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重責薛文博
第71章 重責薛文博
邀月閣,薛文博哭着說完,不斷沖薛湘楠磕頭:“長姐,我錯了!我一時鬼迷心竅,我糊塗……我願意給童公子賠禮道歉……”
“賠禮道歉?”薛湘楠失望地看着他,眼神冷厲,“你給他灌下朱砂,命下人将他丢出去自生自滅。幸好童若謙命大,只是昏迷一夜就清醒了,但那劇毒卻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薛湘楠站起身來,背手道:“朱砂劇毒,表象惡心嘔吐,頭暈目眩,虛弱倦怠,實際卻是全面損壞人內髒,留下不可逆的後遺症,需終身服藥以壓制體內餘毒。”她冷眼看着薛文博,似看的不是自己幼弟,而是一個殺人惡魔,“童若謙乃襄州有名望的讀書人,出身貧寒,父母早逝,本有望通過科考走上仕途,如今前程盡毀你手,你一句賠禮道歉便能了結嗎?!”
薛文博只是跪地痛哭,半句話也說不出。
薛湘楠慢慢走下來,一雙冷厲的眼直視薛文博:“我薛家竟出了你這樣一個混賬,真是辱沒祖宗!”随即一聲令下,大聲呵斥,“來人,拖下去,家法伺候!”
薛文博哭得更大聲了,周姨娘也跪下來,哭着想哀求薛湘楠,卻又狠心沒開口。下人不由分說将薛文博拖下去,在堂外架起家法,将薛文博上衣扒下,赤膊按在凳上,讓待薛湘楠一聲令下便開打。
薛湘楠無視哭得凄慘的周姨娘母子,寒聲令下人:“五十鞭,只重不輕,狠狠打!”
下人手持鞭子,高高揚起,狠狠落于薛文博背上,“啪!”一聲脆響,手指粗的鞭子頓時将薛文博背部打出一個三尺長的紅痕,皮肉高高鼓起,已有滲血的跡象。
“啊!”薛文博發出一聲殺豬般的嚎叫,冷汗涔涔。
“啪!”第二鞭下去,學問比背上立即多了一道紅痕。“啊!”又是極其凄厲的一聲慘叫,薛文博疼得涕淚橫流,汗水争先恐後從每個毛孔滲出。
下人又舉起鞭子,狠狠“啪!”擊打在薛文博背上,立即新添一道紅痕,他又是一聲呼天搶地的慘叫,臉上涕淚橫流,分不清是疼出來的,還是哭出來的。
邀月閣外,鞭打薛文博的聲音和哭喊聲聲讓人心驚。周姨娘沒有出去,哭得抽抽搭搭,薛宓在一旁安撫着她,也是聽得流淚。就連薛淩雲看見他三哥受家法,也是一陣陣心驚,看着鞭子舉起又狠狠落下,忍不住心頭發怵。
唯有薛湘楠,背着手冷冷看着薛文博受刑,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五十鞭下去,便是身強力壯之人也要卧床半年。身嬌肉貴的薛文博,這次得去了半條命。不過區區皮肉之痛,與童若謙一輩子後遺症相比,這懲罰還是輕了。
薛湘楠無視堂外的慘叫聲,回頭看着跪地一臉菜色的薛淩雲,寒聲道:“景純啊,輪到你的事了。”
薛淩雲頭皮一緊,他在天牢被人刺殺受了一身傷,回來路上又被葉長洲打了一頓,可不想回到家再挨一頓。當即讨好地笑道:“長姐,我的事您都知道了。”
“嗯。”薛湘楠點頭,豎起大拇指嘲諷道,“你推崇萬分的人,幹得真好!屁股開花了吧?”
薛淩雲頓時洩氣,蔫頭耷腦皺眉:“長姐……”
薛湘楠看着他,語氣軟了些:“不過,他破案的速度倒是讓我意外。景純,這昭郡王的确是個妙人,有機會,我要好好會一會他。”
若是薛湘楠早一日說這話,薛淩雲定萬分開心。但現在他一點也不想見葉長洲,沮喪地道:“長姐,能別提他了嗎?我行事魯莽不計後果,給薛家帶來災禍,你重罰我吧!”
