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這份禮物真的很好
第44章 這份禮物真的很好
周末的車流量較大,在榆陽市中心堵了大概20分鐘才終于駛出繁華地帶,很快車窗外的景就變成了一望無際的海。
開到現在這段路我相信柏川已經知道我們要去哪裏,果然沒過幾分鐘,身邊便傳來詢問:
“是去濱海西區?”
“對,”我将車窗稍微降下來一點,讓他能将如今的濱海西區看得更清楚,“變了很多,對吧?”
三年前我們來這裏看煙花的時候,濱海西區還處于前期開發階段,基本上就是一處樓盤,和海濱棧道。現在樓盤入住率與三年前相比不知翻了多少倍,配套設施也逐漸完善,為了解決小孩上學的問題建立了幼兒園和小學,去不同的初中上學有專車接送;娛樂景點修建了一個小型公園和兒童游樂場,完善了海邊棧道,還修建了臨海酒店。
因為無論什麽房型,都保證了能看到一定角度的大海,這所海邊酒店在建成以後一躍成為榆陽最熱門的酒店之一。
而我訂套房也有自己的私心,除了空間夠大放得下我準備的禮物以外,我想和柏川同處一個空間,又不是睡一張床,那麽套房最合适。
柏川對我的話表示贊同,然後又恢複靠在車窗上的姿勢,欣賞着窗外的景。從我這個角度能看到他微微眯起眼睛的模樣,像一只很漂亮的狐貍。
微涼的海風在我們下車那一刻席卷而來,裏面還夾雜着不遠處沙灘上一些情侶互相追逐打鬧的聲音。一路上我的心态一直比較平靜,直到此刻準備進入酒店時變得突然有點緊張。故作鎮定地帶着柏川進入酒店大堂,辦卡,乘坐電梯,最後在房門口停下來。
“怎麽不進去?”可能是看我攥着房卡,已經在房間門口站着有一分多鐘,柏川實在疑惑便問了一句。
我低着頭,沒回身看他:
“有點緊張,有點緊張,我怕你不喜歡接下來準備的東西。”
“嗯......”他沉吟片刻,“那我閉上眼睛進去好嗎?”
我嘟哝了一句閉着眼還不是要睜開,不然怎麽看禮物,還是讓他把眼睛閉上了:
“等會開門以後我牽着你走,坐下來以後我說睜開眼你再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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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點頭,把眼睛閉上,還擡起右手遮住。
我牽過他的手,‘滴’的一聲刷開房間門。
套房內部我按照網上的攻略稍微裝飾了一下。落地窗兩邊分別有一簇氣球,有白粉藍三種顏色,每一個氣球上都有着一串紅色的,小小的英文字體,寫着‘HAPPY BIRTHDAY’。什麽HAPPY BIRTHDAY字樣的13個超大氣球,又或者是數字氣球3和2我都沒弄,覺得對于柏川來說過于花裏胡哨了,他不一定會喜歡。
套房客廳的茶幾上擺了另一簇我提前訂好,讓花店送過來的花。花束也由白粉藍三種顏色構成----白粉藍算是今天的一種主題色,不僅花束和氣球是這個顏色,在落地窗前擺放得整整齊齊的32個大小不一的盒子,所用的包裝紙也是白粉藍;沙發角落裏坐着一個很可愛的小熊,領結也是白粉藍三色。
我扶着柏川在落地窗邊的毯子上坐下,深吸一口氣:
“好哦,你現在睜開眼睛吧。”
柏川将手放下,緩緩睜開眼。他的目光先是看向落地窗兩邊的氣球,最後落在手邊這大小不一的幾十個盒子上。
“我,就是,在網上搜了搜,送什麽禮物比較有誠意,然後他們說送一個生日禮物合集,補上過去的每一年,一歲一禮,我覺得這個很好,就,就準備了這麽多,”我指了指禮物,“不過就只是這種形式參考了網上的攻略,每一年的禮物是什麽,都是我自己想的!”
“這些,這個房間也是你布置的嗎?”他伸出手,指腹摩挲過禮物的包裝紙,細微的沙沙聲響回蕩在客廳。
“對呀,我過去這幾天中午和你吃了飯就過來打氣球,包裝禮物。不過一開始我沒找到訣竅,你會發現前面幾個盒子包裝紙包得有點醜......”
柏川輕笑一聲,将手收回來:
“我以為只有我那個十歲出頭的堂妹過生日才能看到這種布置呢。”
“啊......”我又開始緊張了,難道禮物還沒拆布置就踩了雷,“有點幼稚嗎?”
“不是這個意思,不幼稚,就是......我可能有點羨慕她能在非常用心布置的環境裏過生日吧,畢竟我每年的生日都......”他擺擺手,問了另外一個問題,“闵林,我坐你的車來,這些禮物你有沒有考慮過我怎麽帶回去?”
