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真心話
真心話
我看着手機裏的那張合照,思緒萬千。
我怎麽就沒畫個眉塗個唇膏打個陰影啥的,皮膚狀态看着也太差了.這快要溢出屏幕的大臉啊。現在的手機人臉自拍技術還是不夠先進。
這麽一張大臉怎麽配得上你那張精致的小臉呢。
或許是因為黑更顯瘦?要不趁着夏天好好曬黑點?興許下次合照我的大臉就不會那麽突出了呢。
等等,外貌有那麽重要麽?不是說有趣的靈魂更重要嗎?
可那些說着外表不重要的人中又有多少對他人評頭論足,有多少暗暗努力着如何變美變瘦。我們總說着要用大腦來思考,不要被雙眼所蒙蔽,可眼睛就是長得比大腦更向前、更接近其他人啊。
我想着那些形容男女般配的詞語,什麽“郎才女貌”、“門當戶對”、“青梅竹馬”。都是些什麽詞,沒有一個能形容得了我們。看來并不是所有詞語都值得傳承,怎麽男的有才女的好看就是般配了?一面說着要清醒要追求內在美,一面又大力鼓吹美貌、身材;一邊樹立着獨立自信的職業女性形象,一邊又放着媽媽承包家務活的廣告。并且每一個形象都永遠随時着光彩照人的姿态。誰想當超人誰當去好了,大可不必宣揚贊美。誰想歌頌無私就自己去奉獻好了,大可不必刻意渲染。尊重和憐憫,從來都不是同一個東西。
任我多麽想要保持清醒,也無法擺脫情感的困擾。連出生後接觸到的約定俗成的看法都難以改變,更何況是幾千年以來刻在骨子裏的基因呢!
“你倆真在一起了?”我看到橙子發來的微信。
“誰啊”
“你旁邊那位男神”
“沒有啊”
我倒是想呢。
“那演唱會你坐他旁邊
你倆不是一起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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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啊”
“這麽巧表情(好奇)”
我要是知道是怎麽回事就好了。
“可說呢
票是他給的,可他也沒說他要去啊”
躺在床上的我輾轉反側,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呢?也不提前告訴我你也會去演唱會,去了也不打招呼,太莫名其妙了這人。
真是太影響睡眠了。
明天再跟有經驗的橙子好好聊聊,讓清醒的人幫我分析分析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第二天晚上我和橙子一起吃火鍋,當我走向座位時看到橙子那目光炯炯、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感受到了被狼直視時小羊般的無助,好像自己馬上就要被榨幹了一樣。這會兒我竟無比清醒了,估計是達不到讓她幫我分析你的目的了,搞不好還會變成讓她來剖析我自己的腦子。你倆太不相似了,她怎麽可能知道你是咋想的呢!
我幹嘛不直接找你吃飯呢?
被情感裹挾的大腦,連智力都離家出走了。
我推開座位忐忑地坐了下來,感覺像是進入了一場面試。面試官正不懷好意地雙手托腮,微笑地看着我。這笑容裏,不知道藏了多少個犀利的問題。
“演唱會看得還開心嗎?”笑容更燦爛了。
“不開心。先點菜吧。”讓美食熱烈地擁抱我吧。
“點好啦已經,你喜歡吃啥我還不知道啊。嘿嘿。”
這是什麽意思,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這笑容實在是太可怕了。還是趕緊切入主題吧。
我快速地把故事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她,看着她的嘴型從躺着的C型變成了O型。
“然後你就走了?”她的嘴唇又從O型變成了斜C型。
“嗯。”就知道免不了被審判。
“你就走了?”傾斜角度更大了。
“是啊是啊,別當個複讀機了。我去拿調料。”
“你這個木頭啊,銅銀金。”
還是個遇事只會逃避的木頭。我也想要勇敢,我羨慕那些說話做事直截了當的人,我知道逃避是不對的,陰陽怪氣是不好的,我知道我有很多很多的缺點。梭羅說,“性格上的一切缺點是如何地沒有希望而不可救藥啊。”連偉大作家都這麽說了,像我這樣的小鹹魚又何必自我譴責呢,這不過是鹹魚的共性罷了。雖然不該引以為榮,也不至于引以為恥吧。既然改不掉那就接受好了,然後開開心心地吃吃喝喝吧。
“要我說你就直接問他是什麽意思。”
“除非你不想跟他在一起,那就當我沒說。”
我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她,也不知道是火鍋吃着香還是瓜更香。我只覺得平時最愛的土豆這會一點都不香了。連我的味蕾都被攻擊了,看來真的得主動出擊了。問問又不會怎樣,大不了是我自作多情了呗。
不對。怎麽能是我的問題呢!給我門票、跟我一起看演唱會的是你啊,我可沒送過你什麽東西,給過你什麽希望。你要真不是那個意思,那就有點渣了,故意讓人想入非非。除非你有什麽隐情,或許還能原諒一下,以後還是好朋友。不對,好上司。
“那我該怎麽開口呢?”萬事開頭難啊。
“你就直接問嘛,你那天怎麽也去演唱會了呢?你怎麽不提前告訴我呢?你是不是喜歡我呀?”我看着面前這位眨了眨雙眼的戲精,不自覺也跟着眨起了眼睛。
“我是瘋了嗎?我是這麽直接的人嗎?你不是很了解我的嗎?這話是我能說出來的話嗎?”一口氣瘋狂的輸出讓我漲紅了臉。
“循序漸進、随機應變啊銀金。你就先問第一個問題,看他怎麽回答然後再想下一步。想那麽多幹嘛。”
不是你一連串說了那麽一大堆問題的嘛。
“行吧。說說你呗。你倆現在什麽進度了?”
