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獨

等他睜開眼看清來人,有些無語:“你大半夜不睡覺,跑來我房間做什麽?”

墨曉黑抱胸沉思,見柳月找出帷帽打算帶上,忍無可忍:“反正都看見了,戴它幹什麽。”

柳月:“對你這種不懂格調不敲門沒禮貌的人,說了也白說。”

他擺好了姿勢想聽聽墨曉黑說什麽,結果一轉頭人就不見了,氣得他差點吐血。

第二天他就守在墨曉黑門口,一直等到午時。顏予卿來到客棧,見到的就是柳月靠在房門前,抱胸站定。

顏予卿湊近去,目光又移向那緊閉的房門,好奇探頭:“柳公子在等人?”

柳月眼見墨曉黑大有和他耗到死的模樣,竟然不出門一步,轉身下樓:“無事,我們下棋去。”

柳月挑了一座安靜庭院,找了方石桌,一擡眼,顏予卿已經取了棋盤出來,那棋盤火紅,柳月一眼就看出不尋常。

“這棋盤,真不錯。”

顏予卿取了黑白棋子,擡手讓他先選,聞言輕笑一聲:“與柳月公子對棋,尋常棋盤可不夠。”

柳月選了白子,攥了一顆在指尖玩:“你先落子吧,免得走不了幾步。”

顏予卿也不推拒,黑棋落下,白子随後,一來一往間柳月展開了扇子,有些驚訝,随即勾唇:“果然有些厲害。”

日月倒轉,月華傾灑,院中兩道身影依然對坐博弈,輕風吹過卷起一朵落花,随着落花悠悠墜地,顏予卿輕嘆一聲,放下手上棋子。

“我輸了。”

柳月收了扇子:“能從我手上過這麽久,你還是第一個。”

顏予卿一邊收棋一邊搖頭:“這算是安慰嗎?”

柳月站起來擡頭看了眼天上彎月,才低頭笑道:“這是事實。”

顏予卿收好東西,見他盯着客棧二樓看,不由問道:“對了,怎麽今日一直不見墨塵公子?”

柳月搖頭,搖着扇子往裏走:“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躲着不敢見人吧。”

顏予卿若有所思,随即快步跟上。

一連五天,墨曉黑都沒有露面,柳月隐隐察覺到了不對勁,他站在墨曉黑房門前,用扇子敲了敲門。

房間裏亮出燈光,但是沒有要開門的意思,柳月眯起眼睛:“墨師弟?”

墨曉黑連話都不想和他說,四下寂靜,柳月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很好!”

半夜,小二吹了燈,走出房間,剛要合上門,一把扇子就橫在了他面前,寒芒流轉。

“公子……”

小二腿一軟,一下就給跪了。

柳月一掌推開門,房間裏面空無一人。他低頭看着那小二:“住這兒的人呢?”

小二哆哆嗦嗦,欲言又止,柳月扇尖指着他:“說,不然我揍你了。”

小二苦着張臉:“那您還是揍我吧,說了要死的。”

柳月扇尖灌上內力,逼近他的脖子:“那不說我就殺了你。”

小二一下癱在地上:“那位黑公子前幾天走了,然後讓我每天晚上在房間裏點燈,不讓我告訴任何人。”

柳月側頭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火折子:“那他人去哪了?”

小二裏面擺手:“這我真不知道,您饒了我吧。”

眼見這人是真的不知道,柳月收回扇子,略感頭疼:“你走吧。”

不用他說,小二已經連滾帶爬離開了二樓,留下柳月站在墨曉黑房間門口沉思。

他究竟去做什麽了,還那麽大費周章找人每天點燈,營造一直沒離開客棧的假象。

現在出發去南水莊有兩天腳程,算下來快到回春日了,差不多明天就該動身了,可現在墨曉黑竟然不見蹤影。

待到第二天,墨曉黑還是沒回來,柳月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只能留了信讓他看見就趕緊去南水莊。

柳月剛要離開客棧,門外就來了一輛馬車,打頭的是個穿布衣的馬夫,沖他一點頭:“墨塵公子說您那轎子太過顯眼,還是坐馬車吧。”

柳月走到馬車跟前,往裏看了一眼:“他人呢?”

馬夫取出墨曉黑留下的穗子,在柳月眼下過了一道:“他說自己先行一步,讓您慢慢走。”

這話到了柳月耳朵裏就是墨曉黑在向他示威:你就慢慢走吧,我早就到了。

柳月坐進轎裏,冷笑一聲:“真是小看你了,竟然撇下師兄先走。麻煩用最快的速度走,我,很,急。”

馬夫點頭應下,一揚馬鞭,車輪滾滾翻起煙塵,向西行去。

南水莊處在兩座山脈中間,建在崖壁之上,懸空而立。屋檐錯落,樓宇間有一座小亭,此時正有兩道身影在其中下棋。

一人衣袍大敞極為随意,穿着貴氣,還是中年模樣。

此時他正對面前的棋局犯難,舉棋不定猶豫不決,終于,他看到一個空缺,棋子剛一落下,就被白棋包圍了。

“不下了不下了,你怎麽出去一趟,學得這麽狡猾的棋局。”

對面的人似乎很不贊同:“南叔,這可不是狡猾,是風雅。”

被稱為南叔的那人嗤之以鼻:“逗小貓一樣玩我,最後逼得我無路可走自投羅網,這叫風雅?分明是玩弄我!”

