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晚上到了二老太爺家裏, 許向華和許向民瞅着一衆姓許的叔伯長輩和哥們兄弟, 都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二老太爺瞧出哥倆不大自在, 苦笑着說道:“小九兒, 小十七, 這事不怨你們哥倆,你倆都是好孩子,是你爹和你大哥把事做歪了,跟你倆沒關系。”

二老太爺話音一落, 邊上的一衆叔伯兄弟也都紛紛說道:“二爺爺說的對着呢。”

“嗯,這事确實不能怨他們哥倆。”

“就是, 九哥可沒和他們摻合到一起。” ……

二老太爺擡了擡手, 把亂哄哄的聲音壓下來說道:“今天把咱許家的老少爺們都叫來是想說一件事, 那就是關于族譜的事,族譜已經被盯上了,再放到祠堂裏是不成了。

我讓人把族譜拿出來了,今天你們都挨個看看自己在上面的位置,都記清楚了,以前這運動, 那運動的都是一陣風就過去了, 可這次明顯是才開了個頭,都趕緊看看吧, 以後興許就都看不着喽。” 二老太爺越說聲音越低,最後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了。

許家的小輩們雖然心裏都不是滋味,但二老太爺的身體更重要, 離的近的忙拍背,倒了溫水,給二老太爺順了口氣。七嘴八舌的安慰老爺子,生怕把這個家族裏最年長的老爺子給氣出個好歹來。

二老太爺緩下來後看着許家的一衆擔心他的小輩,欣慰的笑着點了點頭說道:“你們都是好的,滿剛,滿紅,向華你們三個過來。”

許滿剛,許滿紅,許向華三個聚過來說道:“二爺爺,(二爺爺,二太爺),有啥事您老吩咐。”

“好,好,你們三個一個是公社裏的書記,一個是咱們生産隊的隊長,一個是咱大隊的民兵連長,以後這段日子還得靠你們相互扶持着咱們這些族人一起度過啊。”二老太爺低聲說道。

許滿剛,許滿紅,許向華都不忍心拒絕這個大半生都操心着整個許氏一族的老人,都點着頭痛快的應了下來。

二老太爺見三個人應下來,本來還有些沉重的心情變的輕快了不少,看着圍了一圈的小輩們,說道:“還有你們,以後的日子裏,咱們姓許的都得相互扶持,不準窩裏鬥,安穩的把日子過下去。”

許家的一衆當家男人都是齊點頭,二老太爺欣慰的笑着說道:“行啦,我也累了,你們都去族譜上把名字看看,留些念相,便散了吧。”

(自此許家的族譜便失蹤了,在随後的十來年裏任誰也沒找見蹤影,直到後來八十年代中期,才又回到重新建好的祠堂裏,這便是後話了。)

許向民和許向華看完族譜後,肩并肩的走出了二老太爺的院子。哥倆提着風燈一起往回走,許向民邊走邊小聲說道:“二哥,現在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我怎麽瞅着大哥那每天上竄下跳的,心裏直發虛啊?”

Advertisement

許向華看了他一眼說道:“發虛有啥用,你勸的住,還是我勸的住?”

許向民想了下,撇了下嘴,搖了搖頭說道:“咱倆都沒轍。”然後想了一下,還是決定提醒一下許向華:”不過二哥,你小心點,大哥一直懷疑爺爺奶奶給你留老東西了,你別讓他抓住點啥把柄了。”

許向華愣了一下,想到前世許向民也提醒過他的事,笑了笑,斜着眼瞄了一眼許向民說道:“知道了,不過向民啊,你就一點也不好奇,不想知道究竟有沒有啥東西。”

許向民摸了下鼻子,面色有些微紅,不大好意思的說道:“二哥,其實說實話我以前确實也惦記過,不過,後來慢慢也就想通了,該是自己的東西,自己惦記,不該自己的東西還是不惦記的好。”

許向華點了點頭,笑着拍了下許向民的肩膀。

“噢,對了,有一件好事,小滿懷孕了。”許向民傻笑着說道。

許向華瞅許向民那傻樣也逗樂了,笑着問道:“幾個月了?找柳婆子看了嗎?”

