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死
死
墨曉黑有些錯愣地擡起頭,連意識都清醒了許多,柳月真的就站在他面前,他低下頭:“你怎麽來了?”
柳月一邊打量鎖住墨曉黑的鐵鏈,聞言轉頭盯着他看了一眼,一扇子就敲下去:“我怎麽來了?你還好意思問,明明是兩個人的任務,你一個人不聲不響的就走了,還自作聰明把我推出去,真是好得很吶。”
墨曉黑只能任憑他敲,柳月覺得不應該這麽對傷者下那麽重的手,訓也訓夠了,對方和個悶葫蘆一樣,一句話也不說。
柳月抽出金腰劍,傾灌內力一下就劈斷了困住墨曉黑的鐵鏈。
墨曉黑一下沒撐住,跪倒在地,柳月伸手扶了他一把:“先撐住,我們抓緊走。”
墨曉黑能感覺到離開了鐵鏈,體內經脈也在漸漸流通,柳月扶着他,往那道暗門走去。
金腰劍插入門縫,柳月并指一滑,暗門緩緩打開,墨曉黑見狀愣了愣,笑了一下。
柳月見他這種時候還能笑出來,又空不出手拿扇子敲他,只能扶着他趕緊走出去。
“你莫不是被人打傻了?”
柳月一邊嫌棄,一邊扶着他往回廊走,墨曉黑突然道:“不能走屋頂,有兩個人實力不弱我們,在屋頂上守着。還有一個應該是南水莊主人,實力達到了扶搖境。”
柳月腳步一頓,随即繼續扶着他走:“我就知道師父讓做的事情,沒有一件是不麻煩的。”
柳月本來想問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麽,可現在的情況不好問,只能先離開再說。
柳月帶着墨曉黑轉進了一個小院,他就是從這裏進來的,月光冷清清照在牆沿上,樹影打在牆面不斷晃動,像是什麽鬼怪在張牙舞爪,讓這場景平添了幾分詭谲。
柳月一掌将墨曉黑送上牆,墨曉黑咳了一聲:“你……”
柳月跳上牆把他拉起來:“時間緊迫,你就先忍着吧。”
柳月帶着墨曉黑順着偏僻的路走,耗了半天才到南水莊外院,只要出了院子,就算安全了。
墨曉黑已經恢複了些力氣,周遭氣氛安靜,他總覺得哪不對勁,倆人剛要離開,一道身影從牆外飛出,将他們一掌打回院裏。
倆人被震退出去,剛止住身形,又有兩個人出現在他們身後的屋頂上。
“不愧是李長生的弟子,差點就讓你們跑了。”
顏餘風站在牆沿上,背手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們,光是氣勢就讓倆人面色凝重。
柳月和墨曉黑肩并肩,抽出金腰帶:“這下麻煩了,你和我加起來闖出去的勝算不超過兩成。”
墨曉黑将他擋在身後:“有機會你就跑,不用管我。”
柳月看了他一眼,突然道:“既然他沒殺你,看來你應該沒有得手,興許能和他交涉一番,讓他放我們離開,改天讓師父自己來拿那東西。”
現在形勢不利,柳月擡起頭隔着一層紗,直視顏餘風:“閣下可是南水莊莊主?”
顏餘風一直注意着他們的動作,聞言冷笑一聲:“不用在我身上動心思,是你們來我南水莊偷東西在先,于情于理都是你們的不對,就算是李先生在這裏,也不能仗勢欺人!”
柳月絲毫不敢放松警惕:“那東西本來就不是南水莊的東西,各種是非曲直你再清楚不過,我們若離開日後決不再來。”
顏餘風一張臉上神情莫測,像是被人戳中了痛腳,眼中殺意畢現。
“南寧南扶,将他們拿下!”
站在房頂的兩人應聲拔劍,兩道劍氣劃亮暗夜,帶着淩厲攻勢向墨曉黑柳月刺去!
墨曉黑雖然沒完全恢複,但拔劍抵擋一陣卻是沒問題,他這邊擋下一劍,那邊柳月手中扇子轉動削弱了劍氣,反手就将劍反手打了回去。
屋頂上的人接回自己的劍,皆是震了一下。
“那兩個人未必攔得住我們,攻擊左邊那個,興許有逃出去的機會。”
又一次交鋒,柳月和墨曉黑背對着,二人微微側頭,柳月認真道:“讓他們拉開距離,小心防範那南水莊主,他要是動手,我們可能得栽在這。”
墨曉黑點頭,二人對視一眼,皆明白對方所想,幾乎是移開目光的下一秒,身形閃出,朝左側房頂攻去!
南寧正是那天和顏予卿下棋的中年人,見此一幕,還來不及反應,柳月的金腰劍就已經直指向他,幾乎下一刻就要劃開他的胸膛。
南寧剛擡劍擋下,就有人從背後一腳踹在他後腰上,墨曉黑順手再補了一掌,從他前面伸出手去抓住柳月的手腕。
倆人在空中換了位置,不等南扶和顏餘風反應過來,墨曉黑已經拉着柳月踩着屋檐往外跑了。
顏餘風閃身出去,眼看二人就要離開南水莊,他大手一揮,血紅羅盤現出,開始瘋轉起來,從南水莊最外圍起,一道遮天紅幕寸寸封閉空間,直到包圍整個南水莊。
“留你們後患無窮,反正都已經做了,李長生也管不到南決,不如現在就殺了你們!”
