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禍臨萬壽閣

第1章 禍臨萬壽閣

建安五年冬月初七,葉政廷六十大壽。國家初定,葉政廷功在千秋,澤被天下,萬壽節普天同慶。宮中萬壽閣大擺筵席,京中六品以上的官員、後宮妃嫔皇嗣今日齊聚萬壽閣為皇帝賀壽。

狹長的青石板路上,各宮轎辇銮駕在宮人的簇擁下,綿延不斷往萬壽閣湧去。路邊,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人獨自走着。他約莫二十上下,身着青色緞子衣袍,頭戴蟒紋發冠,生得一副絕好相貌,眉眼清俊如畫,淡然疏闊,昂首闊步,一副随和模樣。看他穿着不是貴族子弟便是皇子,但奇怪的是他沒有轎辇,徒步而行,甚至連個随從都沒有。

他孤寂卻不落寞地走在一衆花團錦簇的轎辇銮駕旁,時不時禮貌讓行,與這一路匪匪翼翼的儀仗格格不入。

兩匹馬拉着一副公主銮駕路過他身邊,宮人沒看見他似的直接就從他身邊過去。他也不在意這樣的冒犯,反而低頭向銮駕內的人示好。

“姐姐,這不是十六弟嗎?”銮駕內,一個滿身珠翠的女子捂着嘴朝另一個女子嬌笑,“又是一個人步行。”

前朝覆滅的根源便是皇室後繼無人,所以葉政廷十分重視後嗣人丁。他子嗣繁多,共育有皇子二十五人,公主十八人。但因連年戰亂奔波,流離失所,活下來的成年皇子六人,未成年皇子七人,皇孫十幾個。

這位公主口中的“十六”便是十六皇子葉長洲,成年皇子中最小的一位。他是葉政廷與一民間女子所生。當時葉政廷軍隊被打散,正被敵軍追。他腿中流矢,被一民間女子藏身柴房方才躲過滅頂之災。他感念女子救命之恩,一夜風流後,留下一塊令牌,表明身份,說等自己安定後,女子可憑令牌來尋他。

這一等,便是十年。葉長洲和母親艱難在亂世求生,母親病死之際才拿出那令牌,讓葉長洲去尋生父。九歲的葉長洲帶着令牌,所有線索就只是母親口中的那個名字,踏上了艱難的尋親之路。

好在那時葉政廷已以塢原為基地站穩了腳跟,有了龐大的勢力。葉長洲找到塢原,憑借令牌進了府門。葉政廷幾乎忘了曾有過那麽一段情緣,看着眼前小乞丐似的孩子,還有他他手裏的令牌,聽他轉述母親的說辭,才老淚縱橫認下他。随後又依着葉長洲的意思,留下他半路撿來的老乞婆與他同住。

随後,葉長洲便和衆多皇子一起讀書識字。但這些皇子皆有生母在世;即便生母過世的,也有原來的下人照料,唯獨葉長洲什麽都沒有。在衆多皇子中,他既不出衆也不耀眼,泯然衆人,葉政廷便讓他住宮中皇子居所,對他說不上多好,但別的皇子該有的他也有。

“快走,莫管他。”轎辇內,另一女子晦氣地用手帕捂着嘴,“這人黴運上身,誰碰誰倒黴。”

“我聽說昨日七皇兄讓他送一篇手抄詩給二皇兄,他剛踏進二皇兄府邸就掉進荷塘了,做了個落水狗,差點溺死,手抄詩也毀了。”那女子笑得捂着肚子,聲音不自覺就飄出了轎辇,剛好被葉長洲聽了個囫囵。

他低頭皺眉,随即釋然一笑,展顏繼續往前走,根本不受這些言語的影響。宮中人都說他被瘟神附了體,喝涼水塞牙,放屁砸腳後跟,總是多災多難,連帶他身邊的人都跟着倒黴,所以衆人對他唯恐避之不及,生怕與他接近,黴運順着空氣沾到自己身上。

他倒是樂得一個人自由自在,只與當年路上拾來的老乞婆相伴,雖無人問津,但平安順遂地長大了。而當年那些比他耀眼的皇子,卻因各式各樣的原因隕落,或意外,或暗害。

“落水狗就落水狗。”葉長洲背手走在路邊,心情舒暢,“總比死狗強。”