薛湘楠見他一臉喪氣,笑了:“怎麽,你那般看重的人,不過就是一頓打,就散了?看來你的真心也不過爾爾。”
薛淩雲不服氣薛湘楠這麽說他,直起身子大聲反駁:“那是一頓打的事嗎?他無緣無故當街杖殺聆音,心狠手辣草菅人命!”
薛湘楠見他如此義憤填膺,更覺可笑:“你何時成了憐香惜玉之人?”見薛淩雲怒目望着她,後退了一步道,“好,這話揭過。那女子乃凝香館彭青雲得意門生,你不會認為彭青雲做的事,她都不知道吧?”
薛淩雲一下洩氣,但臉還是不服氣地轉向一旁。
薛湘楠走下來道:“整個凝香館都是賊窩,若不是事發前彭青雲将凝香館遣散了,整個妓館都要受株連。你那聆音姑娘既是彭青雲愛徒,定少不了一個淩遲之罪。”她俯視着面如菜色的薛淩雲,輕聲道,“到時候,你還要去跟陛下争論一下她無不無辜嗎?”
薛淩雲的心一下在薛湘楠的話裏涼了半截:是了,即便葉長洲沒有殺她,她也将是逃犯。雖明白這個道理,可聆音與他交情匪淺,于情理上,他又如何能眼睜睜看着她被打死,還是被自己心愛的人打死……
薛淩雲低眉垂目,低聲反駁:“即便她有罪,也該交有司審理。何況她沒有潛逃,而是等着我出來……昭郡王殿下又何必如此狠毒,将她當豬狗般當街杖殺!”
薛湘楠見他一臉戚色,背手道:“他是皇子,是心狠手辣還是心慈手軟,跟你沒關系。”
薛淩雲心裏發冷,閉了眼跪直了身子,一句話不說。
薛湘楠知道他心裏難過,道:“葉恒豐的事,起因在他先暗算你,你有仇報仇不算錯;但你以為算準他不敢開口就魯莽行事,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別人在你之後動了手,将他的死嫁禍于你,還差點連累薛家,思慮如此不周全,是為大錯!”
孫振武聽到她這番話直搖頭:聽薛湘楠的意思,薛淩雲毆打皇子沒錯,錯竟是沒有很好地善後。她如此教養薛淩雲,難怪薛淩雲會養成那等嚣張跋扈的性子,絲毫沒有畏懼之心。
可孫振武一句反駁的話也不敢說,怯怯地看着一臉深以為然的薛宓,又是默默嘆一口氣,深深擔憂自己女兒以後會不會也是這般嚣張跋扈的性子。
薛淩雲低頭,一臉愧疚之色。薛湘楠又道:“好在此事已化險為夷,就罰你跪在祠堂十日,向薛家列祖列宗忏悔,日後行事需再謹慎些!”
薛淩雲心悅誠服,跪地叩首,大聲道:“諾!我一定認認真真向列祖列宗忏悔!”
