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沉冤得昭雪
第68章 沉冤得昭雪
建宗六年正月十五元宵佳節,薛淩雲被無罪釋放。康郡王葉恒豐被正式追封康親王,其子襲郡王爵位,停棺三月後下葬皇陵。常氏母子分別被禁足自己寝宮,守衛也被換成葉政廷的皇家禦衛軍。
葉政廷對為何禁足常氏母子緘口不言,下令飛花營清剿彭青雲在塢原來不及撤走的暗樁,又令暗衛将朝中凡是與常氏母子密切接觸的朝臣暗中被監視起來。一時朝野議論紛紛,謠言揣測滿天飛,有說慶安國小妾和童謠的事惹天子暴怒,因此降罪常氏母子;也有人揣測是因康郡王暴斃一案,常氏母子從中作梗。
流水山莊也不意外地被尋了個由頭搜查,但喬沛之何其敏感狡猾,雖未得到常氏的指令,但早已悄悄将見不得光的生意和人都撤走了,只剩些表面生意讓他們查。
“莊主,幾個地下錢莊為何不撤走?”山莊官家梁龍站在山莊外,看着官兵搜查低聲問喬沛之,“這不是落人口實嗎?”
喬沛之背着雙手,望着山莊碩大的門樓道:“既然有人懷疑山莊有見不得光的營生,那便一定是有一些的。”他回頭對梁龍微微一笑,“太幹淨了,反而惹人懷疑。不給他們一些把柄,怎麽能放心?”
梁龍恍然大悟,欽佩地朝喬沛之拱手:“屬下受教。”
巳時,天牢外一群人迎接無罪釋放的薛淩雲。葉長洲作為此案特使,與新上任的牢獄司宣讀無罪釋放的禦令,等着獄卒将薛淩雲帶出來。
薛淩雲那幾個京中的狐朋狗友,淮安侯宴岚山大公子宴澤禹,還有裴奕、楊凱若、褚博冉等人拿着接風酒、去黴運的鞭炮在外候着。孫振武夫婦和岑丹伸長了脖子等薛淩雲從裏面出來,唯獨不見薛湘楠。
“煜王世子薛淩雲,無罪釋放!”獄卒手持銅鑼“當……”一聲清脆的鑼響,薛淩雲灰頭土臉被獄卒帶着出來了。
只見他還是那一身髒污不堪的衣物,上面的血早已幹涸,穿在身上又薄又硬。他臉青嘴白,頭發亂蓬蓬,實在太狼狽了。
薛宓一見他就哭着撲上去,心疼地将早就備好的衣袍給他穿上,又哭又笑幫他梳頭擦臉,孫振武尴尬又心疼地跟着她幫她遞東西。宴澤禹等人一見薛淩雲出來,哄鬧着簇擁上去跟他打招呼,圍着他放鞭炮。
“噼裏啪啦”鞭炮聲震耳欲聾,火紅的炮紙炸飛一地,硝煙之氣沖淡了天牢的污穢,帶給人煥然一新。
葉長洲和楊不易站在離他們一丈遠處,遙遙看着他們喜極而泣,看着他們久別重逢,看着他們失而複得,卻沒有上前湊那一份熱鬧。
薛淩雲被人簇擁着,伺候着,滿臉堆笑,一雙眼睛卻越過人群搜尋那個讓他牽腸挂肚的人。終于,他看到了遠處的葉長洲,濕濡的眼睛便熱切地追随着葉長洲的身影,再也沒離開過。
宴澤禹不嫌髒地一把抱住薛淩雲,熱淚盈眶捶打着他背:“景純,你這次真的吓死我了。走,兄弟們給你安排接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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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就要拉着他走。薛宓一把抓住薛淩雲胳膊,沒好氣對宴澤禹道:“澤禹莫胡鬧,長姐在家等着景純,他需得先回家。”
宴澤禹尴尬一笑,連忙道:“是是,宓姐姐說的是。”回頭拍了拍薛淩雲肩膀,“你小子害我們好一頓擔心,回頭得好好罰你幾杯。”
薛淩雲瞥了遠處葉長洲一眼,笑道:“勞兄弟們擔心,淩雲回頭自罰三杯!”
