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岩鶴真(一)
第18章 岩鶴真(一)
兩個小男孩把小姑娘扯到了組織的密道裏。密道并不昏暗,相反,白熾燈點綴其中,反而讓一切顯得更加明亮;但從外界卻無法窺見分毫露出的光亮。
腳下是平坦的大理石磚,光滑得反着光,三個小家夥在上邊奔跑,輕盈的身軀如同矯健的馬兒、飛翔的燕子般落在地上,幾乎不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
“你們怎麽找到這裏的?”七田理代毫不猶豫跟着夥伴們跑,短發因跑動的速度加快而向後揚起,一面疑惑詢問。
“從建築的結構和商場內地圖的對比可以看出來,這兒是有密道的。”松田陣平随口解釋着,一旁貓眼小男孩認真地點點頭表示贊同。
“看這裏。”松田随手掏出自己在進商場是抽出的地圖,“這裏的地圖明顯和地下的承力結構不契合。商廈的建造人員肯定會使用安全範圍內最省錢的方式搭建,但我所看到的并非如此,所以我推測多餘的承力柱的相應上層有蹊跷。”
七田理代:?
思考片刻,短發的少女選擇放棄理解,接受自己智商比不上松田陣平和諸伏景光的事實:“唔,那接下來我們是要幹什麽?”
卷發小男孩和一旁的自家前同期對視一眼,兩個稚嫩小孩同時又看向了拎着狙擊槍的小女孩。
“我們要做個計劃。”藍眼睛貓貓開口,聲音清脆中還帶着幾分孩童的圓潤。
“……欸?”七田理代瞳孔地震,小姑娘驚呼一聲,“景光你能說話了?”
諸伏景光幾天前就基本恢複了語言能力。他沒有立即開口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太久沒說話,一時間開口會有個笨拙的複健過程。幼小的身體內成熟的靈魂總會被尚且稚嫩的頭腦影響,小孩兒有種偶像包袱,不想在好朋友面前狼狽地牙牙學語。
二則是,心因性失語的恢複總是有個原因的,若是組織的人察覺到他重新擁有了語言能力,肯定會排查可能的誘因。
還能有什麽誘因?近期他的生活中出現的改變只有兩個:與松田陣平的相識和跟随威士忌學習。
過于明顯了。
先前他就和松田陣平說好的,不要讓組織的人發現他們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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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陣平在接觸到他眼神的那瞬就想清楚了其中關竅,也是因此沒有出聲詢問。不過諸伏景光會告知七田理代還是讓他有些意外的。
沒關系,他相信hiro的判斷。如果後者認為七田理代可信,那他沒什麽可以質疑的。
看着短發的少女,藍眼睛貓貓彎了彎眼眸,伸出右手食指在嘴邊比了一個悄聲的手勢。
“是秘密,請不要告訴其他人。”
七田理代眨了眨眼,點了頭。
松田陣平忽地停止了腳步。諸伏景光看向好友,對方沖着他點了點頭。
黑發藍眼的小孩了然,他也停下腳步,拉了拉一旁比自己高一個頭的女孩兒,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這是商場的地圖。”他壓低了聲音,攤開商場的介紹單——那是之前松田陣平遞給他的。
明亮的燈光灑在商場的平面圖上,每一層每一塊位置被分開展示得清清楚楚。
“這裏。”松田陣平伸出手點了點地圖的左下角落,“商場的西南邊角落,布局和外界牆壁尺寸相差了大約三十至四十平米,我猜測這是通向組織秘密據點——也就是岩鶴真被帶去的地方的通道。”
他将手移向一旁的樓層示意圖:“商場在地面之上的部分有五層,按照每層四米的高度來算,高度并沒有較大富餘。根據我的推測,大概率,據點在地下。比我們方才訓練的場地更加往下。”
諸伏景光在卷發小男孩說完之後為他補充:“按照組織的風格,守着通道的人手的身手不會特別強,也就是說我們有機會偷溜下去見見岩鶴真。”
“而且以我們現在展露的實力,組織不會随意鏟除我們。也就是說……”
七田理代這次理解了自家小夥伴言語間的未竟之意:也就是說,他們三個可以在組織底線上蹦迪。
天生熱愛刺激的小姑娘并沒有因意識到此行的危險而産生退縮之感,她整個人更加興奮起來。
