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許向華瞧着這一屋裏的亂戰, 躲到了門邊,生怕戰火波及到他, 心裏直慶幸沒有讓挺着大肚子的媳婦跟着過來。又忍不住冷笑,這才哪到哪啊, 互相折磨吧。
前世因着沒有分家, 還有他偷着上山打獵,冒着被抓住的危險, 去黑市淘換錢和東西,許劉氏手裏錢糧豐裕, 像今天這種事可一次也沒發生過。
不過,今生既使沒有他折騰錢物, 許劉氏, 許英,許向榮,許向民手裏真就可憐巴巴沒有一點錢糧了嗎?
真不見得,先不說許劉氏裏有他爺爺奶奶分家時給三個兒子一家兩件的金器和許劉氏用他跟他奶換的那個金镯子,就單說許向榮, 許向華, 許向民哥仨, 連帶結婚後仨兒媳婦分家前, 這麽多年在以前的自留地和現在的生産隊掙的工分, 錢, 糧, 連帶許向華先前時不時打些獵物換回來的錢, 物,可都在許劉氏手裏捏着呢。
除去他們哥仨娶妻生子的,分家時說只有二百來塊錢,那絕對是哄鬼呢。也就是許向華和許向民先前急着分家,沒有多計較罷了。
許向榮倆口子不說別的,就說年前的工分,他倆口子就分了将近八十來塊錢,還有年前組織的那場捕狼的圍獵,上山的人可還都分了三四十塊錢,這些錢到手後,倆口子最大的開銷便是許明亮上學了,說手裏沒糧,有可能,說沒錢,可能嗎?
許向民倆口子就更不用說了,以這倆口子的精明勁,手裏的錢這會就是起完三間房,估計還有的剩。
至于許英,以張建華的工資跟供應,還有她婆婆的供應,再加許劉氏的補貼,她再糊個紙盒,做個手工啥的,一家三個大人,就養兩個小孩,日子過的不會太差喽。可架不住翹着腳裝大爺,不幹啊,大手大腳,還擎等着別人給她作貢獻,世上那有這麽美的事!
許家人都不是傻的,那個不和自己親。如果是确實困難和知道感恩的人,那怕只是親戚,朋友,許向華都不介意幫上一把,人生在世,誰還沒個三災六難,着急着忙,錢糧不湊手的時侯。
可關鍵是,以許家這種情況,你幫的話,那就是傻子,冤大頭,沒人會知你的情,只會得寸進尺,有事,沒事,攥你兩把,看能不能榨出油,背過身後,人都不用張嘴嘲笑你,捏着半邊嘴都能把你笑話死。
前世許向華便是那個傻子,冤大頭,有了冤大頭,人母子,母女,婆媳可不是親如一家,那沒了冤大頭呢?這好戲才開鑼呢。
許向華就冷眼旁觀着,許劉氏,柳小滿,王秀芬,又打又罵圍着左右為難,攔了這個擋不住那個的許向榮,許向民,在巴掌大的房裏轉圈跑。
許英在一邊不嫌事大的澆油添火地幫着許劉氏,好在許劉氏年歲畢竟大了,沒兩下便開始喘了。
炕頭上一直默吭聲的許滿屯,“啪”的使勁拍了一下炕桌,大聲道:“都給我消停了!……”緊接着後面的話還沒說出口,便氣的臉紅脖子粗的一陣劇烈的咳嗽。
許向華有點小失望的嘆了口氣,拾起地上的茶缸洗的涮了涮,從外間堂屋的暖壺裏倒了半杯熱水混着八仙桌上涼的涼白開,摻了一杯溫水,進屋給許滿屯喂了幾口溫水。
許滿屯喝過水後,神色複雜的瞅着許向華,許向華撇了撇嘴,裝了個沒看見,又退回了門邊裝啞巴,絕不會如他爹所想,去出那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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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劉氏斜了許向華一眼,罵了句:“也是個沒良心的狼娃子!”罵完端起炕桌上剩下的半杯溫水,咕咚咕咚的一會喝了下去。然後拉着臉吩咐許向榮和許向民:“老大,老四,咱家容不得這些忤逆不孝,不敬公婆的東西,給這兩個不要臉的小娼婦送回她們娘家,好好反省反省,啥時侯想明白,知道錯了,啥時侯回來!”
許向榮和許向民兩個難兄難弟,齊齊的低聲哀求許劉氏:“娘,明亮他媽知道錯了,你饒了她這回吧。”
“就是啊,娘,你饒了小滿吧。”許向民也哀求道。
許劉氏也沒真想把兒媳婦送回娘家,送回娘家誰來幹家裏活,誰來掙工分,回娘家,美不死她們!
不過,許劉氏看在她一向疼愛的許向榮和許明亮,還有她将來老了還要靠王秀芬伺候的份上,沒有再為難王秀芬。
只是柳小滿便沒有那麽幸運了,許劉氏惡意滿滿的對着柳小滿罵道:“你個不下雞蛋的雞!嫁到俺們家三四年了只生了個丫頭片子,賠錢貨,還敢和俺鬧,要不是俺心好,看你還年輕能生,信不信俺前腳讓四兒把你休了,後腳就能給他娶個黃花大閨女生兒子!”