“就是按照談戀愛的正常進度走着呗。”她臉上竟露出了一絲嬌羞的神态。果然愛情能讓人變得不一樣。
“那是個什麽進度呀?”
“那個,昨天吧他說一周只有周末見一兩次也太少了。像異地戀似的。說要不要搬到一起住。”
這次換我嘴巴變成了O型。
“這小子,沒想到啊。還挺主動的嘛。”
“我覺得吧,也不是不行,咱都三十來歲的人了是吧。”
“嗯。那你同意了?”
“沒,我說考慮考慮。”
“嗯,确實應該考慮周到點。你要不搬得離我近點呗。萬一他要是欺負你,我立馬沖進去。”
“就你這小身板。”
邊想心事邊吃飯确實會消化不良,回到家裏肚子就開始脹氣了,真是白在地鐵上站了那麽久。讓我先來看一下仙人揉腹到底是怎麽個揉法。
“心窩部位順時針做圓周運動,按摩21次......”
三七二十一,原來這個位置就是心窩啊。平時太委屈它了,以後一定多安撫安撫可,別再生氣脹我了哦。
手機響了,聽這聲音就知道是你發來的微信。我還在想着怎麽問你呢,沒想到你先來了信息,我瞬間笑容滿面地坐了起來,恨不得來個鯉魚打挺。
“我接到了《x》的戲
聽說是赤橙老師的朋友推薦的
是你提的嗎”
“我看了那個劇本,我覺得跟你适配度挺高的我就提了一下”
“謝謝你”
吃完火鍋還熱乎着的體溫瞬間就降下來了,“謝謝你”這三個字在我看起來是多麽的生硬,我剛想揭開那層飄在你我之間的紗簾,它卻搖身一變,成了一道厚重的冰牆。
當時橙子跟我說他們會考慮考慮,也不知道有什麽後續。我也就沒跟你說這事。沒想到他們真找你來演了,還非得說是人推薦的。好像決定權不在他們手中似的。
“不用謝我,他們肯定也是覺得你合适才選的你”
解釋也不是我擅長的事。
等待了一會,沒有回應。這一會功夫,大腦不知道又分裂了多少個子細胞。
沒有告訴你這件事和你沒有告訴我去演唱會的事,難道就不能抵消嗎?人無完人嘛。
可那麽要強的你,會不會覺得我自作主張了,沒經過你的同意就把你的大名往外報。
可你要是不喜歡這部戲,那可以拒絕嘛。肯定不會因為有人提了你就必須得演。所以你應該是想演這部劇才會接的。
也許原本接到戲的你是很開心的,後來聽到是有人推薦的,就覺得自己并不是憑實力而是靠關系得到的這個角色,所以感到失落了。
怎麽會這麽想呢?他們肯定是因為你合适才會選你的啊,我提不提他們可能最後都會選你的。
那我幹嘛要提呢!
哎。真是傷腦筋。
“你什麽時候再來上海
說好要請你吃飯的”
上次他來看演唱會我怎麽沒想到請他吃飯呢,我就那麽溜了......
