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電話響起。
俞景沒接,等着他挂斷,然後又重新響起來。
這次俞景接了。
那頭是陳淮:“什麽時候回來?”
俞景小聲說:“還不确定。”
陳淮只道:“回來提前說,我開車來接你。”
俞景坐在長椅上,腦子裏很空,大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我想現在回來,可以嗎?”
陳淮幾乎立刻說:“我給你買機票,你下了飛機,就能看見我。”他語調放緩了,像是在征詢他的意見:“好不好?”
俞景說不好的時候,天上好像下起了小雨。因為他看見他腳下的地突然濕了一小塊,接着他什麽都看不清了,原來是雨水有些模糊了他的眼睛,原來不是小雨,原來是大雨:“騙誰呢,我早就查了,今天晚上已經沒有北京飛昆明的航班了。”
陳淮嗯了一聲,以一種低哄的語氣:“那我給你變個魔術。”
俞景被凍的吸了吸鼻子,聲音變得有些悶:“什麽?”
隔着屏幕,他看不見任何魔術,但在他前方,陳淮穿着黑色的沖鋒衣,右手插在兜裏,左手拿着手機,邊講話邊往這邊走來:“大變活人。”
俞景想笑,又有點感動的想哭。最後他眼睜睜看着陳淮走到他面前,俯身挑眉,很拽的問他:“這個魔術是不是很成功。”
俞景點頭,看見雨水把他的頭發打濕:“但是你忘記變一把傘。”
陳淮把人從長椅上拉起來,邊跑向不遠處的小亭子邊一本正經的解釋:“變得太急,沒想到你這邊有雨。”
下雨就降溫。
俞景鼻子已經凍得有些發紅,他縮在長椅上,目光停留在陳淮身上,很久都沒挪動。倒是陳淮從包裏摸出一個巧克力來,然後扭過頭遞給他:“吃不吃?”
巧克力被他的體溫捂着,有些變軟。
俞景接過那個小小的巧克力,撕開紅色的包裝,塞進嘴裏。巧克力瞬間融化在口腔裏,俞景皺眉,覺得它有些太甜。
陳淮在一旁看着他:“不好吃?超市裏賣的味道是不太行,下次給你買貴的。”
俞景沒覺得不好吃,只是他很少吃這麽甜的東西,一時有些不适應:“好吃的,是我吃不慣。”
陳淮松了松眉眼,逗他:“我們俞公主這麽嬌貴,怎麽在外頭坐着淋雨?”
俞景沒搭理他,不自覺的用手捏着巧克力的包裝紙。
陳淮就很遺憾的嘆了口氣:“看來我的魔術很失敗,都沒見你鼓個掌。”
失敗不失敗俞景不知道,但他要是真能大變活人,那牛頓都該從墳裏爬起來做研究:“你怎麽來了?”
陳淮把他手裏的包裝紙拿走,很自然的塞進自己兜裏:“變出來的啊。”餘光看見俞景已經皺起了眉,又主動解釋:“我媽催我回來一趟,本來只想打個電話問問,沒打算找你,結果就發現了一只落湯小魚。”
俞景不信:“你剛剛說我要是飛昆明你就來接我。”
陳淮嘆氣:“是啊,要是你明天就回去,我還得趕到你前面,不然接不上你了。”
陳淮沒繼續問發生了什麽,見雨已經變小了,他起身:“餓不餓,去吃點東西?”
俞景其實不太餓,但他不餓,陳淮卻是趕了一天的飛機,肯定又累又餓:“走吧。”
這個點,又下了一場雨,已經沒什麽飯店還開着了,兩人就近找了家便利店。陳淮拿了關東煮和速食面,又讓店員熱了一瓶純牛奶。
牛奶當然是給俞景的,陳淮叮囑:“吃點東西再喝。”
俞景從裏面挑了自己喜歡的丸子:“你等會要回家嗎?”
陳淮抽了雙筷子吃面:“不回,我媽把我掃地出門了。”
俞景有些呆,說的話也沒經過大腦思考:“那我們等會去訂個酒店?”
陳淮:“……”
他停下筷子:“我以為你會收留我一晚上。”
俞景自己一個人住,家裏倒是還有空出來的房間。但他只收拾了自己那間,其他的還要回去打掃一下:“那你吃快點,吃完回去收拾房間。”
這話多慮了,陳淮吃飯一向不慢。俞景牛奶喝到一半,他就已經解決完那盒面了。
俞景又忍不住皺眉:“吃慢點,太快對腸胃不好。”
陳淮拿了一串丸子,聞言擡頭調侃:“俞老師這是想讓我快點還是慢點?”
