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田納西(一)
第01章 田納西(一)
【檢測到宿主選擇支付代價開啓第167次回溯,正在抽取本次回溯所需代價。】
空茫,什麽都感覺不到。仿佛陷入無垠的銀河,在觸摸不到的虛空之中漂浮。
【已抽取完成,本次代價:間接性不定時失去五感其一。持續時間:一生。】
變化是頃刻之間的,唯一的感受是好像有一束光從意識的最深處打來,他感覺自己在上浮。
【是否支付代價?】
【松田陣平:……是。】
漩渦圍繞周身,引力将他拉扯。空間不斷扭曲,他感受到了一瞬間的光與疼痛。
【好的,正在進入回溯。】
【感謝您的使用,代價系統竭誠為您服務。】
黑暗,無邊的黑暗就好像要吞噬他的靈魂,啃食他的骨肉。
寂靜,耳邊什麽都聽不見,就算是有聲音也是沉悶的,讓他從心裏感到厭惡。
滴答、滴答。似乎有什麽粘稠的液體在空寂的泥土上回蕩發出聲響。腥臭的氣息強行将他從自己的意識底層喚醒。
……
松田陣平艱難地睜開了眼睛。耳邊似乎還能聽到爆破的聲響。
此前代價系統一共讓他進行了166次回溯,他有122次死于炸彈。這麽想來,他可真是和炸彈有不解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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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價中“持續時間:一生”一項其實遠沒有看上去那麽吓人。因為屹今為止,他已經經歷了一百六十六生了,這是第一百六十七次。
他上一輩子才活了二十三歲。這麽想來,一生根本不難熬。
松田陣平輕車熟路地将自己撐了起來。眼前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那大概是心理作用。他上一次向代價系統要求“時間暫停”以救下天臺上自殺的諸伏景光時,支付了“眼盲十年”的代價,現在心理上似乎還有些後遺症。
不要緊,很快就能解決。
他閉了閉眼,眼前後知後覺地開始顯出影像。映入眼簾的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一條岔路,也是每次回溯所要經歷的第一關。很快右邊的那條路上會奔來一個渾身是血的黑衣人,他會殺了所有看到自己狼狽模樣的人。
順帶一提,那人是黑衣組織某個底層代號成員,瘋得很有組織特色,但弱得像個外圍成員。
六歲的松田陣平本應該繞開的。那人再怎麽弱,現在的他都打不過。
但是他沒有。
他已經繞開這人一百餘次了,早就該倦了。
外表六歲的卷毛小娃娃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翻出了空間儲物袋。這是他向代價系統支付了十年壽命換來的。
反正每一次回溯他都不能壽終正寝,付出十年壽命和沒付出沒什麽差別。
空間儲物袋裏裝的東西可以跨越時間,也就是說他前幾輩子裝進去的東西這輩子也能拿出來。巧了,他上上上輩子活到了29歲,當時問阿笠博士讨來了柯南那款多功能手表并自己做了改裝,現在正好可以用上。
周圍的景觀樹木投下陰影,為這條小道營造了某種程度上稱得上是詭谲的氛圍。他拿着手表,躲在高大的樹木之後。小小的身形很便于隐藏,他靈活地将自己與夜晚融為一體。
時間差不多了,黑衣組織的男人搖搖晃晃走過來,口裏咒罵着使得自己如此狼狽的罪魁禍首。他渾身血腥味,神智已然不很清醒。
點擊、瞄準、按下按鈕。
準鏡對準着那人的後脖頸,直直刺入,使得本就不清醒的男人更加迷糊。他搖晃着身體,還以為自己是失血過多而神志不清,轉生欲往回走。但是因失血過多而虛弱的軀體,加上麻醉劑的威力,根本支撐不住他的任何一個動作。
松田陣平大膽地走了過去。
男人很快就陷入了昏迷,事實上他甚至沒能邁出往回走的腳步。身體重重倒在地上發出了撞擊聲,他口裏不再嘟囔,整個人陷入了死寂般的安靜,身上的血卻還在流。
這個失血量,放着不管很容易死亡。
已經經歷過166次自己的死亡的松田陣平并沒有多做動作,他只是翻開那人身上的衣服,拿出了組織專用通訊器。
這個年代,就算是科技在全世界都算得上領先的組織也沒有智能手機。松田陣平将手機的蓋子翻起。之前幾十輩子他偶爾有“借用”組織人員通訊器的情況,都需要本人的指紋認證和虹膜掃描,甚至有聲紋辨別。因此這樣輕易地成功讓他愣了片刻。
他熟練地翻開了通訊器。有一世他特地去查過,這人的直屬上司是傑克丹尼,真名本堂伊森,是來自CIA的卧底。
卧底就好辦了。
他簡要地發了幾句簡訊。倒是沒有選擇僞裝成眼前這位組織成員,而是作出稚嫩又強裝冷靜的模樣。
“您好,請問你是號主的朋友嗎?這個叔叔不知道為什麽要打我,但是被我打暈了。他流了好多好多血,我不知道要怎麽做,您可以來找他嗎?”