“這事好辦,我當然有準備!”我噌地站起身,從沙發後面拖出一個很大的行李箱,又把客廳角落裏的垃圾桶拖過來,“你喜歡的禮物,放行李箱,不喜歡的,”我拍了拍垃圾桶,“這裏!”
“你......”柏川啞然,“哪裏有這樣的。”
他邊說着,邊側過身在一個個禮物裏找着什麽,很快從上方抽出一個貼着數字1的盒子:
“那我們現在開始拆禮物吧?這指的是送給1歲的我的禮物麽?現在能拆嘛?”
“你等等,”我再次起身,拿過放在沙發上的小包,從裏面拿出支架和相機,“我可以錄像嘛?獨家珍藏,絕不出售,八卦媒體想要都千金不換的那種。”他又笑:
“沒關系,錄吧......無論最後怎麽樣,都是回憶不是嗎?我也想要一份,回去發給我吧。”
我欣喜地說了句謝謝,把相機架好,重新坐回地毯上以後看着他沿着膠帶很認真地撕開包裝紙,好像包裝紙收一收還能循環利用那樣。拆開後是一個紙盒----其實每一份禮物無論是什麽,我都用不同大小的紙盒裝了起來,這樣包裝會好看一點。
他把紙盒打開,看着裏面兩個厚厚的紅包,還有一塊玉佛吊墜,幾秒後看向我:
“1歲的我肯定數不清這裏有多少錢。”
“這是我老家的傳統,”我把玉佛吊墜拿出來塞進他手裏,“大家都會給新生兒送類似玉佛吊墜,菩提手串,一套銀器等等寓意着平安喜樂的飾物。”
其實只要他仔細看就會發現這塊玉佛吊墜并不新,摩挲的時候能感覺到時間留下的痕跡。因為這是奶奶在我出生那年塞進我襁褓裏的,她說這塊吊墜很靈,是她去寺廟裏求的,可以保佑小孩平安健康。這麽多年過去我算是無憂無慮地長大,我覺得這塊吊墜确實發揮了作用,于是作為1歲的禮物送給了柏川。
當然如果他不問,我不打算解釋這些。
就像我之前在寺廟裏求的那樣,他能平安喜樂,順遂無憂地走下去就好。
柏川很仔細地打量着手裏的吊墜,大拇指輕輕摩挲過吊墜表面。就在我以為他要問什麽的時候,他很真摯地說了句謝謝,指着盒子裏的紅包:
“那這是......?”
“這也是傳統,”我又把兩個沉甸甸的紅包拿出來塞進他手裏,“一萬塊,各種和萬有關的美好寓意都隐藏在裏面,希望你成為萬裏挑一的人,萬事如意,鵬程萬裏,家財萬貫......”
他拿着紅包拍了拍我的手:
“行了,再說下去是不是要千秋萬代,萬歲萬歲萬萬歲?”
“也可以,”我很認真地看向他,“你活萬歲,我也要萬歲,不然你會很無聊的,我想要一直陪着你。”
沉默片刻,他說了句好像确實會無聊,然後把兩個禮物放進行李箱。
“那接下來都你自己拿,自己拆吧。”我稍微往旁邊挪了挪給他讓出位置。
他點點頭,側身将貼了數字2的盒子拿下來,依舊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裝紙,打開盒子,拿出裏面的一個像是百家布做成的,身體布料顏色各異,歪歪扭扭有點醜的兔子玩偶----
“你怎麽會知道這個??”他語調裏帶着疑惑和略微的欣喜,“我......這不是我那個,但是真的很像。”
“......”猶豫幾秒,我還是把柏文均供了出來,“我......我問了他一些事。”
當然這事柏文均也不知道,他是去問了他的父母。也不知道他父母是怎麽在回憶裏大浪淘沙一番,最後告訴我----柏川在兩歲的時候确實有一個很喜歡的東西,是梅念婉用所謂百家布給他縫的一個兔子玩偶。
那個時候小小的柏川幾乎走到哪兒就把兔子玩偶帶到哪兒,這個兔子成為了他的阿貝貝,然後某一天玩偶突然就不見了。
“等我長大以後再想起這個玩偶,覺得是柏華晉那個時候認為一個男生沉迷于玩偶很丢臉,背地裏将我的東西丢掉了,”柏川捧着玩偶,眷戀地用臉蹭了蹭,“我沒有想到30年後還能再見到......你自己縫的嗎?”