“好哦,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說着,她就要向西南邊跑去。
諸伏景光扶額。幼小的男孩兒扯着少女的衣角把她拉回來。
“先等等,你還記得我剛剛說了什麽嗎?我們需要一個計劃,否則會很手忙腳亂。”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必須保證七田理代不會真的撞破什麽組織秘密。否則小姑娘真就小命難保了。
不過這就沒必要告訴七田理代了。
“西南邊雖然守衛很松懈,但不會沒有人。”諸伏景光耐心道,“到時,我們……”
*
男人在這兒看守已經有幾年了。
當然,不是只有他一個人整夜整夜在這兒守着,這職位是輪班制,除了他之外還有三個人,輪流當值。
不當值時,他們充當保潔工的職責,為底下的實驗室作打掃。
這不是一個很需要技術含量的工作,但需要細心,忠心,和足夠嚴實的口風。
三十平米的多餘空間中,一小半都給了用以升降的電梯,剩餘的十幾平米是他活動的空間,其實這塊空地就一個人而言大小綽綽有餘。
并不逼仄,反倒讓人覺得空曠。米黃色的牆壁不會給人以溫馨的感覺,反而有種公事公辦般沉默的冷硬。
男人在空間裏踱步、徘徊。他有可以解悶的東西,除了可以聯通外界的設備之外,其餘物品組織都不禁止,他甚至可以帶些印着漂亮女人的雜志來看看。他也有座位,甚至組織給實驗部批錢在這兒裝了沙發可以給他坐。沙發又軟又有彈性,坐在上邊能感覺到厚實的布料仿佛為你按摩,舒服得好像全身骨頭都能散架。
但不知為什麽,他就是顯得焦躁不安。
有種令人膽寒的不妙感覺萦繞着他,仿若一只無形的大手勒緊了他的心髒,攪和着他的內髒,讓他肺部發緊,皮膚繃着,神經都止不住要顫,幾乎要無法呼吸了。
剛剛組織的T03號實驗品【庫拉索】——這是那女孩未來的代號,組織已經內定了,且讓他這樣稱呼她吧——随着易容之後的主要研究員堕落天使宮野艾蓮娜回來了,看上去這兩個平時就安安分分的女生并沒有惹出什麽幺蛾子。*
男人腦海裏是這樣的亂七八糟的想法。
他不是傻子,平日裏幹着組織保安或是保潔員的活計,但也長了耳朵長了腦子,多多少少對于組織的密辛也就了解了一二。
不過他不會說出去,他的口風很嚴。
不是說過了嘛,他不是傻子。
男人感覺這麽焦躁是有原因的。據說人天生就對外界投來的視線擁有感應的能力,身為曾經裏世界的小喽啰,他對于危險也有感應的能力,但這樣的感應能力并不能讓他擁有規避危險的機會。
否則他就會發生,就在此時此刻,在拐角的陰影之中,就三雙眼睛正在盯着他。
諸伏景光的眼瞳像貓,幼圓的,泛着潤澤,又在暗處,就好像在發光。他和一旁的卷發小男孩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又拍了拍一旁的短發小姑娘。
說時遲那時快,他“咻”一下蹿了出去,幼小的身軀宛如離弦之箭,輕盈迅捷之中又不失力度。
對于一個少兒來說,腿部力量是最強大的。
他淩空而起,腹部收緊,雙腿用力蹬踢,又在對方被擊打的部位借力後翻,甚至無需雙手輔助保持平衡,就落了地,後退兩步卸下方才雙腳受到的力道。
男人直到諸伏景光沖過來時才反應過來。他擡手格擋,側身避讓,但對方一腿來勢洶洶,只沖着他的腰部而來。若非他的側身避讓,內髒肯定會受傷害。
就在他驚駭之時,諸伏景光的下一拳來了。黑發藍眼的小男孩仗着自己個子小,對方打到他苦難,後撤步,左勾出拳,身體順着轉向右邊去,為那一攻擊提供了更大的力量。他的動作趨勢并沒有随着一拳的得手而停止,而是随勢轉身跨步,逆時針移動。
而他的走位和身體的轉動方向相反,卻是得了身體小的好處,反而顯得身形難以判斷與捉摸。
諸伏景光側踢腿而出,那男人剛剛狼狽閃避開小男孩揮出的那拳,已經來不及更換姿勢。身量不高的小男孩好巧不巧那一腳踢在他的小腿上,登時讓他下盤不穩,晃了一晃,險些就這樣摔倒。
男人到底是混/過/黑的,當下調整重心,與此同時也更改了手臂的運動方向,正要從正上方給予男孩“滅頂”一擊。
卻見藍眼的男孩笑着看他,身體未動,一雙貓眼如同被洗滌打磨的藍寶石,在白熾燈下閃耀出詭谲的光。
他面容如同純真孩童,偏生眼底有着瘋狂,又似乎還含有更複雜的什麽東西,和他的年齡不符。
男人心底的警鈴再次被敲響,但早已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