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休息了兩天的社員們又投入了緊張的生産勞動中, 生産隊種的玉米,高梁啥的小苗都長出來了, 為了保證小苗能好好生長,隊裏幾塊大田裏的小苗都得挨個減苗, 挑長的壯實的留下, 其它連同雜草得一同除去。
許向華,許向勇, 許向斌三個被安排在了一隊,許向勇見許向華和許向斌都欲言又止的瞅他, 苦笑着說道:“我昨天去把二賴子敲打了一頓,他倆主要還是因為沒有孩子, 有孩子了應該能好些吧。”
許向斌撇了下嘴, 說道:“狗還能改了吃屎,不行就讓草花姐離婚吧。”
許向華點了點頭道:“就是,不行就讓草花姐離婚吧,再說了,生孩子也不光是女人的, 種不好, 不發芽, 地再好也白搭。”
許向華語言剛落, 許向斌和許向勇便一齊驚訝的看着他。許向華納悶的說道:“你倆看我幹啥?”
“唉, 我那好面子的老娘是死都不會同意我姐離婚, 回娘家吃住的, 不過, 九哥,你說的這個是真的嗎?”許向勇緊張中帶點希望的問道。
許向斌也湊熱鬧的問道:“就是,九哥,這生不下娃還關男人的事?不都是女人肚子不争氣麽!”
許向華一拍額頭,在這個時代,許家莊這麽個大莊,文化水平最高的也就是高小畢業,村裏認識字的人都不超過十個數,村裏大多數人的思想都是愚昧,封建的,男子為尊,即使外面“男女都一樣”,”婦女也頂半邊天”喊的再響,在這個一畝三分地的小山村也白搭,許家莊都是如此,其他小的村子可想而知,又會是怎樣的愚昧,封建。
只要生不下孩子,或是生下的都是女孩,村裏人都會認為是女人的錯,這女人就是個不下蛋的雞,由着婆家磋磨,娘家也不敢挺直腰杆去管,還得賠着笑臉說好話。
想到這,許向華朝那哥倆點了點頭,肯定的說道:“是呢,這生不生娃,男人女人都有原因,這生男娃生女娃主要責任在男人,這是科學,勇子,不行就帶二賴子和草花姐去縣裏的醫院瞧瞧,是誰的責任還不一定呢。”
許向勇眼晴一亮,笑着點了點頭說道:“嗯,我明天就請假,帶他倆去檢查,要是那二賴子的問題,我看那畜生和他那老虔婆娘還怎麽磋磨我姐!”
中午下工後,許向華回到家剛洗了把臉,水都還沒來的及喝上口,許向民便一臉陰沉的拍門進來了,拉着臉,跟有人欠了他二百塊錢似的,帶着郁氣說道:“二哥,咱爹娘叫你和二嫂回一趟老宅。”
許向華斜了許向民一眼,端着茶缸喝了口水,順了口氣問道:“又咋了?”
許向民一屁股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憤憤不平的說道:“還能咋的,許英回來了,沒糧啦,要借糧呢。”
許向華“哼”的笑了一聲,看着欲言又止的田春梅說道:“梅子,你身子重,別來回跑了,在家看着倆兒子吃飯,我和老四過去就成。”
田春梅實在是服了自家那大小姑子和婆婆了,要不是她肚子裏有三兒,她都想過去跟她們好好掰扯,掰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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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春梅邊給許向華拿了件幹淨衣裳,讓他換上,邊不放心的小聲囑咐道:“有啥事你好好說,別性子上來了,不管不顧的。”
許向華點了點頭,把換下的髒衣服遞給田春梅,和許向民一起朝老宅走去。
許向民羨慕的瞧着許向華說道:“二哥,還是你好,能搬出來住,我也想起個房子,搬出來。”
“那就起房子,搬呗。”許向華說道。
許向民”嘿嘿”的舔着臉笑道:“二哥,我想起三間磚瓦房,錢不夠,你這能不能……”
許向華笑了笑,說道:“老四,我記得你去年分家的錢,工分的錢和進山獵狼那次分的錢,再加上你以前做木工的錢,差不多得有二百多了吧,不夠起三間房的?”
許向民讪笑的摸了下鼻子,說道:“二哥,我,我這不是怕不夠嗎?多點總比少點強呗。”
許向華無聲的撇嘴笑了一下,說道:“我這也不富裕,眼瞅你二嫂肚子越來越大,家裏馬上就要添丁進口了,我這用錢的地方也多着呢,啥也得提前備好不是,你蓋房我錢是出不了(liao)了,力氣還是有把子的,到時你言語一聲,我去給你幫忙。”
許向民見從許向華這套錢無望,也不再糾纏,轉頭便又說起了許英,“三姐也不知道咋想的,這年頭誰家不缺糧,那家不是野菜混着點糧,-->>
勉強吃個飽,也不知她家這日子咋過的,一家五口,兩個吃供應糧的,剩下的一個大人二小娃,還有娘平時送的那些東西接濟,這日子咋就過不下去了,還得借糧……”
兄弟倆說話間,便到了老宅,剛一進院子裏,就聽見正房許劉氏那屋,傳來他娘不容反駁的聲音:“怎麽地?!這分家了,俺說話就不好使了,是嗎?老四家的,一會你就回去給俺準備糧食!俺也不是那不講理的,你和老二家一家準備三十斤糧,俺和老大家準備四十斤,湊一百斤給你三姐先帶回去!沒有糧就先拿錢出來,讓英子去買!”
