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海之旅(14)

第15章 天海之旅(14)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頭等艙,就見邱爽一躍而起,沖過來拉着謝春野就要說話。

“謝哥,有線索有線索!”

邱爽牽着寧思思,速度極快,差點把謝春野眼鏡都撞掉了。她朝經濟艙的方向左顧右盼一番,确認空乘們不在附近,随後趕緊拉上簾子。

“怎麽了?”

謝春野警惕地保護着眼鏡,向旁邊躲了一步。

“思思剛才提到了她的爸爸媽媽,我覺得不太對勁,”邱爽壓低聲音,“她說,以前她媽媽是個很溫柔的好媽媽,但是從某一天爸爸回家開始,媽媽突然很喜歡大聲尖叫。”

“大聲尖叫?”

“對,反複大喊‘思思’,半夜動不動就哭着喊,經常會把她從睡夢中吓醒,”邱爽摸着自己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她想讓媽媽別再這樣吓唬人了,可是江明悅就好像看不見她似的,經常不理她,自顧自地大喊,在村裏跑來跑去……”

謝春野看向一臉懵懂的寧思思,低聲說:“寧峰回家那晚,恐怕對她們母女做了不好的事。”

“謝哥,你跟思思黏在一起那麽久,怎麽都沒問出來這些事啊?”肖黎黎冷不丁吐槽道,“我們剛剛跟她一聊她就說了,小姑娘現在很需要大人安撫的。”

這話讓謝春野足足沉默了十秒,他扶着眼鏡:“我以為,我的社交障礙很明顯。”

“……啊?”

“我是社恐,不太會和人說話,不是嗎?”謝春野被大家齊齊瞪大眼盯着,表情有些尴尬。

邱爽驚恐地搖頭:“真看不出來,我們只是覺得你很高冷。”

“好吧,該問的都問完了嗎?”謝春野迅速帶過這個話題,“我真的不擅長溝通,我是保命通關派的,靠你們了。”

邱爽坐直了些:“唔,她爸爸以前不太回家,而且身上總是很臭,有一股殺豬味兒。”

“殺豬味是什麽味?”

“我也不知道呀,”寧思思揚起腦袋,聲音糯糯,“反正爸爸每次回家都會殺豬,殺完豬,他就變得臭臭的。”

“這豬……真的是豬嗎?”肖黎黎小聲吐槽。

林文靜若有所思,溫聲問道:“思思,你爸爸殺的豬肉好吃嗎?”

“他不給我吃,只有媽媽能吃,”寧思思扁了扁嘴,努力回憶,“他說,他說……媽媽要吃豬肉治病,媽媽是外鄉人,心不在家裏,吃了豬肉,才算是自己人……”

“我的媽,這絕對不是豬肉!”

邱爽一陣惡寒,迫不及待縮進了林文靜懷裏求安慰,可當她擡頭對上林文靜那平靜的眼神,又忍不住吓得躲開。

“怎麽了?”林文靜歪頭看她。

“靜靜,你不會真的很想吃我吧?”邱爽小心翼翼問道。

“有點吧。”林文靜笑了笑,含糊其辭。

肖黎黎習以為常地無視了她倆,接着問小姑娘:“思思,你媽媽一共吃過幾次豬肉啊?”

寧思思歪了歪腦袋,掰着手指頭算:“一,二,三……”

她數到十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指頭不夠用了,苦惱道:“比十次還要多!”

衆人對視一眼,都覺得這背後的事情逐漸嚴重了起來。肖黎黎清清嗓子,繼續問:“那你媽媽愛吃豬肉嗎?”

“最開始不愛吃,她會罵爸爸,說……說爸爸買錯肉了,是酸的。”

“後來呢?”

“後來媽媽好愛吃,”寧思思更委屈了,“但是媽媽不給我吃,我想吃,她就使勁打我屁股,說小孩子不能和大人搶吃的。”

說到這裏,寧思思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媽媽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怪怪的……”

小孩兒的語言組織能力沒那麽好,邱爽趁勢從林文靜懷裏出來,補充道:“她媽媽後期一直瘋瘋癫癫的,越吃越瘋,只有剛剛吃完豬肉的時候,才不會那麽吓人。但自從最後一次寧峰回家,她就徹底瘋了。”

“江明悅瘋了以後,寧峰又去哪兒了?”謝春野微微皺眉。

“不知道,思思說她一直跟着媽媽,沒空去注意寧峰。”

“一直跟着?”

邱爽點頭:“對,很奇怪吧?五六歲的小孩兒,怎麽有體力一直跟着一個發瘋的人,漫山遍野地跑?最後跑丢了還知道坐巴士去找媽媽。”

謝春野推了推眼鏡:“你發現了問題的關鍵。我從一開始就帶上思思,就是因為我發現我必須盯着她。”

“至于為什麽要盯着她,”謝春野說着嘆了口氣,“那當然是因為,她根本不是人……”

這話落下的瞬間,飛機忽然劇烈搖晃起來,将尾音淹沒在巨大的噪聲裏。

強烈的失重感拽着人向下墜去。

“叮咚——”

“女士們先生們,我們的飛機突遇氣流颠簸,請您回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帶。廁所暫時關閉使用。”

熟悉的聲音從廣播中傳來,飛機随之穩定了些許,卻還是時不時下墜幾分,刺激着所有人緊繃的神經。

宋葬早就乖乖窩在自己的位置上,把安全帶拉到最緊。

聽完廣播,他攥着衣角,臉色一點一點變得蒼白,小聲對謝春野說:“謝哥,她,她還活着?”

