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許家莊的“破四舊, 立四新”運動還在轟轟烈烈的開展着, 公社新一輪的運動任務又下來了, 各個公社都得排練革命樣板戲, 然後去參加縣裏的文藝彙演。
公社接到通知後就把這個任務分配到了各個大隊, 先由本公社內各個大隊排練好,選出最好的去參加文藝彙演。
于是許向榮和劉春花兩個便把許家莊大隊的社員們組織到一起,開始排練樣板戲,社員們不用下地幹活, 還能拿工分,當然都樂意了。
排練革命樣板戲的的成員, 基本上都是貧下中農, “地, 富,反,右,壞”,甚至中農,上中農, 這人一般是撈不到這等好事的。
現在的農村, 像貧雇農,貧農, 下中農身份可以說是頂頂好的一類出身了,只要不是啥太出格的事,同樣犯了什麽錯誤, 貧下中農就是人民內部矛盾,批評教育一下,認個錯改正了便算了。
而黑五類或是其他出身不好的犯了同樣的錯誤,那就是階級矛盾,是階級敵人處心積慮要破壞人民政權,一般這種好事是輪不到他們的。
所以隊裏成分好的貧下中農都去唱戲了,幹活人手自然便少了一些。只是這樣一來地裏的莊稼可就毀了,沒有足夠的人手,耽誤了農時,今年的莊稼肯定是得欠收一些了。
許滿紅看着地裏荒廢的莊稼苗子,心裏火大的不行,可也沒啥好的辦法。許向榮和劉春花等人,有縣革委會主任梁勝利撐腰,別說他這個小小的生産隊長了,就是許滿剛那個公社書記都得避其鋒芒,打太極。
一時間,許向榮和劉春花帶領的七,八個雖然是貧下中農出身,但卻是村裏以前人人讨厭的無賴,混子,現在搖身一變都成了革委會的組員,在整個許家莊大隊那是東北西走,忙忙碌碌,瘋瘋颠颠的跟個瘋狗似的,看見個啥,都是橫眉立眼的先上去嚷嚷一通,再說其他,簡直讓人又煩又憋氣,偏偏還又無可奈何。
這幫人在盯老許家的族譜無果後,急于抓典型立功,便把目标盯在了以前走街竄巷保媒拉纖的劉婆子身上。
劉婆子保媒拉纖大半輩子,大家都傳她手裏有什麽金镏子,銀镯子,雖然剛開始破四舊時,這些人已經去她家掘地三尺的挖了一遍,但是啥也沒搜出來,可恰恰是這個啥也沒搜出來,讓這些人惱羞成怒的記恨上了。
于是許向榮和劉春花便帶着哪幾個積極分子把劉婆子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女,全請到了革委會。
口頭上說是做工作,其實都關了私設的小黑屋,最後劉婆子和他老伴劉樹根實在抗不住了,便去生産隊場院裏把他們埋在大榆樹下的一個金镏子,兩根銀簪子挖出來,交了上去。
劉婆子和劉樹根就這樣成了革,命不徹底的落後分子,再加上她之前的職業,本身就是封建殘餘,順理成章就成了革委會教育社員時的反面教材。
而劉婆子舍身救出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女,一回到家,為了不受他們老兩口的牽連,立馬便和他們劃清了界線,給他們在院牆外搭了個窩棚,搬了出去。
如果只是這樣,老兩口身體還可以,不靠這些個不孝兒孫,也能過的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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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萬萬沒想到的是,疼寵了一輩子的兒子為了不被革命群衆隔離孤立,積極主動的揭發自己母親和跳大神的王老奶關系密切,還在家裏拜黃大仙兒,上供燒紙的事,把劉婆子這個原本只是口頭批評的落後分子,直接給整成了搞封建迷信的牛鬼蛇神,從此和跳大神的王老奶,算命的尹瞎子一樣,成了各種批,鬥會上的常客。
許向榮和劉春花在整完劉婆子後,嘗到了些許甜頭,內心也空前膨脹,自信了起來,覺得自己便是這許家莊大隊的天了,這種一朝大權在握,可以随意掌控他人命運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倆人都不約而同的把下一個目标定在了許向華身上。
許向榮是惦記,記恨着他爺爺,奶奶給許向華留下的東西,還有以前許向華不顧兄弟情分,打他的事情。