“看了,看了,三個來月了。”許向民傻笑道。許向華想了想,算了下大致時間,這個應該就是前世的小侄兒許明軒了,也是個知恩的好孩子。

雖然對柳小滿這個人不感冒,但前世明軒也算個孝順孩子,念這這點情份,許向華開口囑咐了句:“好好照顧弟妹和孩子,這回肯定會是個小子。”

許向民這些年盼孩子盼的眼晴都快藍了,傻笑道:“不管男娃女娃都好,我家就二丫一個太單了,孩子多了,家裏才熱鬧啊。”

自從一九,六,六年八月下旬全國大串聯開始,緊接着就是“破四舊,立四新”,現如今社會秩序也開始混亂了起來,許家莊所處的這個山溝裏還與外界不是很聯通,關于串聯也只是廣播的社論裏聽了聽。

不過想也能想到,一群熱血盲目的半大孩子湊在一起沒有任何約束,打着“革命造反永不停,徹底砸爛舊世界”的旗號,那破壞力會是怎樣的驚人,只是這些大都是發生在遠離許家莊的大城市裏。

倒是”破四舊,主四新”讓許向榮等人弄的整個許家莊家中存老物件的都有些風聲鶴唳,能埋的埋,能藏的藏,實在不行的也都當衆毀了,省得遭人惦記,大家都想低調平安的度過這一次運動。

不過現實便是現實,不是你想怎麽樣便能後麽樣的,在這個到處都是“革命無罪,造反有理”的年月裏,光華公社為迎接這次新的運動,還專們搭了個萬人批,鬥大會的臺子,方便時不時候要召開的大會。

學校現在也處于停課鬧革命的狀态中,明彰雖說年齡還小,但小小少年的事非觀還是可以的,在停課剛開始,便窩在家裏一邊學習初中知識,一邊幫着他媽拘着明文自學,順便看着兩個年幼的弟弟,沒去湊熱鬧當什麽在”造反派”,悄悄回家當起了他的“逍遙派。”

許向華對此也是比較贊同,四個孩子在村子呆着也好,最起碼他能保證孩子們的安全,要是換了在外面,天知道會生什麽事端來。

遠的咱先不說,就說近的,縣城裏的紅衛兵現在是走街竄巷的鬧革命,搞串聯,破四舊,而且還分了好幾個派系,時不時他們之間還得內鬥上一番,都是些半大小子丫頭,手上也沒個輕重,傷上幾個人或是出個人命那都不是啥稀罕事。

這也是許向華當初不往城裏搬的主要原因之一,在許家莊,他能護住孩子們,到了縣城那可就不一定了,即使孩子們懂事,不招惹這些,可把明彰,明文,這兩個半大小子放到這種環境中,他這當老子的也是十分不願的,誰的孩子誰心疼。

更何況城裏的學校比鄉下的學校形式嚴峻多了,鄉下的孩子停課後除了極個別的極端的,剩下的大多還得回來幹活,掙工分,喂家禽家畜,幫忙碌的爹娘帶弟妹等等,忙着呢。

城裏的孩子則不一樣了,每天吃飽了沒事幹,就剩走街竄巷鬧革命了,想當“逍遙派”,美的你,在這亂哄哄的環境下,想不折騰出點事都難。

半大的孩子們這冷不丁沒了約束,又有“知識越多越反動”等等口號喊着,最先革的便是校長,學校領導,然後便是各班的班主任,老師啥的命,像什麽剃個陰陽頭,坐土飛機游校都小意思。

現在大街上最常見的便是一幫半大孩子,壓着頭上戴着高帽,胸口挂着大牌子,打着大紅叉,平時為他們授課的老師,狂喊着“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砸爛舊世界,誓要把無産階級的紅色革命進行到底”口號呼嘯而過。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田春生一如前世那樣己經畢業,分配到縣委當了名幹事,以田春生那滑頭的性子和前世後面的成長,升遷的軌跡,許向華是一點也不擔心這個小舅子,想着抽時間把認識的一些人給他介紹下,雖說起不了啥大作用,但至少多認識幾個人,多幾條路子,總不是啥壞事。

停晚六點鐘,挂在村中間大樹上的大喇叭準時響起了。

先放了一曲《大海航行靠舵手》,然後許衛東便開始準時準點的讀社論了。噢,許衛東也就是許向榮新改的名字,人現在是革命的急先鋒,當然不會再用許家按族譜起的封建糟粕名字,不給自個改個又紅又專的名字,怎麽能顯出革命的決心?!

其實這種情況現在多的是,在這場紅色,革,命剛開始的時侯,許多人都開始改名了,像什麽衛東,向東,紅衛啥的都是非常熱門的,大街上随便喊一嗓子,都能有一片應聲的。

許向榮在改完自己的名字後,又打上了許家莊村名的主意,說什麽許家莊這個名字帶有濃重的個人色彩,要受到嚴厲大批,判,想改成什麽紅旗莊,向陽屯啥的,結果讓二老太爺一拐杖從大隊革委會給打了出去,只能就此做罷。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