萬壽閣外寒蟬仗馬,朱幹玉戚,數百禁衛軍守護在閣外。大門口,年輕的宮人排成兩列,迎接盛裝而來的朝臣和皇子妃嫔,引領他們落座。

萬壽閣內部奢華豔麗,中間碩大的龍椅高高在上,俯瞰着前方的舞臺和下方的文武百官。萬壽閣九層之上,紅綢結彩從頂部垂落到下方,上為當朝翰墨聖手親書萬壽圖。

朝臣們落座在龍椅左邊,後宮妃嫔和皇嗣落座右邊。葉長洲最後一個進來,在宮人的引領下在最後排落座。兄弟姐妹們都在聊天,無人理他,他也落得清靜,邊吃瓜果邊認真看臺上的戲。

葉政廷還沒來,此時臺上的戲也不是重頭戲,但葉長洲甚少有機會看戲,看得無比認真,時不時大聲拍手叫好,惹得正在熱談的兄弟姐妹們紛紛朝他丢來嫌棄的目光。

萬壽閣九樓上十分狹小,站在走廊上個子稍高些的伸手就能夠着屋頂。不過此處有一個便利,那便是視野開闊,能将下面參加壽宴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一個身着錦袍的年輕人在廊上席地而坐。他二十多歲模樣,身形高大,眉目深邃,俊美中透着鋒利與不羁。滿頭烏發高高束起,用黑玉冠簪着,垂下許多細密的小辮子。他手持一把帶血的匕首,毫不在意地在胳膊上擦幹血跡,随即将匕首插進靴子內扣裏。抓起一旁的酒壺仰頭而飲,恣意灑脫。銳利的眼眸緊盯最後一排的葉長洲,似野獸緊盯肥美獵物,好像樓下那落單的皇子已是他爪下之物,下一刻就能撕開享用饕餮盛宴。

“岑丹,屍首處理幹淨了麽?”他一開口,嗓音暗沉。這人正是煜王薛其鋼的世子薛淩雲。

“世子放心。”黑暗中,薛淩雲身後的随從低聲道,“流水山莊的人,一個不少全藏車裏拉出去了。”

“按照我說的,把他騙上來,莫驚動他人。”薛淩雲盯着葉長洲,仰頭飲了一口酒。

大盛尚未建國時,薛淩雲本是跟随他父親煜王行軍打仗的少年将軍,如今閑在京中無聊,便跟一幫世家纨绔子弟整日喝酒賭博,遛馬打球,見誰不順眼便是一頓胖揍。因為他武功高強又力大無窮,加之身份尊貴,誰也不願得罪這樣的權貴,只得忍氣吞聲。因此背地裏都說他是京城一霸,現世的纨绔浪蕩子。

他的最大“戰績”便是一人獨闖京兆尹府,憑借一把刀硬生生将他手下岑丹救出來,打傷無數衙役,連京兆尹府本人都被他抓住狠揍了一頓。事後查出是京兆尹府誤抓了人,但薛淩雲嚣張霸道的诨名已出,最後還是京兆尹府道歉賠禮了事。

“是。”岑丹應聲,轉身下去了。此時壽宴尚未開始,葉政廷還沒來,若是他來了,葉長洲便不能随便走動了。

薛淩雲目光始終盯着葉長洲。岑丹下去悄悄靠近葉長洲,對他一陣耳語,随即,葉長洲便擡頭朝薛淩雲看來。

薛淩雲下意識往後一靠,躲避着他的目光。葉長洲聽完岑丹的話,思索片刻,起身随他上樓。他座位本就在最後一排,又靠近樓梯口,竟沒人發現這倒黴鬼消失了。

葉長洲随岑丹沿着逼仄的樓梯一圈圈往上爬。終于爬到九層,岑丹弓腰站在門口做請勢,葉長洲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前腳剛跨過門檻踏上九樓的走廊,岑丹後腳就在他背後将門關了,“啪嗒”落了鎖。

葉長洲尚在微喘,沒來得及看清昏暗的樓頂的情況,便聽到身後關門和落鎖聲,心裏“咯噔”一下:完了,自己又被人算計了。

他心慌意亂地拍門,但此時樓下人聲鼎沸,皇帝已經在儀仗簇擁下進了門。葉長洲不敢驚動聖駕,邊拍門邊低喊:“開門!”

