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開黑
開黑
早上的鬧鈴聲先叫醒了我的耳朵,眼睛極不情願地睜開,大腦還是昏昏沉沉的,仿佛昨夜的夢做了一生之久。一時間竟記不起夢究竟是從哪一刻開始做的。是從去你家開始,還是從親吻開始?還是說,吃飯時已經是在夢境裏了?
我突然意識到,原來很久以前我就已經開始做着和你相關的美夢了。久得自己都記不清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久得已經習以為常,竟感知不到它的存在了。
【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蘇幕遮懷舊》範仲淹)
那無數個emo的深夜,我都是伴着美夢入睡的。而清醒後的我,竟忘了美夢的功勞。
做夢多好啊。居然會有人嘲笑別人的夢。有夢做才會有動力前行。如果每時每刻都活在現實裏,那得有多累啊。那得敲擊多少下鍵盤才不至于發瘋啊。
我們都需要信念而活。有些人的信念是愛情、家庭、事業、美商,有些人是執着于別人手中更好的東西。而對于什麽都沒有、也找不到方向的人來說,做美夢則是我們的信念。我們懷着對美夢的憧憬入睡,伴着對美夢的期待醒來,才不至于無法入眠、沉睡不醒。
做夢,一個多麽好的既不影響別人也能治愈自己的方式。
只是,千萬不要走火入魔。分不清夢境和現實,是很可怕的。
我驚呼着坐了起來,想要清醒過來。難得有起床這麽利索的周末。好像躺着思考,大腦就會不停地織夢似的。好像躺着看手機,手機就會睡着而出錯似的。不起身的話還能節約一秒半秒的時間,讓我離真相更快一點。可越是這種緊要關頭,身體越有自己的主意。人的身體真是個奇怪的構造。我只不過是一個簽了租住期限而不知具體期限的租客,卻總是妄想成為它的主人。
我打開手機,緊張地點開我們的聊天記錄。像查詢高考成績的那一刻,明知結果會是情理之中——不會有奇跡也不會太糟糕——卻還是忍不住地陷入了對未知的期盼中。
“晚安明天見”
沒錯了,我們約好今天要見面的。我閉上雙眼,交纏着雙腿,像是運功似的在腦海中将現實從夢境中挑出。
去你家是夢,沙發上的接吻是夢,俯卧撐是夢,下雨天也是夢......
我究竟做了多少的夢?那些我從未察覺的夢,回憶起來竟是如此清晰,讓人忍不住喘息。
而昨晚的吻,昨晚的擁抱,我用力地回味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具體細節。仿佛昨晚的一切才是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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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奇怪了。
狼嚎聲開始在白天出現了。
果然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足以打破超自然的力量。
“起床了嘛(哈欠)”
“正準備起呢,收拾好就去找你”
吃早飯沒,我路上給你帶點”
這力量竟讓我變得貼心了起來。
“好的(表情)”
“你想吃什麽呀”
“你吃啥我吃啥”
我傻傻地笑了。這句話明明和我常說卻不愛聽的“都行”一個意思,我卻看得很開心。
我迅速穿好衣服,一邊刷牙一邊愉快地糾結着買點啥好吃的好呢。
想着好吃的會感到快樂,想着給喜歡的人買好吃的會感到幸福。
我從衣櫃裏拿出那件新買的T,仔細端詳了一番,這領标也太硬了,還是剪掉吧。于是我拿起剪刀大手一揮,竟把衣服給剪破了。
我真服了,這麽薄的衣服為什麽要縫上那麽厚一個領标呢?為什麽要有領标這種毫不人性的設計呢?
我簡直快哭出來了,我那剛買的還未穿一次的T啊!那一刻我真希望有時間穿梭機,不用後退太久,一分鐘就好。一分鐘我就能彌補這個洞了。
可惜沒有。
我只好大喊:“媽......”
時間不等人,我只能另找一件T穿上了。
看到香噴噴的早餐攤,我的心情瞬間就好了。我一手拎着熱乎的油條麻糍前後晃蕩着,連頭和腿都忍不住想要舞動起來。原本我以為我的個性是極其收斂的,看來我還是不太了解我自己。
越來越靠近酒店的位置了,我重新換上了冷酷僵硬的表情和肢體,按捺住內心想要飛上去的沖動和喜悅。
成年人最基本的技能之一,喜怒不形于色。誰還不會呢!
馬上就到酒店了,我卻突然想起了“蜂雄蛱蝶雌”的故事,你會不會也像那樣去追行李而棄了我呢?