見薛淩雲總算無事,葉長洲朗聲道:“既然世子無恙,孫大人孫夫人,本王告辭。”說完就要走。
薛淩雲連忙推開薛宓等人,沖葉長洲喊道:“昭郡王留步!”
孫振武小聲在他耳邊提醒道:“這次你能安然無恙,全靠昭郡王不辭勞苦查案,你可得好好感謝他。”
“我知道。”薛淩雲低聲道。
他雙手攏着薛宓給他的衣袍,蒼白的臉頰還有兩道觸目驚心的血痕,慢慢走到葉長洲面前,一雙深邃的眼睛溫柔地看着他。
寒風呼嘯,紅日越過重山疊嶂,将熱切的光灑向人間。高牆掩映,紅梅樹下,薛淩雲看着眼前略有些憔悴的人,他又瘦了許多,小臉巴掌大,下巴尖尖。以前只覺他那般好看,驚才絕豔,如今更添柔和可親,楚楚惹人憐愛。
兩人相對而立,久久凝視,雖無話,但默然中已不知交換了多少次眼神。如今兩人再不需任何語言,便知對方想要說什麽。
葉長洲做到了,于薛家觸怒天威的危難時刻挺身相救,終将薛淩雲從天牢裏安然無恙撈出來。
“薛淩雲,叩謝昭郡王大恩。”薛淩雲抱拳,半跪在葉長洲面前,誠摯熱切。從出生到現在,從未如此誠摯。
葉長洲望着他頭頂,衣袖下雙手微蜷,想要伸手将他扶起,猶豫了下又縮回,笑得有幾分心酸:“世子客氣,如今沉冤昭雪,恭喜。”
薛淩雲擡頭望着他,葉長洲俊美無雙的面龐在日頭照耀下,整個人瑩潤發光,如金似玉。他微微一笑,起身又認真凝視着葉長洲。
那邊,薛宓等人看着二人,眼睛都沒眨一下。衆目睽睽之下,葉長洲心虛,怕別人看出兩人的端倪,躲閃着薛淩雲熱切的目光,不自在地握拳抵唇清了清嗓子:“嗯……那個……世子回府吧……本王也要走了。”
薛淩雲見他倉惶而走,楊不易和禦衛也随着他離去。薛淩雲心情舒暢,在葉長洲身後大喊:“昭郡王等等,我回府剛好與昭郡王同路,不如一起同行呀……”
薛宓見他屁颠屁颠就跟着葉長洲跑了,搖頭笑了下,與孫振武跟上去。薛淩雲要先回府,宴澤禹等人不好跟去,只得遠遠沖薛淩雲道:“景純,我們明夜在月牙巷酒樓給你接風,一定要來啊!”
遙遙見薛淩雲回頭沖他們比了個“明了”的手勢,宴澤禹等人才笑着散了去。
葉長洲和薛淩雲并肩走在回航船山的路上,薛宓等人跟在後面。薛宓兩口子還在鬧別扭,孫振武好話說盡,薛宓就是不理他。楊不易看着兩口子吵架,也不敢勸,只是捂嘴偷笑。
今日元宵節,街上挂滿紅燈籠,只等入夜便點上,想必會十分熱鬧。薛淩雲背手信步而走,輕聲道:“想不到我薛淩雲螳螂捕蟬,有人卻黃雀在後。”自嘲一笑,“這一跤,摔得可真夠慘痛。”
葉長洲看了他一眼,笑道:“你知道就好,往後可要收斂一下你那狗脾氣。”低頭看路,小聲道,“你府上那姓伍的千夫長不要留了,記得找個沒人的地方處理幹淨。”
薛淩雲嗤笑,擡頭看了一眼耀眼的太陽:“其實我并不想要他命。他不過聽命行事,何其無辜。”
“無辜?活在這世上,沒有誰真正無辜。”葉長洲偏頭看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他做得了珩親王的心腹,便要受心腹該承擔的東西,包括去死。因果報應,天理循環而已。”
薛淩雲看着他,這人的臉白淨俊俏,內心卻冷硬。薛淩雲随即想到葉長洲的性格,釋然一笑:“是了,你說得沒錯。與你相比,倒是顯得我婦人之仁。”
葉長洲輕聲問道:“常氏母子作繭自縛,只怕再無出頭之日。你有何打算?”