“......這麽歪歪扭扭的針腳,兔子眼睛都沒對齊,當然一看就是我自己縫的。”
每一件禮物開始準備的時間并不一樣,有些是當時和柏文均一起直播,聽完對方那番話以後有了點想法,便開始規劃的,有些則是這兩周準備的。而這個兔子是提前籌備的禮物,一天工作結束或者是周末在家沒事就縫一下,幾周下來一只不成形的兔子就這麽‘成型’了。
對于我來說縫紉并不是難事,蕭靜文和之前帶我的阿姨還在的時候,有教過我一些技巧;我煩惱的是縫兔子的時候兩只狗總是在旁邊,不是咬線圈就是舔布料,一來二去我不得不在縫紉的時候把它們關到陽臺。
不過這個兔子和他之前那只的确實不同,因為我在兔子左耳也縫了一個助聽器形狀的物件。
柏川看了看兔子,又看看我:
“好像棉花還有點不夠呢。”
我感覺自己有點臉紅,梗着脖子回答他:
“沒關系,揉一下捏一下就均勻了。”
他伸出手要将兔子放進行李箱,想了想又拿回來,将兔子擺了個坐着的姿勢靠在他大腿邊:
“一起看禮物吧。”
我一開始因為給他讓位置拿禮物挪了一下,現在又悄悄地挪回來一點,靠在兔子的另一邊。
3歲和4歲的禮物沒有什麽特別含義,因為柏文均在我的再三詢問下很确定地告訴我這兩年對于柏川來說沒發生什麽事,就算發生了,他父母也不記得了。
都說到這個程度我只好作罷,3歲的禮物是一雙按照他現在尺碼買的昂貴皮鞋,因為我覺得這一年他走路應該很穩了,希望這雙鞋能陪已經長大的他去更多的地方;4歲的禮物是一臺托人從灣區買回來的相機,我想4歲應該是開始對這個世界有着自己懵懂的認知,對周圍一切感到好奇的年齡。
“要試一下麽?我給你拍一張?”我看他拿起相機,随意把玩了一下上面的按鈕,便問了一句。
“嗯......”他沉吟幾秒,指了指身邊的兔子,“把我們一起拍進去吧。”
我說好,然後數321,随後一張照片就出現在了相機屏幕。
“啊,這個很輕呢,”柏川将相機和皮鞋放回盒子,再将盒子放進行李箱,起身抽出了貼着數字5的盒子搖了搖,“好像是一張紙。”
我不說話,只等着他自己看。
盒子裏确實是一張紙,是捐贈證明,他輕聲念着上面的字:
“......聽力醫學發展基金會。”
“尊敬的柏川先生:鑒于您對聽力醫學發展基金會的慷慨捐贈和大力支持,我們特此向您表示最誠摯的感謝。
捐贈金額:¥600,000.00您的捐贈不僅展現了您無私奉獻、關愛聽力健康事業的高尚情操,更為我們推動聽力醫學研究、改善聽障人士生活質量提供了堅實的財力支持。
我們将不負所托,認真管理和使用您的捐贈款項,确保每一分捐款都能發揮最大的社會效益,切實改善聽力障礙患者的生活質量。
再一次感謝您的慷慨捐贈和對聽力醫學發展基金會的信任與支持......”
他沒繼續讀下去,擡起頭看着我,靜靜地等待我的解釋。我抿了抿唇:
“嗯,當然這也是聽柏文均說的,就是......我知道那個時候你們家沒有錢配完整的一對助聽器,這導致你其中一只耳朵聽力受損愈加嚴重,問了柏文均以後才知道具體是在5歲那年......其實我本來不是想以你的名義進行捐贈,而是直接創辦一個慈善基金會的。”
說到這裏我覺得有點尴尬,
“但是人家有原始基金要求,我拿不出幾百萬......我去和手語課的老師商量,他說這個基金會是做實事的,錢一定會用到實處。我希望能幫助那些和你一樣的小孩,希望那些孩子可以有一個聽力健全的童年,這樣也給我一種在幫助那年的你的感覺......”
“我選擇這個當作5歲的生日禮物送給你,就是......哎呀,我不知道,是一種彌補嘛?我就是......就是想說,5歲的柏川辛苦了......希望32歲的你不要覺得這筆錢來得太晚。”
這段話結束以後,柏川并沒有馬上回答我,只是再次低下頭,看着手裏的捐贈證明。他的指腹拂過基金會标志,捐贈金額,最後是‘此致,敬禮’4個字。
他一段時間不說話,我開始想如果這張證書進了垃圾桶也不虧,最起碼捐贈的金額已經給了出去,會用到實處。就在我惴惴不安的時候,他緩緩開口:
“那個時候......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要體諒家裏人賺錢的不易,有一只耳朵能聽到是好事,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在正常的學校繼續讀書也沒有關系。”
他很認真地将證書裝回紙袋,一板一眼地将紙袋捋平整放進行李箱,随後看向我:
“謝謝你,這份禮物真的很好。我想5歲的柏川會說他不覺得辛苦,而32歲的我也不會覺得這份禮物來得太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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