“別喊了。”樓下震耳欲聾的請安聲中,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身後鑽入耳朵,頓時令葉長洲毛骨悚然。

愕然轉身,借着樓下微弱的光,葉長洲勉強看見前面站着一個高大的男子,那人正一步步朝自己走來。葉長洲剛從光明進入黑暗,目力受限,看不真切面容,只覺那人渾身透着危險氣息,似要對自己不利。

“站住!”葉長洲慌了,背靠圍欄,厲聲喝止。好在此時樓下衆人正在朝拜皇帝,聲音嘈雜,樓上又黑暗,無人發覺上面的事。葉長洲不想惹麻煩,一點也不想,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此刻他只想喝退那人,安然下樓參加壽宴。

薛淩雲卻不管,徑直欺身而至,雙手抱懷把人逼到角落裏,似笑非笑看着他:“葉長洲,你好啊。”

“薛淩雲?”葉長洲慌了一下,努力往後靠,盡量讓自己的身子遠離薛淩雲。

“原來殿下認識我,薛某三生有幸。”薛淩雲見他身子已經窘迫地貼着欄杆了,卻還努力往後靠,左手撐柱,高大的身軀把葉長洲困在身前狹小的空間裏,“都說殿下是宮中第一倒黴之人,神憎鬼厭,誰碰誰倒黴。”

他盯着葉長洲煞白驚恐的臉,饒有興趣湊過去盯着他:“我倒要看看,今日碰了你,我會不會跟着倒黴。”

“放~放肆!你想幹什麽?!”葉長洲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臉頰,驚恐不已。

但他色厲內荏的樣子在薛淩雲眼中不過是一只龇牙幼獸,絲毫威懾力都沒有。他一把捏住葉長洲下巴,狠狠将他抵在欄杆上,湊過去似笑非笑盯着那張蒼白俊俏的臉:“自然是想要你。”

葉長洲又驚又怒,下巴被那武夫捏得劇痛,似下颌骨都要碎掉了,揚起手便推他。但薛淩雲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沉重的身子直接壓在葉長洲身上,徑直将他壓得往後仰,上半身探出欄杆。

“薛淩雲!你瘋了麽?!”葉長洲又驚又怒,他知道這混世魔王一向目無王法,但沒想到他竟敢在萬壽節公然冒犯皇子。

薛淩雲鐵鉗似的手捏得他臉頰發白。見葉長洲滿眼驚恐憤怒地盯着自己,卻無法擺脫自己的壓制,滿臉邪笑湊近他臉頰:“殿下身嬌肉貴,勾得薛某相思入骨,寧做那花下死的風流鬼。”

“身嬌肉貴”四字,他說得無比鄭重,一字一頓。

“放開我!否則我喊人了!”葉長洲半個身子探出欄杆,此刻樓下誰要是擡頭一看,就能看見他此時狼狽的樣子。他一點也不想在這種時候出風頭,如果被發現,不論是什麽原因,他都是破壞父皇壽宴的不孝之徒,是讓皇家顏面盡失的恥辱,這輩子都休想翻身。

“你不敢。”薛淩雲松開了他臉頰,扯着他衣襟一把将人拉回來,轉身直接将他抵在牆上,嘴唇湊到他耳邊低聲道:“我觀察殿下許久,殿下真真是個妙人呢,人妙,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更妙,真是讓薛某欲罷不能……”

“唰!”葉長洲鋒利的指甲抓過薛淩雲臉頰,瞬間留下三道血痕,呼呼往外冒着血。葉長洲盯着那血跡,随即又更加驚恐:這下只怕徹底惹怒這混蛋,自己大難臨頭了。

薛淩雲抹了下臉頰,怒火瞬間被血跡點燃,僅存的一絲理智也徹底消失在這血跡裏。他眼裏迸出欲火,喘着粗氣,摁住葉長洲狠狠在他臉頰嘴唇胡亂親吻啃咬,似要将他撕碎了咽下去。

葉長洲被他這般侮辱,羞恥的怒火蓋過膽怯,沖他拳打腳踢地怒罵:“你個不知死活的浪蕩子,混賬王八蛋!”

薛淩雲被他奮力一推,也只是後退兩步。他根本不在意葉長洲那似貓抓般的攻擊,喘着粗氣一把扭着葉長洲胳膊,将他翻身抵在牆上,又黏上去在他後腦勺啃着,狠狠擠壓着他:“罵夠了嗎?罵夠了歇會兒,讓老子爽一爽。”

葉長洲胳膊被他扭在身後,臉頰緊緊貼着牆,身上的痛抵消不了心裏的驚恐和憤怒:這混賬一向無法無天,如果真的要犯渾,只怕是算準了自己不敢壞了萬壽節。難道今天要栽在他手裏了麽?