薛淩雲搖頭:“長洲,你對常氏母子還不夠了解。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常氏母子三人,各有各的歹毒。常氏嚣張跋扈,狠毒老辣,能屈能伸,是個極其不易對付的老狐貍;老五葉文惠性子最為陰險狡詐,做人最無底線,小時候有一陣子你父皇境況不好,他為了一塊糖就出賣過他弟弟葉子洛;至于老七葉子洛,是個歹毒有餘、膽色不足的家夥,倒是不足為慮。”
葉長洲想起葉子洛叫他送那幅《上李邕》給葉仲卿,就心頭發毛。
薛淩雲繼續道:“他們母子這次膽敢殺害皇子嫁禍于我,其實是針對皇後和太子的報複。我和那倒黴的葉恒豐,不過是捎帶的饒頭罷了。”
“所以呢?你不打算追究?”葉長洲追問道,“就這麽放過他們了?”
薛淩雲看着他神秘一笑,随即拉緊身上大氅,自嘲道:“昭郡王殿下,你看小可這麽慘,還在天牢被刺殺,膽子都吓破了,哪有膽子去得罪常貴妃呀。”
“切。”葉長洲聽他胡扯,不屑白了他一眼,“從你這嘴裏出來的話,有幾句真心實意?”
薛淩雲“嘿嘿”一笑,道:“別的不敢保證,我說了出來就去昭郡王府賣身為奴,給你當牛做馬,這句話倒是真的。”
葉長洲笑了下,不與他胡扯,正色道:“對了,你跟那些刺客交手,可有發現他們身份?”
薛淩雲反問道:“那刑部可有查到刺客身份?”
葉長洲沮喪地搖頭:“沒有。這些刺客似乎從未在塢原出現過,刑部正在懸賞追線索。”
薛淩雲搖頭道:“查不到的。這些刺客都是抹去姓名和臉面的死士。可惜了,那晚拼盡全力,竟一個活口都沒能抓住。”
那晚他們姐弟面對那麽多的刺客,能保住命都是奇跡,葉長洲如何還能奢望他們抓住活口,寬慰道:“是狐貍總要露頭,放心,他們一擊不中,還會來第二次的。”
薛淩雲看着他促狹一笑:“敢情昭郡王殿下是拿我當誘餌了呀?”
葉長洲笑道:“世子爺武功蓋世,威震塢原,不會有危險的。”
“那昭郡王殿下若是抓住刺客,立了大功,可不要忘了分我一杯羹哦。”薛淩雲笑得燦爛。
“嗯,賞你一口肉湯。”葉長洲也笑了。
他話音剛落,路邊突然沖出一個衣衫破爛的乞丐,抱着薛淩雲的腿便“嗚嗚”地哭:“世子爺,您終于沒事了……聆音等得您好苦!”
薛淩雲吓了一跳,正想一腳将那髒污的乞丐踢開,随即發現那乞丐竟然當真是凝香館的聆音姑娘。
她原本白皙俊美的臉塗了不知多少黑灰,髒得看不見本來顏色,頭發打結,戴着一頂破氈帽,身穿破洞棉襖,髒得油光水滑。這哪裏還是凝香館那迷倒萬千的恩客頭牌,便是街邊稍幹淨些的乞丐都比她體面。
“聆音?你怎麽成這樣了?!”薛淩雲大驚,彎腰低頭,将聆音從自己腿上扯下來。
葉長洲見她,也是一臉驚詫:這女子在葉文惠府邸失去音訊,原以為她跟彭青雲一起躲起來了,沒想到竟出現在這裏。
難道這又是常氏的什麽陰謀詭計?!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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