柳小滿瞧着不吭聲的許向民,像有一桶冰水從頭澆到了腳一樣,渾身上下,從裏到外冷的疼,這沒生兒子便是她的硬傷,任她再精明-->>
,再在許向民跟前要強,也直不起腰啊。
柳小滿一想到,現在許向民雖然不說個啥,再過幾年她要是還不能生下兒子,這人難保不會聽他她娘的,到時自己和可憐的二丫可怎麽辦?想到這,柳小滿便再也硬不起來了,低着頭,渾身發軟的站在牆邊哀哀的哭。
許劉氏像個鬥勝了的大公雞一樣,得意的瞧了一圈屋裏的兒子,媳婦,直瞧見許向華一個人時,便皺着眉頭,問道:“老二,田春梅呢?”
許向華擡了下眼皮,不緊不慢的說道:“我家我做主,叫她來幹啥?”
許劉氏好的便是這個調調,兒子家兒子當家,女兒家當然得是女兒當家!一聽許向華的回答,皺着的眉頭立馬松了,滿意的點頭“嗯”了一聲,說道:“給英兒湊糧這事,誰還有意見?”問完不等兒子,媳婦們回答,自信的自說自話道:”沒有意見的話,就按俺先前說的辦吧。”
許向華一個沒忍住,“撲哧”的一下,笑出了聲,看見屋裏的人都瞅他,用拇指指甲背蹭了下額角,掩飾了下尴尬說道:“娘,你說的那個別算上我,我家就我一人幹活,還要養活個孕婦和倆小娃,沒有多的錢糧,以後再有這事,你和我爹就不要叫我了。”
說完,便用威脅的目光瞅着許英,許英瞧着許向華慢慢握起的右手,想起了上次的那一耳光,便覺得臉上有點又麻又疼,心也蹦蹦直跳,生怕許向華再打她。
而另一邊,許向華的話音剛落,牆邊上站着的兩對夫婦便眼睛發亮放光的瞧着他。
許劉氏好不容易才确立了她的權威,結果卻被許向華輕描淡寫的兩句話給抹了個一幹二淨,惱火的拍着腿,張口就要罵,怕挨打的許英眼晴轉了轉,連忙按住許外氏,紅着眼晴說道:“娘,你先別生氣,其實這件事是我不對,現在這會,誰家糧都不多,這我都知道,可我也确實沒辦法了 。
有些事沒辦成之前,我本來是不想說的,看這情況,我要再不說,就成了回娘家打秋風的了,我是那樣的人嗎?”
許英說到這,許向華,許向榮,許向勇哥仨和柳小滿,王秀芬同時心裏都有一個想法,那便是真想一句“你不是嗎?”甩到她臉上了。
許英拿了塊手帕按了按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繼續說道:“我家的餘糧原本不至于就用完了,這不是建華當上組長了麽,我給人領導家送了些,走了走關系,前兩天,廠子裏又傳出要招臨時工,我還不是想着娘家仨個兄弟,想讓你們也進城有工作吃商品糧,趕緊把家裏存的細糧和錢票又讓建華拿着趕緊去走關系,這才拉了饑荒,我這都是為誰啊?”
許英說完便趴在許劉氏身上委屈的哭了起來,許劉氏也是心疼的又哭又罵:“你們這群沒良心的白眼狼,俺英兒都是為了誰啊,還是俺英兒心好有良心,要是換了俺,管你們幾個死活!英兒,不哭啊……”
連許滿屯也是激動的搓着手,滿臉褶子一下子舒展開了:“英兒,你這女子,咋不早說呢。”
更別提許英剛一說完,便圍過去都是一臉愧疚,讨好地笑着的許老大兩口子和許老四倆口子。
許向華嘲諷的笑了笑,冷眼看着柳小滿和王秀芬嘴甜的讨好許英:“三姐,對不住了,我就是個頭發長見識短的,三姐你別和我一般見識。”
“大妹,快喝口水了,都是嫂子不對,嫂子就是個不開眼的,你別和嫂子較真,大妹,你為家裏辦這麽大事,你放心,缺了誰吃喝,也缺不了咱軍平和紅花的。”
許向榮和許向民讨好的笑着:“大妹,這事準嗎?”
“三姐,你那走關系還缺啥,你言語一聲。”
許英得意洋洋掃了一下圍着她的許老大,許老四兩口子:“咋不準,只是還沒辦成,我不好意思告訴你們,不過,只有一個名額……”
許英話還沒說完,許劉氏便摟着許英,揚眉吐氣,得意的說道:“聽見沒,聽見沒,只有一個,你們誰對俺英兒不好,就休想去城裏,一幫沒良心的,沒一個有俺英兒貼心!”
許劉氏說完,許老大兩口子和許老四兩口子,都是齊聲保證道,一定會對許英好,兩對夫妻眉眼間也是電光火閃,端看這個剛畫好的餡餅會咂在誰家頭上。
許英說的話,許向華是一個字也不信,如果真有其事,以許英的為人會不吭聲?早在剛回來時便嚷的連生産隊的驢都知道了。
許向華瞧着被利益沖昏頭的這幾個,現在親親熱熱的圍成一圈,心裏忍不住想笑,看來這要有人争着給許英作貢獻了,得,沒咱啥事了,撤吧,但願再不久的将來,東窗事發後,這些人還能這麽親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