我忐忑地拿出手機,給你發微信。
“我馬上就到了”
“我去電梯口接你”
我松了口氣。
走進了酒店,我開始緊張了起來,鬼鬼祟祟地左顧右盼,像劇裏的特務似的。
大概因為時間尚早,偌大的前廳,空空蕩蕩的。我朝着電梯的方向走了過去,電梯正好響了,裏面會是你嗎?
不是。
巧合要是那麽多就真的只是個故事了。
不管第幾次會是你,我都會在每一次電梯響起的那個門前站着,體驗一下偶像劇裏大門開啓的那幅畫面。
我總是一邊吐槽着偶像劇的狗血,一邊忍不住地繼續看着,然後想象着、模仿着、傻樂着......
門開了,我的視線從地面上一步步上擡,先是一雙穿着灰色運動鞋的腳,20%...40%...70%...100%是你!
為什麽我要從下往上看?要是一開始就仰視,不就立馬知道是不是你了嘛!
難道是因為劇裏的視角都是這個走向,看多了就不自覺地被傳染了?
[其實我只是害怕與人對視,害怕對視後的尴尬。我總是避開人們的眼睛,好像這樣就能避免尴尬,避免一不小心讀到他們的心,避免被人讀到自己的心。]
看到你的一瞬間,我笑了,你也在笑着。那感覺,就好像是在照鏡子,一面前傾的鏡子,我不得不縮短眼皮才能看到雙眼。
我朝着電梯中間走了進去,你從中間向右前方挪了一步,伸手刷卡。我們正好在同一水平面上。門合上了,電梯以加速度開始上升。我像是乘坐着心跳加速器,一直到電梯停,心跳還是慣性地加速跳動着。電梯門一開,我就趕緊離開了這個詭異的加速器。
“左邊。”聲音從右後方傳了過來。随之而來的,是堅實的力量感。
胳膊貼着胳膊,肩頭貼着肱三頭肌,越走越快,越貼越緊。
此處不宜牽手不宜交談。忍住。
你突然減慢了速度,我差點沒站穩,伸出去的右腳懸在空中,随後回旋落地,連帶着身體向□□斜,穩穩地停在了門口。
好累啊。進了門,我一眼找準了沙發的位置,準備奔向它。
你站在我身前關上門的同時,連帶着我往後退,我還沒反應過來究竟是身體的哪個部位被你擒住,就感受到了門和你的前後夾擊。
我忍不住又想起了偶像劇的情節,難道你也愛看?
随即眼前一片黑暗,我總算想起了昨晚的一些細節。
那是如野獸般的呼吸、撕裂般的心跳,和夢境中感受到的人的心跳倒是不太一樣。
莫非我也被轉化成了吸血鬼?
不知就這樣在門邊倚了多久,竟一點都不覺得累,反而覺得滿血複活。
進展不宜太快。
在這種野性氣息的包裹下,來一局王者總是可以的吧。
連吃油條都吃出了大塊吃肉的感覺,就是粘牙了點。我看着同樣吃早餐的你,心跳不由得加速跳動着。
此刻精力旺盛,宜打野。
況且情侶打游戲也是一個很好地檢驗雙方是否合适的辦法。脾氣暴躁的、沒有擔當的、怨天尤人的、自以為是的、蠢的呆的,都能從打游戲中體現出來。只是很多人在多巴胺的作用下,放大了某些情緒,忽略了某些細節。等到多巴胺的作用漸漸消散、那些被忽略的細節越來越頻繁地出現,才覺得難以忍受。
如果一開始就能夠保持清醒該多好。
可那樣的話,大概也無法體會到多巴胺帶來的深刻喜悅與欲望了吧。
我想要清醒,我想要沉醉。我想要不顧一切地大口呼吸,我想要未來順暢的人生。我來回地奔跑在天平兩端之間,平衡着理性與感性的力量。我無數次幻想過停下自己的腳步,讓理性或感性,随便哪一方取得勝利。就這樣順其自然地放逐自己。可每到最後一刻,我都克制不住地伸出橫加幹涉的雙手,讓天平的兩端恢複水平位。
多累啊!
可我還能怎樣呢?