而劉春花則是記恨許向華半分面子都不給她們革委會,壓着民兵連不讓和他們摻和不說,連唱個樣板戲都不讓自己媳婦參加,一點也不支持革命工作,像這樣思想落後的人,還是趁早整下去,換自己的人上位比較穩妥。
倆個臭味相投的人一合計,再加上那幾個賴子,混子就沒幾個勤快肯幹的,日子肯定過不好,有的年齡老大,連個媳婦,孩子都混不上。眼瞅許向華家雞,鴨,鵝,豬,孩子,媳婦,院子,房子樣樣不缺,能不羨慕嫉妒恨?所以許向華和這些人對上,那也就是個遲早加必然的事。
只是這幫人可是打錯主意了,被眼前的利益,好處沖昏了頭,還想着能像以前打土豪,分田地,對付地主家東西似的,仗着貧下中農的身份打咂搶的去占偏宜,忘了許向華能是個省油的燈?更何況人還有個和他們一樣的身份。
許向榮假腥腥的念着那點塑料兄弟情,想着他怎麽也是許向華的親兄弟,不放便出面,便把劉春花叫過來吩咐了一通,讓她帶人去許向華家搜查。
另一邊許向華趁着下午上工前的這一會工夫,正在後院的菜園子給菜地澆水呢,就聽見明文的聲音由遠而近:“爸,爸,你快來,那個劉春花帶人咂咱家的門呢……”
許向華扔下手裏的葫蘆瓢,連忙朝前院跑,幾步追上了拿了把鐵叉就往門口沖的明彰。
真是個愣小子,許向華邊奪下兒子手裏的鐵叉,邊說道:“兒子,爸去應對,你去照顧好弟弟和媽媽。”
“爸,我幫你,敢來咱家搗亂,弄死他們!”明彰狠聲說道。
許向華瞅了眼目光堅定的明彰,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這幫人,許向華雖然都沒有看在眼裏,但也不能打斷兒子積極性。
男孩子麽,尤其是在這六七十年代的農村,要是沒點血性,那遲早都是別人碗裏的菜,立不起門戶頭。
由于這會都還沒有上工,大門外已經圍了不少的人了,和許向華關系好的一些小夥子正堵在門口和劉春花帶來的七八個人對峙。
許家莊好久都沒有這麽熱鬧了,簡直快趕上放電影時的人山人海了,居然有人敢在許家莊去找老許家人的麻煩,這樂子可大了。
至于說上工,這幾年各種花式運動早把社員們給攪的心浮氣躁,現如今可沒幾個人還把心思王經用在種地上了,這會有了這個熱鬧看,誰還惦記去上工。
現在的社員們都被今一個這運動,明一個那運動給整怕了,圍着的人群大部分都是持中立态度,剩下有一部分幫着許向華,還有一部分人則是幸災樂禍的看熱鬧。
許向華分家後憑着他爺爺奶奶給留的院子,房子,不借不賃的養了四個兒子,還把日子過的紅紅火火,村裏誰不羨慕?
這有那心思不正,妒忌的,這會可不就幸災樂禍了,讓你小子能耐,一家六口子,不用跟兄弟妯娌,爹媽侄子侄女啥的擠一堆,住個寬寬敞敞的院子,穿的幹幹淨淨,豬圈裏養着好幾頭大肥豬,雞棚裏養了那麽老些的雞,每天那雞鴨鵝蛋都不知道要撿多少,這回倒黴了吧!
劉春花等人剛到許向華家門口,便被聞訊趕來許向斌,許向勇,許向飛一幫人給阻住了,咋呼了半天連門都沒摸到,好不容易拿那套歪理論把許家的這幫小子唬住了,可那大門卻踹不不開。
許向華家的大門是他爺爺許定山從深山弄的好木料,結實的。許向華一打開大門,便瞅見衛村的二賴子衛繼良正興奮的擡腳踹準備再他家大門,便二話沒說,對着衛繼良的大腿便踹了過去。
只聽見“咔吧”一聲,衛繼良“嗷”的一嗓子便捂着腿,躺在地上開始打滾。腿折了,這還是許向華特意收了點力道,要不可不是只折了這麽簡單了。
原本還亂的哄的人群一下安靜了,只剩下衛繼良的哀嚎聲,所有人都有點驚呆了,誰也沒想到許向華一開門就動手了。
“劉副主任,這大中午的你們在我家門口又踹又砸的,想幹什麽?”許向華冷笑着問道。
劉春花剛才也是吓了一跳,不過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很快便鎮定了下來,說道:“許向華!有人舉報你私藏四舊,我們要搜查,還有趕緊拿醫藥費,我這邊派送繼良同志先去醫院,咱們先調查你的四舊問題,再讨論你打傷人的事!”
許向華“呵”的笑了一聲,說道:“劉副主任,你說有四舊就有,說搜就搜啊,誰舉報的,你讓他站出來和我對質!
哼,要是都像你們這樣,我還舉報你家有四舊呢,咱先去你家搜呗,還有那個衛繼良,老子又不是沒打過他,記吃不記打的狗東西,他到我家又踢又踹,老子還手是正當防衛,賠他醫藥費,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