這樣應該沒問題了。
松田陣平當然不寄希望于被本堂伊森帶入組織。卧底總是不希望純真稚嫩的孩子染上髒污,踏入深淵,在黑暗中沉淪永不解脫。
他發這條消息是為了保命。
他做出稚嫩童子的模樣,可以讓本堂伊森覺得他只是一個無辜卷入此事的兒童。在他進入其他組織成員視線之後,這位卧底先生就會在自身不被暴露的範圍內最大限度保住他。
其中最好的方法當然是——讓他加入組織。
他當然知道這麽利用別人的善意很卑鄙,但是那麽多次回溯他早就學會了在保全自己底線的情況下最大化地利用一切。
他當然可以不利用本堂伊森的善意,但那樣加入組織的途徑只有幹一波大事,比如殺一群人,或者炸毀很多棟建築。
他做不出這種事,也絕不會做這種事。
借助這條線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方法。
而現在他要做的,就是把自己送到組織成員面前。
他知道本堂伊森此時就在那個被自己麻倒的組織成員來的地方。不知道哪一輩子他翻卷宗的時候有看到這是一個CIA布置的用來重創黑衣組織的計劃,但是計劃失敗了,只死去了幾個底層代號人員。
他只需要順着血跡去找就行。
于是,六歲的小團子握着那昏迷的人的通訊器,堅定地邁開了向前的步伐。
路途不遠,但是以他的小短腿需要走不短的一段時間。他有些擔心裏頭的組織成員已經離開,但是實在無法加快腳步。
當到達血跡的終點時,松田陣平看到了一間破舊的出租屋。他試探地按了門鈴,在外揚聲喊道:“您好,先生,請問這是您的朋友的通訊器嗎!您的朋友在想要打我的時候有提到他想要殺了一個名為’皇家禮炮’的先生,請問這位先生現在沒事嗎?”
想想hiro旦那會怎麽說……他默念着,努力作出了一副有禮貌的模樣。僅僅是這樣一段話,他還是可以裝出來的。
出租屋內靜了片刻,随即松田陣平聽到一個人邊哈哈大笑邊走出來:“進來進來,讓我看看——還真是德國啤酒那個di/ao/絲的通訊器,他說要殺了老子是吧。”
這人其實也是組織底層代號人員。他笑得粗俗,整個人原本俊秀的臉都變得猙獰起來。
松田陣平定了定神,也不客氣地走了進去,因為他眼尖地看到了出租屋最角落的裝置。
那是與他有很深的“羁絆”的——八個蛋。
“那個裝置的引動設置很特別哦。”他毫不客氣地湊上去,“這裏和這裏并聯的話,節省了很多材料,也能發揮出更大效果,但會不會很容易控制不住?”
他知道組織才不在乎禮貌,特別是皇家禮炮更不在乎。那家夥他鬥了幾輩子了,論炸彈造詣對方當然比不上他,奈何身為警察的松田陣平顧及頗多,而皇家禮炮秉持“真男人從不回頭看爆炸”的理念,什麽都不用考慮,只需要炸炸炸,因此給他添了不少麻煩。
“為什麽要那麽精準的控制?”皇家禮炮壓壓眼前小孩的一頭卷發,滿不在乎,他笑得邪氣,原本清朗的嗓音都因此扭曲顯得沙啞難聽,“炸彈嘛,炸死的人越多越好,由血花與屍骨堆疊出來的,才是最美的爆破。”
“……”去你的,人渣。
N輩子幼馴染都死于爆破的松田陣平攥緊拳頭,只覺得怒氣湧上自己的面龐,順着血液流遍了五髒六腑。片刻後他放松,告誡自己不要輕舉妄動,再擡頭時臉上的表情已經顯得不以為然:“這樣不就沒什麽技術含量了?”
卷發的小團子說話聲音都軟軟的,卻擺出了一副倨傲的表情:“要我看,這一部分去掉之後,整體結構穩定,再串聯進藍牙裝置,完全可以做到指哪炸哪。”
皇家禮炮愣了片刻,神經質地大笑起來,蒼白的臉龐上都湧上了明顯的紅暈。
說起來松田陣平一度懷疑代號成員大多精神不怎麽穩定,不僅是皇家禮炮和今天本會殺他的德國啤酒,還有組織的基安蒂,偶爾琴酒和貝爾摩德也會間歇性瘋一下,當然他倆一個瘋的時候會拿着伯/萊/塔面無表情嘎嘎亂殺,一個瘋的時候挂起笑容魅惑衆生誓要通過這種手段把人騙得底褲都不剩。
皇家禮炮笑完了,拍了拍松田陣平的肩膀:“有趣的小孩,你來是幹嘛的?想要我這個前輩殺了你?”
松田陣平早知道對方會這樣詢問。小男孩刻意裝作愣了一下,歪頭不解道:“我……哎呀,我是來替那個要打我的叔叔叫人的,他的血都快流完了!”
他又開始裝了,這是模仿對象是幼年惹禍之後裝無辜的萩原研二。
皇家禮炮挑眉,青年人臉色蒼白,挑眉時顯得肆意。他不自覺地摸了摸被松田陣平三言兩語間嫌棄了個透徹的爆破裝置,眼中時明晃晃的對于面前小孩兒的興趣。
看到對方的表情,松田陣平确信自己的計劃順利進行,都用不上本堂伊森那條線了。
而且此時房間裏沒有別人出現,代表着CIA或許早已經撤離。
沉默的對視,兩個人眼神交換之間,仿佛都對對方心裏想着什麽胸有成竹。
“跟着我嗎?”皇家禮炮咧着嘴笑。
“有別的選擇嗎?”卷發男孩回了一個桀骜的笑容。
“有啊,”皇家禮炮伸出兩根手指比在太陽穴旁邊,“去死咯。”他絲毫不在意自己是否有可能吓到面前的小孩兒。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要是真的吓到了,那他也只能殺了對方。
組織,本來就是這樣毫不留情的存在。
松田陣平聳了聳肩,從善如流:“行啊,那就跟着你吧,反正我也喜歡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