我靠着你的肩膀,感受着片刻的安寧,聽着手機裏傳來的匹配倒計時,馬上要開始戰鬥了。震動聲響起,調整坐姿,開啓備戰模式。
先選一個打野位。
我剛把頭調正,你的頭就倒了下來。我這雙手是做好了戰鬥準備,可我的肩膀毫無防備,右肩立刻傾斜了下去,頭也向□□斜,疊在了你的頭上。
手機震動了,我立馬禁了蘭陵王,然後順勢狠狠地依靠着這顆硬邦邦的物體,都忘了看對面選了什麽英雄,反正我會的打野也沒幾個。右胳膊好像不太好施展,于是我又調正了坐姿,拿起你的左胳膊,順勢你的肩向上擡起了幾公分。
我拿着手機的右手穿過你的左胳膊,頭靠着頭,輪到你選英雄了,你快速地選了射手。大長腿選了小短腿。
你的左手穿出了我的胳膊,向着我的左後方繞了過去。手機又震了一下,輪到我選英雄了。右側的臉頰更貼近了,在好奇的目光與均勻的氣流陪伴下,我的右手開始了慢動作。
就這樣緊緊地貼近吧,就讓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多好。我真怕一旦點擊了确認鍵,那顆腦袋和眼神就會随即撤離。
倒計時催促的尖銳聲是那麽地刺耳,它堵住了我的耳朵,讓我聽不到那溫柔的呼吸聲以及...那該是怎樣的心跳聲呢?大概是低沉、有力、雄厚的吧。還是說像我一樣——心中有一萬個群魔亂舞,亂得不知如何安放了呢?
倒數兩秒鐘,我不舍地按下了确認。氣流竟更明顯了,腰部的支撐感更強烈了,讓我忍不住地想要回應。我安心地朝着右後方靠了去,右額正貼着你的下巴。
我看了眼懲戒圖标旁顯示的“近期5連勝”字樣,心想這可真不是個好兆頭。
接着我的餘光掃到了我隊明世隐的名字:“許某檸的許夫人”。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一看就是你的粉絲嘛。
“許某檸,你的夫人在這兒呢你看到沒。”
我感覺到額頭上的物體輕輕地移開,然後又順着額頭向下滑了去,“是啊,可不就是在這呢。”
本來只是想小小地戲弄你一下,怎麽好像我反而成了被戲弄的那一個呢。
游戲怎麽還不開始呢,我已經忍不住要釋放這無處安放的打野天性了。
游戲進入到緩沖界面,你重又靠在我的肩膀上,擡起了環抱着我的左手托住手機。
“你這個姿勢好操作嗎?”
“不影響發揮。”
看來你對自己的技術很自信呢。
“你這,一會咱倆要伸展不開的。指不定打着打着咱倆就扭打一起了。”
“放心,我這技術,操作自如。”
看來你還不是一般的自信。
游戲一開始很順利,對面的刺客放着自家的野不管非要來搶我的紅,還好我家小明有眼力見,不愧是你的粉絲。可打着打着,不知怎的就被對面的經濟實力碾壓了。
我這瘋狂地打怪也抵不了隊友的花式送人頭啊。
游戲越來越焦灼,我們已經顧不上膩歪了。打得那是一個東倒西歪,六親不認。
硬是把手游玩出了VR的感覺。
對話框也熱鬧了起來,本來只是肉和法師互撕,小明也開始加入了大戰,并把矛頭指向了被輔助的你。
“嘿,這人還怪起我來了,一次大招都沒用我身上。”
“冷靜冷靜,人家可是你粉絲呢。”我輕輕地蹭了蹭你的頭安慰着。
好好的順風局打成了逆風局,誰能不生氣呢。快半小時了還沒結束,罵得兇的人卻不願意投降,我真懷疑這些人到底是來打游戲的呢還是來罵人的呢。各大網站評論區還不夠他們發揮的麽。
既然無法投降也無力回天,那就擺爛吧。靠在你懷裏,逆風局也沒什麽不好的。打得越艱難時間就會過得越慢,在一起的時間才會顯得更久一些。
“你笑什麽?”
“我笑了嗎?”我毫無察覺。大概是覺得幸福吧。
Defeat。
“是啊,怎麽輸了還這麽高興呢。”你放下手機,饒有興致地看着我說。
“嗯,我笑可愛的小明,身在福中不知福。不僅不知福,還不停地抱怨呢。”
于是你也笑了,笑得趴在了我懷裏,那麽大一只,竟也能整個的被我抱住。我摸着你背上凸起的脊椎骨,忍不住上下摩擦着。要是我從小時候就開始練習吉他或者琵琶,指不定現在會成為一名節奏大師呢。
[那多年前的對戰詳情,早已找不到了,卻清晰地記在了我的腦海裏,時刻提醒着我知福、惜福。]
“癢”。你左搖右擺地用頭蹭着我說。
“再來一局?”