堂外,薛文博還在受刑,已經打了四十鞭了。薛文博滿背橫七豎八的鞭痕,有些已經破口,鮮血涔涔,順着他破裂的背流到地面。
他已經沒力氣像剛才那樣精氣神十足的嚎叫,垂着頭顱無力地趴在凳子上,低聲慘吟:“哎喲……哎喲……”眼淚鼻涕順着流了一地,将地面打濕一片。
很快,噼裏啪啦十鞭子就結束了,薛文博只剩了半條命,哭都哭不出來了,被下人攙扶着拖死狗一般拖了回去。
周姨娘哭得眼通紅,快要暈厥,卻死活不開口向薛湘楠求情。她太寵溺薛文博,總也不忍心責罰他,今日也下狠心要借薛湘楠的手好好懲治一下他。薛宓在她旁邊陪着輕聲細語安慰,跟着去薛文博房裏照顧他。
今日事畢,薛湘楠對衆人道:“都散了吧。”回頭又對孫振武道,“振武,你留步,我有幾句話對你說。”
孫振武心頭一涼,果然還是沒能逃過一劫,地頭道:“諾。”
待衆人離去,邀月閣只剩下薛湘楠和孫振武二人。薛湘楠走下堂來,仔細打量着這位比她大兩歲的妹夫,開口道:“我知你一向穩妥,但景純一事,我卻對你頗有微詞。”
孫振武就知道有這一遭,也是滿心委屈,道:“郡主,你和岳父大人遠在流番洲,剩下這一家子哪一個是省事的?薛文博這混賬就不用說了,爛泥扶不上牆;景純雖好些,卻總在外面惹禍,我還要不停給他四處滅火……至于宓兒,她更是讓我又氣又……”
他話音未落,薛湘楠就眼含殺氣打斷了他:“既然孫大人如此看不上我兩個弟弟,我薛家的事從此不讓你操心,你也無需再踏足我薛府。至于宓兒,她是你夫人,我薛家将她嫁與你時,你婚書上對她極盡贊美之詞,那便說明她在我薛家教養得極好。怎麽,到你了孫家就變了呢?是誰改變了她?”
孫振武一聽,吓得面如土色,連忙拱手告罪:“郡主息怒,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你口口聲聲嫌棄我薛家人,我們也不敢高攀!”薛湘楠拂袖怒道,“之前宓兒跟我說要休夫,我還在罵她,看來大可不必!你走吧,我會派人去将宓兒的東西和孩子接回來。至于你孫大人,請你另覓良配,我定帶宓兒來給你賀喜!”
她說完,便不顧孫振武苦着臉急于辯解,命下人将他趕出邀月閣,“砰”一聲将大門給關上了。
孫振武被推搡出邀月閣,望着緊閉的大門,和一旁遠遠看着自己捂嘴偷笑的下人,無可奈何重重嘆息一聲。他疼愛薛宓母子到了骨子裏,離了薛宓母子還不如要了他老命,哪肯和離。只得跟個鹌鹑一般站在廊下,等着那姑奶奶氣消了喚他進去。
邀月閣內,岑陽攙扶着薛湘楠慢慢從後門走,才發現薛湘楠手在微微顫抖。那要命的四脊杖,可比葉長洲當街罰薛淩雲的臀杖重多了。
“郡主,我扶您。”岑陽連忙将她架在肩膀上,試圖讓她少受些力。
薛湘楠疼得聲音都顫抖了,卻還是倔強地推開他,低聲道:“不……誰都能倒下,我不能,絕不能讓人看見我傷得如此重。”說完竟強撐着傷自己走。
岑陽無奈,只得跟在她後面,時不時伸手攙扶一下,見縫插針替孫振武說好話:“郡主,孫姑爺在外面候着呢,一步也沒敢離開。”
薛湘楠聞言嘆息一聲,看着岑陽,竟是滿臉疲憊:“岑陽,你是否也覺得我做得太過?”
岑陽連忙搖頭:“郡主的心思屬下明白。您和老王爺在塢原的時間極少,孫姑爺雖是個好官,卻太過剛直,不知護着家人。您想借這次的事給他一點教訓,日後您和老王爺不在,便要靠他護着薛家周全。”
薛湘楠為了顧全家人煞費苦心,沒想到還是貼身心腹懂她。她滿臉悵然,點頭道:“我不奢望他護短……只希望他在面對家人,在法理之下稍懂變通……否則啊……”
否則若有一天自己不在了,父王也老了,只剩下薛宓三姐弟,虎狼環視之下,還不被京中這些人給吃幹抹淨。
薛湘楠擡眼望着院中旋旋而落的枯葉,竟是滿眼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