“可能要下下周了”
“好的,那你确認好了時間告訴我哦”
“嗯”
我盯着那個“嗯”字看了很久,越看越覺得你是生氣了。可我要兩周後才能見到你了,這燥熱的夏天該怎麽過?
只能和咖啡甜品一起過了。
一周又三天過去了。
“我後天到上海後天晚飯空嗎”
“好的沒問題”
我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積極又殷勤地回應着。
“你想吃什麽呀”
“上海你肯定比我熟你定吧”
又要開始糾結了,拿主意太為難我了。
西餐廳應該環境好點人少點,可這幾天你正在西方世界呢,應該不想再接着吃西餐了吧。又吃火鍋?還是看看有雙人包間的餐廳吧,吃什麽不重要,只要不是日料就行。
我是要去解釋加刨根問底的。我已經想好了,這次一定要勇敢提問,不能再退縮了。大不了就是我會錯了意,我自作多情了,然後繼續當一條單身好漢,也沒什麽損失。
我在心裏默念着臺詞,一人分飾兩角,一邊切換着你會如何表現的場景,一邊想着自己該如何應對。我都還沒排練好,就到定好的時間了。
我提前到達了地點,先熟悉熟悉環境。私密性還不錯,外面應該看不到也聽不到。我竟有種偷偷摸摸做賊心虛的感覺,心髒止不住地狂跳。它越跳我就越慌,我越慌它就跳得越起勁。
還好這時你來了,不然我這不斷加速的心跳指不定要穿越到哪個時空去了。那就真不是我能控制得住的逃避了。
“Hello。”我看着你拖着疲憊的身體坐了下來。
“Hello。”
天哪,我該說點啥呢。
“先,先點菜吧。”
“你看着點吧,我都行。”你說話的時候都沒怎麽正視我的眼睛,而我忍不住一直盯着你那雙黑眼圈上的眼睛,想要從中讀出一絲一毫的情報。可這雙眼睛大概是太累了,沒有任何多餘的浮動。
菜都上齊了,不會再有人進來了。我必須盡快切入正題。
“那個電影,我就是在橙子家看劇本的時候順帶提了一下,我覺得那個角色挺适合你的.....”我看着你,你卻看着桌布。你應該是很生氣吧,才會一眼都不想看我。
我說着想着竟沒管住我那不争氣的眼睛,它抑制不住地發酸,有什麽東西開始慢慢地占領了雙眼。
他還沒有發現,不能被他發現。
我并不是覺得委屈。已經沒有多餘的腦細胞去思考究竟是何種情緒引發的水攻,此刻所有的腦細胞難得地一致對敵,在眼睑和面部肌肉的協同配合下,阻止這波即将蔓延到臉頰的攻擊。可沒想到水軍竟策反了嗓子來作妖,我方不得不分散部分兵力來穩固聲音。對方上下夾擊,勢不可擋,最終我軍铩羽而歸。
在第一滴水軍攻下臉頰的那一刻,嗓子這個叛徒徹底不受管控了,聲音開始顫抖。你大概是感覺到了我的異樣,擡起了頭。我迅速地低下頭了,掩耳盜鈴似地回避着你的目光。任由敵軍侵占全部領域。
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像是有誰在我頭頂上用打氣筒往鼻孔裏充氣似的,我的頭被迫配合着一上一下,連帶着鼻子和下巴同頻率地抽動着。
[我總是努力地扮演着一個堅強的角色,甚至要強、逞強。我總把眼淚當做敵人,因為那是軟弱的象征。
後來我才明白,眼淚并不都是懦弱,也有悔恨、想念、成長、放下......]
突然我感覺到左側的光線變暗了,有第三股勢力介入了。它将我從打氣筒下解救了出來,随即整顆腦袋帶動着身體向左轉了過去,埋入了更大的黑暗中,臉頰貼着什麽柔軟溫熱的東西。我感覺到了後腦勺和後背上的力量。
水軍自以為有了堅強的後盾,更兇猛地奔湧着,嘴角也止不住地下撇。雙手不知怎麽變成了懸空的姿勢。
心跳聲竟如此清晰入耳。
不對,那聲音不像是從我體內發出來的!
我突然反應了過來,連水軍都迷惑地停止了進攻。我向後退了出來,擡起頭癡癡地看着你,下意識地抓住了衣角。
相顧無言。
後腦勺上的那股力量轉去了後背,彼此的距離又開始變近。
在水軍們的包圍下,四片唇瓣就這麽交織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