墨曉黑和柳月剛跑到外院前,就被堵住了去路,顏餘風不給他們一點反應時間,三道血柱沖天而起,殺意凜冽,直指他二人!
幾乎是在一瞬間,墨曉黑馬上朝柳月看去,剛想一掌将他推出去,哪知柳月更快,一掌柔勁将墨曉黑送上房檐。
等再想動作,就已經無處可逃了。
一道血柱直接穿透柳月的身體,白衣染血,暈開無數血花,凄豔無比。
墨曉黑目眦欲裂:“柳月——!”
就在剩下兩道光柱降下時,一方數丈大的火紅棋盤擋在了柳月面前,墨曉黑躍到柳月身邊,顫抖着手去碰他。
顏予卿替他們擋住了血柱,但那火紅棋盤已經開始寸寸龜裂,他咬牙轉頭:“墨公子,我等會兒會在陣法旁邊撞開一個缺口,你帶着柳月公子趕緊走!”
說罷他雙手結印,那方火紅棋盤飛起,引着那兩道血柱往旁邊的紅幕撞去!顏餘風大怒,血柱威力過大,一不小心顏予卿就得折在裏面,他只能稍微收了羅盤之力。
“顏予卿!你是要氣死我嗎?!”
顏予卿充耳不聞,棋盤和紅幕相撞的一瞬間,紅幕裂開一條縫隙,棋盤也開始化成碎片,一個洞口也被撞了出來。
墨曉黑抱起柳月,順着洞口往外狂奔,一下就消失在南水莊外。
顏予卿也噴出一口血,支撐不住倒地,南寧趕緊将他扶起來,顏予卿剛站起來,就被顏餘風一巴掌扇倒在地。
“莊主……”
南寧剛想求情就被顏餘風閃着紅的眼逼退回來。
“從今天起,顏予卿不得出南水莊半步,誰要是敢放他出去,就廢了武功扔出莊去。”
夜墨幽深,不見星月,遠處風卷黑雲,連空氣都壓抑起來。
連綿山脈之間,一道身影背着另一道身影狂奔在山野間,墨曉黑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心情,只感覺心髒瘋跳,一股劇烈的恐慌席卷了他整個身體。
他嘗試張口,許久才出發出聲音:“……柳月……”
沒有人回應,垂在他身旁的手指血色盡失。
柳月趴在墨曉黑背上,一身白衣幾乎成了血衣,鬥笠上的紗遮住了他的臉,無端端生出幾分凄然顏色。
染血的布料飄在空氣裏,墨曉黑一刻都不敢停,好像停了下一秒背上的人就要消散掉。
“柳月……”
“…………”
“……柳月。”
“…………”
“柳月。”
“…………”
每隔一息,他喚一聲,直至天地消弭無聲應和。
墨曉黑一刻不停地狂奔,終于是牽動舊傷,連步伐都不穩了起來,天啓遠在千裏,他從來沒有一刻這麽絕望過。
若是沒有接下在任務,若他沒有被抓,若是他早将卦象全盤托出,早點離開南決,就不會這樣了。
東方欲曉,茫茫山林遠不及眺。
墨曉黑腦內意識迷離,抓着柳月的手卻一刻也不敢松,他只感覺背上人身體已經變得冰涼,透過他的後背直抵進心髒。
柳月一貫喜歡白色,幹淨,纖塵不染。
現在渾身是血,他一定很不高興。
想着想着,墨曉黑眼前的路就開始搖晃起來,開始變成白色,然後被黑色包裹。
靠近南決東邊的山脈深處,一座簡陋的屋子裏躺着一個老人。
屋外有個少年盤坐着鼓搗木頭,包着頭巾的婦人推開院門,和往常一樣帶了砍刀出門。
走了三裏路,終于是到了竹林,婦人微微一笑,一擡手砍刀落下,十數顆翠竹應聲倒地,一道搖搖欲墜的身影随之出現她面前。
婦人停下手,剛要戒備,那身影仿佛沒看見她,和她擦肩而過。
那人背上背了一個血人,似乎已經沒有生氣了,他也不過是強弩之末。
一個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全憑一股勁吊着。
婦人皺了皺眉,叫道:“小子,別再往前走了。”
墨曉黑沒理她,他現在聽不見也看不見,伏在他頸邊人那冰涼的的皮膚,是他現在唯一能感覺的。
那婦人見他聽不進去,嘆了口氣,轉身繼續做事。
染血的衣料上滾落一滴未幹的血珠,一股熟悉的波動傳來,那婦人如鬼魅一般閃至墨曉黑面前。
“天羅盤……”
婦人看見柳月背上的傷口,眼裏不知道是什麽情緒,似是狂喜又是驚怒。
“小子,你站住。”
墨曉黑充耳不聞,繼續往前走。
婦人眼見他什麽都聽不進去,一掌将墨曉黑劈暈過去,撈過了柳月,撚了撚指尖碰到的血,随即扯起暈過去的墨曉黑,往山林深處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