葉長洲閉上眼,忍受着身後之人的欺淩,強令自己冷靜些,壓低了聲音:“薛淩雲,你我素無交道,也無仇怨,你放了我,我保證當做今日什麽都沒發生。否則我喊起來,你便是亵渎皇子的殺頭死罪,不可避免還要牽連到煜王……”

“誰說素無交道?薛某仰慕你已久,早就把你的底細摸了個清楚。”薛淩雲十分霸道地擠壓着他,啃着他後頸,“本來我不想這麽快對你下手,但誰讓你露了馬腳。”

說着頂了葉長洲兩下,低聲威脅:“我問你幾句話,你若老實回答,今日我就放了你……如果你糊弄我,我就當着你爹的面把你上了。反正我爛命一條,聲名在外,我爹可管不了我。”

葉長洲被他的動作吓得臉色煞白,渾身顫抖,心裏窩着火,卻不敢大聲:“薛淩雲,我父皇就在下面,你簡直狂妄!”

薛淩雲嗤笑:“葉長洲,我不怕!我偏要以下犯上!”說着又頂了葉長洲一下,低聲在他耳邊威脅道,“昨日老七讓你送什麽勞什子手抄詩給葉仲卿,你是故意落水的嗎?老實回答我,否則我可就不客氣了。”

原來是為這事。葉長洲心裏有底了,這混蛋是太子的走狗,想必是替太子來試探自己的。他定了定心神:“誰會故意落水?我傻麽?”

“是挺傻的,真傻假傻就不知道了。”薛淩雲在他背後冷笑,似咧嘴的惡狼,“還有,你送的手抄詩寫的什麽?”

“我……我不知道!七皇兄讓我送我便送,我管裏面什麽內容。”葉長洲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驚恐。

“呵……”背後之人一聲冷笑,徑直一把撕下葉長洲背部衣衫,“既然你如此嘴硬,我便看你能嘴硬到幾時!”他覆在那片顫抖的裸背上,俨然下一秒就要把葉長洲吃了。

葉長洲吓得渾身顫抖,眼淚不由自主就流下來了。是忍受背後這混蛋侮辱,還是選擇活命,葉長洲選擇了後者,緊咬着唇一聲不吭,任由他欺淩。

薛淩雲緊貼着他顫抖的背部,作惡似的将手繞到前面撫摸着他臉頰嘴唇,完全感受着懷中人的額恐懼和羞恥:“葉十六,沒想到你如此能忍。”随即盯着懷中人裸背,似餓狼眼中最肥美的羔羊,“昨日你落水,衣衫不整之際我看到你身子了,沒想到這背更美……”

葉長洲知道今日逃不過此劫了,嫌惡地偏頭不讓他觸摸自己臉頰,低聲怒罵:“完事快點滾蛋!”

他這麽視死如歸舍棄自身的樣子,倒讓薛淩雲起了戲耍他之心。他伏在葉長洲背上,控制着他,專門尋他癢處。

葉長洲忍不住一陣戰栗,忍不住低聲怒罵:“混蛋!莫胡亂摸!”

他雖還是惱羞,但聲音裏也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異常。薛淩雲察覺到了,手力道絲毫沒有減輕:“十六,你都二十了,你父皇還沒給你納妃,也沒給你單獨的府邸,啧啧啧……他似乎忘了有你這麽一個兒子了……好可憐,今日便讓我疼疼你。”說完便再不管他反抗與否。和X諧樓下繁弦急管,歡聚一堂;樓上狂風折枝,暴雨摧花。正在享受百官朝拜的葉政廷根本不知道,此時自己頭頂之上,親兒子正被人欺淩,連喊的力氣都沒有了。

薛淩雲正穿衣衫,沒管倒在地上一身狼藉的葉長洲,冷言冷語羞辱他:“呵……你也不過如此,遠不如我想得那麽爽。老子回去了,莫想我。”

葉長洲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眼淚幹涸在眼角,身上各處疼痛難當,沒睜眼,咬牙切齒擠出幾個字:“今日你如何侮辱我,來日我定百倍還你!”

薛淩雲整了整衣領,摸了下臉頰,已不流血了。笑道:“小十六,我等着。”說完讓岑丹打開門,揚長而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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