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許向華在聽到許向榮和劉春花居然混上一官半職後很是錯愕,這消息也太突然了, 可得好好緩一下。
前世許家一直到七十年代末時才分家, 許向榮, 劉春花也一直忙着宅鬥,每天跟烏眼雞似的,就為着在許劉氏的飯勺子下多些争吃喝,跟許英鬥法少劃拉走些錢糧, 哪有閑工夫去尋思往上爬。
這麽看來前世這倆人絕對是被家庭給耽誤了,拖了人家後腿啊。
不過今生許向華這只小蝴蝶的翅膀也挺厲害的,現如今許家莊的情況可與他前世簡直是兩個樣了, 以往的一些經歷, 經驗看來是沒啥優勢了, 以後的路是得小心點喽。
許向榮現在是徹底占領了村裏的廣播室,一天三頓飯似的按時在廣播裏讀人民日報, 社論。
劉春花則帶領着一幫女人和村裏的幾個積極分子充當馬前卒, 革命的急先鋒,熱火朝天的開始破四舊。
本來這倆人是想讓許向華帶着民兵幫他們破四舊的,不過讓許向華給怼回去了,為這許向榮和劉春花對許向華的意見可是不小。
許向華雖然想着行事要謹慎,可并不代表他要忍氣吞聲去聽這兩跳梁小醜的安排, 給他們去當打手, 平時帶着民兵假借訓練之名,早離這幾個禍害八丈遠了。
然而他有心避着人家,可不代表人家要避着他呀。早在許向榮當上官後, 老宅的許滿屯,許劉氏,王秀芬就抖了起來,處處以革命幹部家庭自诩。
每天也是幫着許向榮到處東奔西走,支持他的革命工作。這不剛一下工,許滿屯和許向榮就跟在許向華後面,一起到了許向華家門口開的小片荒菜地。
許向華一看這陣式便知道許向榮這是把他爹搬來當說客了,果不其然,許滿屯在抽了一貸煙後,對着正在給黃瓜,豆角搭架的許向華說道:“老二啊,你看你大哥好不容易才到這個位置上,你得幫幫他吶,這樣一來他的位子穩了,也能拉拔你啊,老話說的好,兄弟齊心,其力斷金……”
“爹,你別說了,他的忙我幫上,整天瘋瘋颠颠的都成什麽樣了!”許向華不等許滿屯啰嗦完,便打斷了他爹的長篇不論。繼續邊忙活自己的邊說道:“我倆壓根就不是一路人,根本就尿不到一壺裏,你老就別把我們往一塊湊了。”
“許向華,你這是什麽言論!你和我不是一條路上的人?!你是那條路上的?許向華我告訴你,你這樣下去是要犯錯誤的!”許向榮一心想借許向華手底下的民兵壓陣角借勢,才對許向華一直好言好語,這會看見把他爹都請來了,這人還跟個茅坑裏的石頭似的又臭又硬,忍不住怒聲喝道。
許向華“哼”的冷笑一聲,說道:“哎喲媽呀,你可吓死我了!來,你把我也抓起來,鬥一鬥?!也不瞅瞅你那慫樣,還給我上綱上線 ……”
“爹,你看他!”
“老二,你咋和你大哥說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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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向華話還沒說完,許向榮和許滿屯便同時嚷道。
許向華瞟了一眼同時開口的兩父子,心裏微有些酸的”哼!”了一聲,瞧瞧人家這才是親父子呢,他這個,就是個連後娘養的都不如的,于是理也不理這對吃飽了撐着的父子倆,繼續幹自己的話。
許向榮見硬的不行,就來軟的,苦口婆心的勸道:“二弟,你就聽大哥的,大哥還能害你不成。當前革命形式一片大好,你說你不抓緊這個千載難縫的好時機,每天就只顧着自己的小家庭,吃飯幹活睡大覺,不讀書不看報,成天啥也不知道,這樣長期下去你是要犯修正主義路線錯誤地……”
許滿屯一臉驕傲的看着長篇大論的大兒子,覺得說得特別有道理,不住的點頭附合着“嗯。”“對”。
許向華瞅着這都快走火入魔的父子倆,心裏忍不住嘆氣,剛開始他不是沒勸過這些人,可在人家眼裏他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索性他也不理睬了,愛咋咋地。
由于前世的一些經歷,他和老宅這些所謂的親人現在也就是維持着表面平和的面子情,說他冷血無罷,無情也好,這些人從來都不是他的責任,他能好心提醒幾句已經是顧及情面了,至于其他的,人過好了咱不眼紅,過差了他頂多不去落井下石,再多的,哪就想都別想了。
許向華見他這都說了半天了,許向華那邊連個反應也沒,急得直給他爹使眼色。許滿屯皺着眉頭大聲嚷道:“老二,你把你手裏的活先放下,過來聽你大哥怎麽說。”
許向華雖然被煩的夠嗆,可是礙于村裏老一輩傳下來的孝道,為了不落人口舌,只好吊兒郎當的走了過去,扯着嘴角撇了下嘴笑了笑,來了個軟抵抗。
許向榮見許向華走過來了,這才心滿意足的繼續說道:“二弟,你不看報是不知道,人報紙都說了“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階,級,鬥,争不能放松,一抓就靈。”
許向華點了根煙,吸了一口,煙霧吐到許向榮那邊,諷刺的笑道:“嗯,靈,特別靈!簡直靈活到家了,你看你整天上竄下跳的,沾上毛都快趕上孫猴子了,怎麽不靈?!”