“來。”
“這次我要玩法師,掌握全場。”
“那我還是射手。”
匹配成功後我立刻預選了沈夢溪。輪到我方禁英雄了,遲遲沒有人禁。于是我點擊請求禁用米萊狄,結果三樓立馬禁了沈夢溪。
“過分啊這人。”你生氣地說着。
我的游戲生涯從未見過有人禁用沈夢溪的,這目的可想而知。可我不明白的是,他是三樓我是五樓,他先選法師不就行了,何必整這出呢?
“不會又是一個借游戲發瘋的吧?”
“沒事,咱別理他。”
我也沒想理他,可他是我隊友啊。
開始選英雄了,一樓秒選了甄姬。我倆都笑了,這有點意思了。
于是三樓改成了打野位。
随後二樓選了趙雲。
我倆忍不住笑出了聲了,“這些人太有意思了。”
“看來你只能輔助我了。”
“看看三樓出什麽。”
三樓選了貂蟬,并請求趙雲把打野位讓給他。
我本來以為二人會就此吵起來,趕緊用目光搜尋桌上的零食想要助助興。結果趙雲竟同意了。
真是差了點意思。
“那我就勉強選大魚吧。”
“那我選後羿吧。”
“那要不我選嫦娥?”
“行,你選西施都行。你想玩啥就玩啥。”
經過了近十分鐘混亂的對戰,我方迅速慘敗。
“總算結束了。真是野區大了,什麽樣的人都有。”我放下手機,握住你的胳膊靠着你的肩。
“你要是遇到罵人的,會跟他們吵嗎?”
“會啊,我肯定忍不住的。”
“哦?那第一局你咋沒參與。”
你在旁邊,我怎麽好意思發瘋呢。
“我今天心情好,沒工夫跟他們吵。你會吵嗎?”
“不會。我都直接屏蔽。懶得吵。”
“那以後我們要是吵架了,你也會直接屏蔽嗎?”
“好好的我們怎麽會吵架呢?”
“如果呢?”
線上戰鬥已經結束,線下才剛剛開始呢。
玩鬧了一會,就到中午了。費了好大的功夫總算點好了午飯,兩個人都累得不行。午飯還沒吃上,就已經想進行下一步,飯後小憩了。
趁着等午飯的時間,我細細研究起了你的行程表,盤算着可以見面的日子。
沒一會兒,披薩就到了。我們一邊吃着,一邊聽你說着參加活動遇到的趣事。聽着,說着,大笑着,左右搖晃着,撞擊着。吃得油光滿面,笑得合不攏嘴。
吃了個飯竟像是爬了座山似的,面紅耳熱、氣喘籲籲......
飯後是二人電影時間,幽暗的環境,模拟着電影院的氛圍。只是這屏幕,太小了一點。
沒關系,播放着些啥,也不是那麽的重要。
“不知道是不是吃太多了,我這胃有點擰巴。”你微皺着眉毛,小聲地說着。
“有熱水嗎?我去給你倒點熱水喝。”
“沒有。熱水又不是神藥,啥都能治。”你故作委屈地說。
“怎麽就不能了呢?”我故作天真地回複着,“那起來活動活動吧。”
我站起來,抓着你的手準備把你拉起來,誰知我還沒用力,這龐然大物竟自己撞了過來。我的身體不由得向後傾,一瞬間又被這龐然大物拉了回來,狠狠地碰撞,緩緩地靜止。
“碰瓷啊你。”
我推開你,伸手去掐你的腰,你機敏地後退了一步。我雖然只捏住了衣角,也足以讓你逃不掉。
“嘿。”你一邊做着向前奔跑的動作,一邊只能原地踏着步。
“想跑啊。”我從後面勒住你的腰,順勢滑了下去。
“要不你就拖着我走吧,消消食。”
“我這是胃不消化,又不是腳不消化。”
“是哈。”我抓着你的手站了起來,準備繼續完成剛剛沒有得逞的陰謀。誰知又被你看出來了。
滿屋子的追趕游戲就此開始。
我跑着跑着,突然想起來前幾天剛練習過的仙人揉腹。
“休戰,休戰。”
撞了個滿懷。
“你躺下,讓童醫生我給你治療治療。”
你滿腹狐疑地看着我,我一本正經地回應着你的目光。你将信将疑、不大情願地最後還是躺下了。
“聽說過仙人揉腹嗎?”
“聽說過。”你乖巧地将雙手放到身體外側。
我捧着雙手哈了口氣,然後搓了起來。好像我哈出的是消毒酒精似的。
接着是卷起袖口。
咦?沒有長袖。
那就卷起短袖的袖口,時下流行嘛。
“要,脫衣服嗎,醫生?”你故作害怕地抓緊了衣角。
“撩起來。”我擡了擡邪笑的眉。
我拿着手機,找出了視頻。
“來,自己跟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