謝春野穩穩坐着,沒有被下墜感驚擾半分,給了宋葬一個安撫的眼神,随即目光銳利地盯着寧思思。

廣播裏的聲音與死去的空姐如出一轍,但現在他沒工夫去解釋那個異常。

因為當大家都被晃得東倒西歪時,真正的危機就在眼前悄然浮現。

寧思思變了。

她拿着漫畫版的乘機安全手冊,感受到謝春野的聲音,茫然問:“哥哥,怎麽了?”

無人說話。

耳邊颠簸碰撞聲此起彼伏,卻又在衆人的沉默中顯得無比寂靜。

因為誰都看不清它的臉。

她就像一個紮着雙馬尾的無面人,五官在飛機的震顫中逐漸扭曲,以逆時針的方向化作詭谲漩渦,不斷變得模糊。

“哥哥?”

扭曲變色的漩渦裂開一條縫隙,稚嫩童音順着裂縫溢出,迷茫無助。

還是無人說話,可寧思思卻主動摸上了自己的臉。

“哥哥,我的臉,我的臉不見了……”

她聲音驚恐,逐漸化作高昂尖銳的憤怒叫喊,看起來像正常小孩一樣坐在位置上哭泣,鬧着脾氣,說出的話卻是瘆人。

謝春野沒有動,大家也不敢主動說話,以免意外激怒她,惹出更多變故。

“賠我的臉,賠我的臉!”

不出多時,寧思思憤怒的來源有了頭緒。

“我沒有臉,爸爸說過,要幫我找一張新的臉!!!是哪個壞蛋偷走了我的臉!”

宋葬一愣。

爸爸說要幫她找一張新的臉……?

宋葬忽然想起巴士上,那根試圖将他拖入黑暗的細線。

如果當時他無法反抗,被勒死或是拖走,那麽等待着他的将會是什麽?

把他的臉皮扒下來,給寧思思換上,這樣她才不會突然發狂?

好家夥,這游戲可真夠惡趣味的。

“你的臉不在這裏,我們帶你去找。”

謝春野沉吟片刻,才平靜出聲。

寧思思刷地轉頭盯向他:“找我的臉!找我的臉!”

“我們當然要找你的臉,所以思思現在要乖乖坐好,一起坐飛機去找才行呀,”林文靜溫溫柔柔地安撫,結尾還不忘加上一句威脅,“如果飛機掉下去了,你的臉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真的嗎?”

寧思思歪了歪頭,面部漩渦加速轉動着,泛着令人無法直視的眩暈感:“如果找不到,你就把臉賠給我。”

“我們現在要去六合市,你的臉被爸爸藏在那裏了。在這之前,思思不可以再随便大喊大叫了哦,壞孩子是會被趕下飛機的。”林文靜完全不怕她,繼續溫柔威脅。

“好的,姐姐,”這種威脅對小姑娘似乎挺奏效,那張扭曲模糊的臉轉向林文靜,直勾勾盯着她,“你有點像我的媽媽。在生病之前的媽媽。”

“嗯,媽媽在家等着你呢,你也不想吓到媽媽對吧?等我們把臉找回來了,再回去看媽媽,好不好?”

“好的姐姐。”

寧思思就這樣詭異地平靜下來了,低頭繼續翻看手上的安全手冊,輕輕哼着兩只老虎的曲調。除了沒有臉,看起來瘆得慌以外,她與普通的小女孩毫無區別。

謝春野壓低聲音:“我們應該快通關了,只要解決掉剩下的牦牛使者。”

“牦牛使者是什麽?”

“地母娘娘的護法神,”謝春野沒有深入解釋這個概念,繼續道,“之所以會出現時間循環,是因為那個失去兒子的女人祭祀了地母娘娘。她沒能複活她的兒子,卻召喚出了一些別有所圖的髒東西。而且……雖然時間回溯了,但被召喚出的使者并沒有跟着一起回溯,它們一直都在這架飛機上。”

邱爽恍然:“這個故事告訴我們,要抵制封建迷信。”

謝春野頓了頓,淡淡道:“其實可以信一點的。如果我們沒有殺死那個女人,讓她離開地鐵後再祭祀第二次,她兒子真的可能複活。因為她召喚出了行走人間的使者,地母娘娘會慷慨地給予信徒無數獎勵。”

“謝哥,你怎麽這麽懂?”

“我用你手機查了天海城的資料文獻,是你自己沒翻浏覽記錄。”謝春野無語道。

邱爽:……!

“好吧,那這個牦牛使者在哪兒呢?”

謝春野瞥了眼機艙前方:“剛剛廣播裏的聲音,就來自祂的人間容器。”

似乎是在響應他的回答,飛機一時震顫得愈發厲害,座位頭頂的氧氣面罩随之掉落。

随着謝春野的視線望去,衆人看見一名空姐接起了內線電話,随後步伐過于平穩地朝駕駛室走去。

高跟鞋踩在羊絨地毯上,底下若有若無的血水被擠壓着,逸散出絲絲腥氣。

她的背影婷婷,但謝春野推了推眼鏡,只能看見一大團令他視線刺痛的污濁黑雲。

“所以謝哥你有辦法弄死祂,對不對?要我們幫忙嗎?”

肖黎黎拿出破窗錘,神色頗為躍躍欲試。

謝春野微微颔首,沉吟片刻,轉頭對寧思思說道:“思思,我們真的很想找到你的臉,但飛機上的壞叔叔和壞阿姨不允許,怎麽辦?”

“不行!不行!我要我的臉!”方才還平靜看書的寧思思瞬間激動起來。

林文靜立刻領悟了謝春野的用意,她以自己最柔和的語氣哄騙道:“那思思,我們一起去打壞蛋好不好?等壞蛋死掉,就不會被任何人欺負我們了。”

“好呀,打壞蛋!”

稚嫩又尖利的叫聲在空氣中回蕩。

謝春野輕咳一聲,解開安全帶:“很好,那麽……我來說說接下來的劫機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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