到你的身影。也許你已經離開了這裏，也許你還在美夢中。我沒有多想。今天的我，是完全屬于大自然的。

不知道山上的空氣，是一直這麽清新，還是因為下過雨的原因呢？睡了好覺的我，氤氲在如此宜人的氛圍裏，頭腦是上班時從未有過的神清氣爽，眼裏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塵世的煩惱，以後再說吧。這個世界是多麽值得愛啊。

閉上眼睛輕輕地感受，清脆的鳥語、溫柔的風聲，還有草的清香。這香味，與春日的似乎有些不同，帶着一絲焦灼。我睜開眼睛，看着這片草地。經歷了一個夏天的炙烤，它已經失去了鮮嫩的光澤。沒有了春天裏的生氣，也不如那時的蓬松，水分的流逝讓它變得幹癟。現在的它們，顯出了滿滿的倦意。再過不了多久，它們就會開始變枯，然後變得像黃臉婆一樣招人嫌棄。

想當春，它們也曾鮮豔過。那臉頰，嫩的可以掐出水來。偶爾吸引了幾只蝴蝶駐足。那畫面，多麽的賞心悅目。在萬物皆可磕cp的如今，鮮草和蝴蝶的感情線，怕是編上一個春天也編織不完。

那時的人們多麽喜歡它啊。人們呼吸着它的清香，滋潤着眼眸。人們在草坪上肆意的玩耍，它們也毫無怨言。在人們還未起床玩弄它們的拂曉，它們已經醒了，趁着人群到來之前，努力地挺起那在前一天被壓彎的身軀，拼命地向上生長着。它們日複一日地奉獻着自己，在各方勢力的壓榨下，它們終于挺不住了。它們漸漸形容枯槁，芳華不再。

想當初，人們贊嘆着“芳草鮮美”。曾幾何時，他們就開始說，“衰草枯楊”。當初被他們視為生命象征的草，後來卻被他們視為不祥。當初他們用來緩解視力疲勞的草，如今他們卻不願多看一眼。

可憐的草啊，可憐的人。

作為一顆草，它們沒有選擇。封建社會的貧苦百姓，它們沒有選擇。

現在的人們，看似多了一些選擇。可總有些人，想方設法地阻礙他們的選擇，謾罵他們的生活，左右他們的人生。

結束了愉快的大自然之旅，我們充滿不舍地回家了——帶着新的希望。

晚上8點多，我更新好了簡歷，再三斟酌後發給了你。盡管你沒有說過需要。

我忐忑地點了發送，努力說服自己坦然接受一切未知。

心态的好壞也是需要經驗去掌控的。期待不能太多，不然希望落空後的失望只會讓人更加難受；期待也不能太少，否則美夢成真的喜悅感就不會太強烈。那樣的話也就沒有由頭喝奶茶吃火鍋慶祝了。

這只不過是漫長人生中的無數次面試之一，通過了就皆大歡喜，沒有通過，也不會怎樣。就當是積累面試經驗了，也沒有什麽不好的。起碼嘗試過了，将來也不會後悔什麽。

老話說得好，嚴以律人，寬以待己。事情沒有達到預期效果，不要想着苛責自己，畢竟時間不能重啓，怪自己只會徒增煩惱。

如果一定要找一個情緒發洩口，那就怪別人吧。有句歌詞寫得很好：“錯的并不是你，而是全世界。”是別人考慮的不夠周全，是別人做的不夠完美，是別人覺悟不夠深刻。哪怕自己做了和別人一樣的事，也不要連着自己一起責備。這個世界本就不是完全公平的，怎麽能指望我這麽一個普通人公平地看待一切呢！我所能做到的公平最大化，就是平等地看待除去自己以外的所有人。我做的，我認了；別人做了，我鄙視。這已經是很無私的大愛了。很多人連這點都做不到。因為他們心中有小愛，愛得自願蒙上了雙眼，愛得放棄了理想，愛得甘心被欺騙。他們這般地舍大取小，讓這小愛占據了大愛的位置，任由它侵蝕大腦，最終竟忘了愛自己。如果連自己都忘了愛自己，還有誰會愛你呢？

可能你早已把這件事給忘了，可能你只是不好拒絕才提出加微信的，并不打算真地聯系我，可能你太忙了根本沒有時間、沒有精力看什麽簡歷。

難不成，你是為了買鞋才加我微信的？

“橙子你說他會不會只是為了買鞋才加我的哭（表情）”

“不能吧人家要買鞋還沒渠道啊”

“也是哦”