許劉氏話音剛落,柳小滿便大聲嚷道:“娘,這事我不同意,我家糧都不夠吃,我還不知道找誰借呢。這三姐每年都回家借糧,一次也沒還回來過,這不是明借暗搶嘛,當誰家糧食是大風刮來的!還有錢,娘,分家時,你才給我們分了幾個錢啊,我和向民想建個草房,現在還建不起呢。”
“就是啊,娘!”一涉及到自身利益,王秀芬也不裝聽話的乖媳婦了,趕緊給柳小滿幫腔,“咱家餘糧也不多啊,當初分家口糧可都是按人頭分的,後面的救濟糧也不多,誰家也沒糧啊,三妹,你的口糧也是這的分的呀,咋現在就沒了,你咋吃的?該不會每天都胡吃海喝,吃幹的吧。”
許英也是能屈能伸,平時回來耀武揚威的,這會則是嗚嗚咽咽的哀聲哭求道:“大嫂,四弟妹,我家糧是真不夠吃了,軍平和紅花都餓瘦了,你們就當看着孩子們的面,行不行?明年我一定還。”
王秀芬和柳小滿肯定不會相信她的鬼話,光說還,只字不提她回生産隊勞動的事,她拿啥還?妯娌倆不理會哭求的許英,都把臉撇向了一邊。
許劉氏一看,不幹了,許英是誰啊?打個比方,假設許劉氏是許家的女皇,那許英絕對是她的太平公主,是她最驕傲的寶貝閨女,那能受這個委屈,立馬拿着掃炕笤帚砸向蹲在一邊的許向榮,罵道:“老大,你是死人啊,由着這些臭娘們嗆吧你娘……”
許劉氏正罵着,許向華和許向民進來了,許劉氏一瞧見許向民和許向華進來,三個兒子都到齊了,原本的大罵變成了放聲大哭:“老四呀,老二啊,你們瞅瞅,這外嫁進來的,當着你們的面就敢要俺的強,俺辛辛苦苦把你們拉扯大,就落了個這下場,俺還活個什麽勁,還不如早些死了……”
許劉氏一哭鬧,許滿屯也放下嘴裏的旱煙袋,定定的瞅着許向榮,許向華,許向民哥仨,想讓他們哥仨給個說法。
許向榮最先抗不住了,拉着許劉氏的胳膊勸道:“娘,你先別哭,我給,我給,還不成嗎?”
許向榮一開頭,許向民猶豫了一下,也低着頭,跟着小聲說道:“娘,你別哭了,我也想想辦法,給三姐湊點。”
許向民話音剛落,氣的失去理智的柳小滿便撲上去,長長的指甲把許向民還算英俊的臉撓了個滿臉花:“想辦法?!許向民你有啥辦法?分家時的糧現在都快見底了,二丫都快吃不上飯了,你有啥辦法……”
柳小滿一開頭,王秀英也不忍着了,只不過人家比較文雅,拉着許向榮的胳膊,小拳頭錘着胸口,哀哀的哭求:“他爹,不能這的啊,這的咱家三孩子可怎麽辦啊……”
炕上的許劉氏瞅見倆兒子挨打,坐不住了,拿起炕桌上,許滿屯的茶缸兜頭便咂了柳小滿一頭一身的茶水,砸完後還不解恨,順手拽過許滿屯手裏還冒着火星的銅煙袋鍋子,死命的朝柳小滿和王秀芬身上掄:“作死的小媢婦!敢打當家男人,反了你們了,老娘今非打死你們不可!”
許劉氏出手後,田小滿和王秀芬不敢再跟許向榮和許向民鬧,被打的又疼又燙“嗷嗷”叫的直往許向榮和許向民身後躲,嘴上只求饒着:“娘,我再也不敢了。”只字不提給糧的事,頗有舍命不舍財的架式。
炕上的許滿屯一臉失望的閉着眼,裝看不見。許英則瞧着自家老娘發威,心裏那個痛快,就知道這滿家就娘一人疼她,其她都是白眼狼,打死都不虧!
許劉氏是真心疼許英,她從小就在一個極度重男輕女的家庭長大,她娘生了四個女兒才生了個男孩,打小她們姐妹四個便是他弟的奴仆,自是明白當女兒的苦楚,所以她便極度偏寵女兒,這種偏寵在許英嫁到城裏後更是達到了頂峰,在許家誰也越不過許英去。
許劉氏一面覺得當女人不易,寵着自家女兒,一面卻又覺得自己出錢出物娶回來的媳婦,就是傳宗接代,當牛做馬的,怎麽使喚,打罵都不為過,死命的為難欺壓媳婦,婆婆譜擺的那是絕對的正,一點也沒有覺得媳婦也是爹生娘養,別人家辛苦養大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