許向榮氣竭,被嗆的咳嗽了兩聲,火大的指着許向華說道:“老二,你少給我陰陽怪氣,嬉皮笑臉的,我告訴你,階,級,鬥,争是長期存在的,“地,富,反,壞,右”,還有你老偷偷拉拔的那個大壯,二壯,三壯,那都是冬天裏的大蔥,根黃葉爛心不死!
階,級,敵人成天在陰溝裏虎視眈眈,我們切不可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睡覺時都要睜着一只眼,豎起一只耳朵,時刻緊盯敵人的動靜!就你今天給我說的這幾句話,那可句句都在綱上線上,也就咱倆是親兄弟,我才不給你往外捅,要是給你捅出去,到時你哭都找不致墳頭!”
“就是,老二,你就聽你大哥的吧。”許滿屯也跟着勸着。
許向華過了口煙霧有恃無恐的說道:“我就是一貧下中農,頂到頭也就是把我這個民兵連長給抹了,還能咋的?爹,大哥,我還是那幾句,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們愛幹啥幹啥,我不攔着,我這邊還忙呢,就不留你們了。”
許向榮自打當官以後,官架在可是不小的,平時在家時,王秀芬都得叫他“許主任”,那受得了許向華這吊兒郎當,不當會事的閑氣,怒氣沖沖的罵道:“好心當成驢肝廢,許老二,你就是塊滾刀肉!有你小子後悔的時侯!”
“嗯,我等着。”許向華淡淡的說道。
“茅坑裏的臭石頭!爹,我們走。”
許滿屯嘆了口氣,看着許向華失望的搖了搖頭,沒再說話,跟着許向榮一起走了。
許向華收起剛才故意的一副吊兒郎當像,苦笑了一下,別說他知道以後的大致發展了,就是不知道,以他現在嬌妻佳兒,過自己的好日子還來及呢,哪有工夫跟他們去攀扯。
還是那句話,愛咋咋的!只要不犯到他頭上,都好說,要是敢犯到他頭上,他這邊也不是一點後手也沒有,到時誰倒黴,且不一定呢。
一九,六,六年的下旬,公社裏的大會接着小會,一場接一場的不停歇,廣播裏播放的內容也越來越嚴肅,村裏原來的八個“地,富,反,壞”,連帶四清時重新劃分的“地,富”都被打成了“黑五類”,每天都得去大隊革委會,早請示晚彙報,接受革委會和社員的監督和管制。
這會最早期的早請示晚彙報,并不是背語錄,給某主席請示彙報。而是早上去革委會講他這一天的安排,晚上去彙報一天都幹了點啥,有什麽深刻的,發自內心的心得體會,都快趕上五百字讀後感了,可把鬥大的字都識不了一籮筐的這幫人給為難壞了。
村裏的形式是越來越嚴峻了,先前還是以勸說為主讓銷毀四舊,現在慢慢的變成了強制執行,就這,許向榮和劉春還不滿意,想着在村裏抓兩個典型,好向公社邀功,于是這倆人便把目标瞄上了老許家的族譜,這消息一傳開,那還了得,老許家的長輩們都快氣的厥過去了,簡直就是要捅馬蜂窩啊。
這一次就是連許滿屯也不大幫着許向榮了,在許滿屯這一代的老輩人看來,許向榮,劉春花這是要大逆不道,連祖宗都要背棄了!只是許滿屯的這個不贊成最終還是頂不過許向榮那套洗腦的歪理和兒子升官的誘惑,沉默不語了。
劉春花作為沒有資格進祠堂的外姓媳婦,族裏長輩也就是冷言冷語幾句,不讓家裏的女人和她接觸,剩下的就是由許向西這個當家爺們和菊英嬸這個婆婆來管教了。
而許向榮就有些那啥了,村裏姓許的這幫男人們對他意見大的不行,簡直是犯了衆怒,要不是新社會了,族中的老一輩都得當場宣布把他逐出族,于是晚上,老許家當家男人們在二老太爺家開小會,大家都瞞着許滿屯和許向榮兩父子,等于是變相的把這兩父子給逐出家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