在等待的過程中，我不敢刷微博，我怕會看到你的消息。要是你發微博了，那就說明沒在忙，沒在忙卻不回我，那就是不想回我了。那我就完全沒有期待了。

失望晚點來，期待就能更久一點了。

不知道也不敢知道你此刻正在做什麽的我，有時竟分不清楚，我到底是在思念你，還是在惦記我的副業我的錢。這樣的想法讓我覺得可怕，我不是一個戀愛腦，更何況是對一個那麽遙遠的你呢！我看到的不過都是你扮演的角色。至于你本人，你的脾氣秉性，你的三觀五感、七情六欲，我什麽不知道。

所以，我一定只是在想後者。

只是你恰巧在我苦苦思考賺錢之道的時候出現在我的腦海裏——因為你總是頻繁地出現在熒幕裏，只是你恰巧長得很帥，我才會反複回味，然後把這兩者搞混。

我還是那個清醒的，為了事業、為了理想而奮鬥的我！

[當時的我，就是那麽堅定、那麽倔強地告誡自己的。我不知道我究竟有多懂我自己，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我在找尋自我的道路上不徐不疾地前進着，偶爾停下來反思自己，消除那些不被世俗認可、不被自己認可的想法，從矛盾的想法中選出最理性的一個貼上自己的标簽，哪怕另一個才是真正的我。只要我裝作不是，別人就不會知道。裝着裝着，自己也就信了。]

一直到11點，睡覺的時間到了，我還是沒有收到任何回複。

挺好的，沒有消息就是還有希望。

如果現實不能實現，那就交給夢境吧。

惱人的鬧鐘吵醒了睡夢中的我，睜開眼睛的一刻我以為這一切都是夢。旅游是夢，遇見你是夢，加上微信更是遙不可及的夢。

我關掉了讨厭的鬧鐘聲，随即看到屏幕提示有微信消息，莫非那不是夢？

我點開微信，是你發來的！

我用力眨了下眼睛，然後打開了燈，以确認這不是幻覺。

“看起來經驗是挺豐富的我能問下你為什麽呆過那麽多家公司嗎”

我看了下時間，是12點多發過來的。傳聞說你是個夜貓子果然不假。

我開心地想着開心事，突然意識到，今天是周一！我一躍而起，精準地跳到拖鞋上，火速收拾好自己。沒有化妝打扮的必要，周一是衆所周知的憔悴日。

在地鐵上，我終于有時間可以字斟句酌地回複你了。

“為了前途也為了錢。一開始工資很低，所以會比較頻繁地跳槽。越往大公司跳我發現職能範圍就越小，很多曾經學到的東西太久不用了就會忘了，面臨的機遇和挑戰會很有限”

“在小公司的話雖然每個人負責的範疇更廣，但是加班的幾率可能會更高。而且因為疫情，小公司面臨的風險會更大。我想要穩定的工作，也想要提升，所以我就想到了兼職而且最好是其他行業。”

“人在同一個職位呆久了後往往思維會産生固化，而對于宣傳和策劃這種需要創意的角色是十分不利的。在我看來，娛樂圈的行情是瞬息萬變的，如果宣傳策劃都按着一個套路走的話是很難出彩的”

“我覺得這無論是對我還是對您都将會是一個好機會”

可不能被你看出來我是個財迷。

我神采飛揚地穿梭在地鐵換乘通道裏早高峰的人群中。除了我，這裏恐怕找不到第二個周一一早如此步履輕快的人了。

周一的忙碌讓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天已經暗淡了下來，走廊陸陸續續地輸送着下班的人。辦公室裏的聲音越來越寂靜。周圍的燈光不知什麽時候熄滅了，室內的我們如同在黑暗的大海上靜止不動的孤獨燈塔，室外的高樓像是平展的天空中循着特定軌跡躍動的流星和一顆顆緩慢熄滅的恒星。

終于幹完了一天的活，我伸了個懶腰，拿起手機準備叫車。這才看到一個小時前你發來的微信。

“聽起來有些道理

這個月底我會到上海參加一場活動有空的話可以來看看

到時候聽聽看你的宣傳方案或者看法”

“好的”

月底不是忙季，請假應該沒什麽問題。

[我打開微信聊天記錄的起點，那對話，就像是招聘者和應聘者的尋常話術。那時的我們，怎麽會想到，後來的它們，會變得如此親昵。]

等電梯的時候，我已經忍不住和橙子分享這個好消息了。

“他回複我了感覺有戲”

“有戲？

你倆啥情況

我錯過了什麽”

“我說工作啊

你想啥呢

“除了感情戲其他在我這都不叫戲”

“那你那兒戲如何了”

“你說相親戲還是小說戲啊”

“有哪個我就問哪個咯”

“都是半吊子

卡卡卡毫無進展

現在連咖啡都救不了我了”

“這個點你還喝咖啡呢”

“夜晚靈感才會複活”

“真羨慕你不用早起”

“你加油副業變主業

告別坐班”

“那萬一他塌了我這主業不就沒了”

“沒事娛樂圈那麽多上升期藝人呢還怕找不到工作”

“那可不一樣”

可到底哪裏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