俞景:“……”
俞景:“我去結賬。”
等他結完賬過來,陳淮已經吃好了,甚至還很貼心的把桌子上的垃圾都清理掉了:“走吧,我剛剛打了個車。”
北京堵車堵的厲害,哪怕是晚上,路上也耗費了不少時間。
兩個人都淋了雨,但陳淮比他濕的厲害。俞景怕陳淮感冒,匆匆從衣櫃裏找出一套沒穿過的睡衣和新的毛巾:“你先洗個澡,洗手間在靠近廚房那邊。”
陳淮拿了那套睡衣,把睡衣底下的新毛巾抽出來扔在俞景頭上:“把頭發擦幹。”
俞景站在原地,愣了兩秒,走到茶幾旁邊,拉開抽屜拿出一個抽風機來,在吹風機的暖風中有些想笑。
陳淮洗的很快,俞景吹完頭發在沙發上玩着手機他就出來了:“頭發幹了沒?”他挺自然的上手撸了一把俞景的頭發,确定幹了之後才坐在他旁邊的沙發上催他:“去沖個熱水澡。”
俞景是個有拖延症的人,更何況這會兒他有點犯困:“等會再去,我坐會。”
陳淮看他一眼:“你現在洗,就不用幫我鋪床單,你要現在不去,那就跟我去打掃房間。”
俞景:“……”
這人是比他一個主人還不客氣。
俞景嘆氣,緩慢起身:“被套在我房間的衣櫃裏,你自己找找吧。”
俞景洗的慢,等他出來時,陳淮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應該是職業病的原因,他把床單鋪的相當整齊,就連被子也是呈豆腐型放在床角,整個床簡直找不出一絲皺巴的地方。
看見他,陳淮關了房間裏的燈,坐到沙發上:“睡覺還早,說說,今天遇到什麽事了。”
該來的還是躲不過。
俞景跟着他走到沙發旁邊坐下,拿出那兩張照片:“這一張是于爺爺店裏的,另外一張是俞志給我的。據他自己說,三年前他曾經在回北京之前去過那家店,買下這塊玉佩和拍出這兩張照片的人都是俞志。”
陳淮只知道他要查的事,卻還沒真正來得及上手:“你覺得哪裏不對?”
俞景想了想:“一開始,我懷疑的是于爺爺店裏那張照片,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裏面的人不像俞志,倒更像我爸爸俞哲。所以我去找了拍攝者,他一開始拒絕和我見面聊照片的事情,後來同意了。我給他看了照片,他确認裏面的人就是俞志。他還跟我說,當時他拍了兩張,一張是玉佩,但碰巧旁邊的俞志入了鏡頭,另外一張是俞志要求給他單獨拍的,他的底片不在了,但俞志還保留着。”
陳淮一點就透:“所以你來北京問俞志要照片證明?”
俞景點頭。
陳淮把兩張照片拿在手裏仔細對比了一下:“你在跟着他的思路走。”
俞景皺眉:“什麽意思?”
陳淮擡頭,耐心解釋:“遇到拍攝照片的人之後,他提供給你一個重要的線索,那就是俞志手裏的照片。但就是因為這樣,他也讓你無意之間接受了一個觀點,那就是只要俞志能拿出那張照片,就能證明他是無辜的。你想查的是第一張照片裏的人究竟是俞哲還是俞志。俞志能拿出那張照片,只能說明他去過那家店,并且留下了這張照片,但不能證明兩張照片裏的人就是同一個。”
俞景點頭:“我想過這個問題,但拍下這兩張照片的人确認過他的身份,的确是俞志。”
陳淮露出一絲笑意:“可你忘了,他會說謊。”他把照片放到俞景眼前:“你看,這兩張照片,按照他的說法應該是同一時間拍攝下來的。雖然兩張照片看起來都有些泛黃老舊,但第二張照片被俞志帶回了北京,按照束水和北京的氣候差異,束水明顯比北京幹燥得多。但第二張照片卻完全沒有潮感,反而比第一張保存的更加完整。這說明拍攝者很有可能說了謊,這張照片的拍攝日期很可能晚于第一張照片。”
俞景突然想起來一個細節:“我找劉誠的時候,他說拍第一張照片的時候寫錯了日期!當時是12年,但他寫成了11年!”他恍然大悟:“可是12年的俞志,分明斷了右腿。”
陳淮冷笑一聲:“這就是矛盾點所在,雖然第一張照片看不清人臉,但右腿是完整的。”
俞景把兩張照片反複對比觀看:“可是他為什麽要說謊?”
陳淮看着他:“你說的這個攝影師,叫劉誠,束水本地人。前幾年在鎮上學了幾門手藝,都不掙錢。跟着所謂的“親戚”出省掙錢後,被迫欠了高利貸,選擇回束水躲債。正是缺錢的時候,你說如果我要是俞志,想要收買這樣一個人,簡不簡單?”
俞景下意識反問:“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他明明還沒來得及告訴陳淮這些東西。
“小魚兒,”他挑眉:“只有自己查到的東西,才是最真實的。從別人口中得到的,很可能是早就設計好用來騙你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