顏予卿笑起來:“這可是我出去一趟最大的收獲。”

南權業根本不想聽這些:“随便你,不過你這次晚回了三天,你爹差點氣死。”

顏予卿低下頭:“他老人家一貫這樣,只是為什麽每次都要我去取血,那東西為什麽要吸血才能發揮作用,究竟……”

南權業捂住他的嘴,讓他別繼續說下去:“別在你爹面前提,什麽都別問,別想。”

說完不等顏予卿反應,就踩着欄杆躍進院裏去了,留下他一個人坐在亭裏對着面前的棋子發呆。

兩日後,南水莊別院——

穿過三道回廊,有一扇暗門,顏予卿端着一只華貴的盒子。在門口站了一會,暗門打開,他垂眼走了進去,身後暗門合上,一擡頭,一個穿青袍的中年男人已經等着了。

顏予卿恭敬地把手上盒子遞上去:“爹,穆族人的血已經取來了。”

顏餘風看了他一眼,接過盒子打開一看,六瓶血整整齊齊碼着:“讓你多取些,怎麽還是這點。”

顏予卿猶豫道:“穆族只剩下三人,若多取他們必然是熬不住的。”

顏餘風冷哼,轉過身:“他們都是不死之身,取點血死不了,下次再婦人之仁,我就親自去。”

顏予卿頭低得很下,讓人看不見面容:“是。”

距離南水莊數丈遠的山坡上,墨曉黑抱劍沉默地看着不遠處的樓宇。

片刻後,他身形一動,一下就躍上了一處屋檐,低頭往那些院子裏看去。

墨曉黑在這呆了幾天,地形都已經摸透了,只是要找的東西,卻一直沒有見到,正當他一籌莫展之際,他看見顏予卿從一處院落出來。

墨曉黑眯了眯眼,沒有想到他原來是南水莊的人。

等人走後,墨曉黑一躍而下,發現這居然是個空院子,而這一路走來,這麽多天的摸索,他也發現南水莊裏沒幾個人,但有幾道內力強勁的身影坐鎮。

有兩道不弱于他,一道深不可測。

那顏予卿怎麽會來這空院子,墨曉黑視線掃過周圍的建築,沿着廊道往裏走去。

顏餘風看着面前血紅的羅盤,一擡手,裝在瓶子裏的血飛起來,沖破瓶體。他一手轉動羅盤,一手将血逼進羅盤裏,羅盤開始瘋轉,隐隐有嗡鳴聲響起。

外面墨曉黑剛轉進第二條回廊,腳下的地就開始晃起來,正疑惑間,他看見了讓人不可置信的一幕。

院裏本來一片荒蕪,空氣灼熱,現在只見無數花草如雨後春筍,只是片刻功夫,天氣就涼了下來,院中花團錦簇。

以南水莊為中心,青草漫山,枯樹生芽,山崖間湧出泉水,本來荒無人煙連蟲子都活得艱難的南決北地,一下就成了人間仙境。

墨曉黑突然想到了什麽,兩步并作一步飛快往回廊深處去。

顏餘風看着平穩下來的羅盤,終于松了口氣,轉身出了暗房。等他走遠了,檐上墨曉黑才探頭,跳到那幾乎看不見縫的門前。

他一貫會隐匿氣息,雖然顏餘風沒發現,但現在墨曉黑也不知道怎麽開這門。

“若是……”

墨曉黑想到那人,又搖頭,盯着面前的門看了半天。

他又往房頂看了一眼,長劍出鞘——

顏予卿看着新生長出來的樹木枝葉,細細撫弄,顏餘風來到他身後:“若是你多取些血,這光景還能看更久。”

顏予卿轉過身:“爹,等回春日一過去,我能不能去那江湖闖蕩。”

顏餘風冷笑:“不過是血雨腥風罷了,待在南水莊解決地灼才是你要做的,這是命。”

顏予卿咬牙道:“啓先生說了,這地灼是爹你造成的,若你不悔改,這地灼永無消退之日。”

“閉嘴!”

顏餘風擡手就想扇他,身後卻突然傳來巨響,他心髒抽了一下,面色劇變。

顏餘風一下就化作殘影往羅盤放置的地方掠去。

墨曉黑看着手上血紅的羅盤,眼神一凝,一股極其強大的內力正在逼近,他不多停留,從屋頂的窟窿跳出,剛踩在檐上,就被兩個人堵住了退路。

這兩個人都不弱于墨曉黑,一出手就是殺招,他這邊剛擋下一劍,那邊又飛來一掌,正當他被牽制住時,一道淩厲掌風劈在他後背。

墨曉黑吐出一口血,一擡手竟然半點內力都提不起來了。

顏餘風一掌将他打進暗房,墨曉黑意識模糊起來,只能看見顏餘風模糊的身影。

耳邊傳來嗡鳴,他逐漸閉上了眼睛。

還好,不是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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