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
（十六）
顏抒拎着個小包，很快就搬了進來，她和程臻一起窩在十平米的小卧室裏，雖說兩人現在還是室友，但一從學校宿舍搬出來之後，她們就仿佛從象牙塔裏的學生，變成了蝸居在大城市裏的打工人，生活裏不再只有教學樓，食堂，實驗室，還有門前的公交站，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顏抒：“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自己一搬出來，就開始思考自己以後能幹什麽了，突然有了點壓力。”
程臻：“沒錯，我也是這樣的，這大概就是為什麽，在我們想不通的時候就需要換個環境。”
其實這次顏抒搬出來也不完全是為了程臻，她下周要參加雅思考試，她報上名的考點離程臻租住的小屋更近，其次，她覺得自己的英語學習在最近也遇到了瓶頸，需要換個環境。
程臻和降桃李的食堂局約在周一中午，雖然是一周裏最讓人失望的一天，但程臻早上出門的時候心情也非常不錯。
顏抒打趣說是不是“見義勇為哥”又做了什麽好事。
程臻點點頭。
就像所有的閨蜜一樣，顏抒立馬跟上，“哦？是嗎？現在就有這麽多聯系了？那之後是不是可以更進一步？”
“倒也不必，”程臻直接打住，“他幫了我的忙，我請吃個飯，僅此而已。”
程臻帶着降桃李去了學校裏歷史最悠久的食堂吃烤魚，據說幾年前還有XX劇組來此取景；考慮到降桃李是個體育特長生，她又另加了份蔬菜和粉條，分量滿滿的烤魚配米飯只要60，也只有在學校食堂才有這個價格，
程臻突然就想到楊名給他們一個月發1000工資的時候說辭，“你們現在吃食堂住宿舍，生活成本那麽低，給你們發2000你們好意思拿嗎？”
呵，單休，每天泡至少八個小時辦公室還要包拿快遞外賣，2000塊錢，好多啊！
程臻一下子沒控制住表情，正如之前無數次想到楊名一樣。
降桃李被吓了一跳，“你剛剛是……白了一眼嗎？”
“只是突然想起個讨厭的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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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當然跟你沒關系，你這麽好，跟讨厭根本不沾邊。”
“……是嗎？”降桃李跟着程臻走到窗邊的位置，那裏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樹，夏天的時候便是滿目翠綠，現在只剩光禿禿的樹枝，斑駁的光影落在他微微發紅的臉上，程臻看到了，只以為他是熱的。
程臻坐在背着窗戶的那邊，降桃李坐在她的對面。
“你會覺得這裏很曬嗎？”
“不會，現在冬天，曬點太陽剛好。”男生的臉上的淺紅慢慢褪去，他的臉和瞳孔都被陽光照得透亮。
程臻有些私心，她是故意坐在背着陽光的那邊的，因為她覺得，陽光下的降桃李，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男生，沒有之一。
這裏的好看是一種複雜的形容詞，它指美麗，指蓬勃的生命，指所有在陽光下會熠熠生輝的事物，現在是冬天，人們都想靠着火堆取暖。
“要不去買杯喝的吧，我怎麽覺得你的臉越來越紅，一直被曬着應該還是挺熱的。”程臻直接就起身走向窗口，降桃李跟在她身後，小聲嘟囔了一句“還不是因為你一直盯着我”，但是沒人聽見。
程臻拿了兩瓶無糖汽水，降桃李戳了戳她的肩，“那兩個女生是不是認識你，她們一直往我們這看。”
“是嗎？那可能認識吧。”程臻一轉身，順着降桃李的視線看過去，發現那兩個女生竟然是靳燦然和方斐。
正所謂“從來都是在穿着睡衣出門的時候碰到前男友”，平時一個月都見不到一面的人今天竟然能在食堂碰到。
程臻覺得詫異，她不知道靳燦然什麽時候還吃過學校食堂。
既然視線已經連接，也沒辦法裝看不到了，程臻走上去準備淺打個招呼，“你們好啊，好久不見。”
方斐臉上是燦爛的假笑，“是啊，好巧，上次見面好像已經是幾個星期之前了，今天竟然碰到了，要不我們坐在一起吃飯吧。”
“不了。”幾乎是方斐剛把話說完，程臻就拒絕了她。
“哎呦，你沒看見人家身邊還有一個人嗎？你真沒眼力見。”靳燦然陰陽怪氣地八卦。
“啊，對哦，剛剛是我眼拙，那我能問問，你身邊這位是誰嗎？”
“這位啊……”程臻有一點遲疑，但也只有一點，“這是我男朋友，最近剛交的。”
“這樣嗎？”方斐語氣裏的欣喜多到要溢出來。
“是的，所以我們去約會了，拜拜。”程臻拉着目瞪口呆的降桃李直接就走了。
“你怎麽這麽說？”
“因為在很多時候，說瞎話可以快速解決問題。”
“那她們之後如果還問你……談戀愛的事呢？”
“那就說分手了呗。”
“啊？”
“沒什麽關系，反正她們也不認識你，之後也不會見到了，最多說我的壞話。”
“我就是覺得會對你影響不好。”
“無所謂，我不在乎，她們也并不是我生活中的人。”
“她們看上去像是富二代。”
“所以我才說，她們并不是我生活中的人，不過富二代今天為什麽要來吃食堂？”程臻覺得好奇，又回過頭瞟了好幾眼，兩人一直在各種拍照，看來打卡發圖才是重點，吃食堂只是做做樣子。
她的視線最後落在方斐身上，她不知道方斐和靳燦然之前是不是朋友，不過跟靳燦然成為朋友，大概靳熠是原因之一。
兩人慢條斯理地把烤魚吃到只剩幹淨整潔的骨頭，降桃李下午有課，而程臻需要接着去辦公室打工，她把人送到校門口，然後兩人分道揚镳。
其實程臻很想和降桃李約定下一次吃飯的時間，但到最後，她也沒說出口，其實她也并不了解他，他們之間也并沒有什麽密切的關系。
雖然現在周圍的幾個人都認定她有男朋友了。
當晚，程臻就收到靳熠的“問候”，“聽說你交男朋友了？這麽快？我之前沒看出來你這麽随便啊？”
程臻懶得反駁，“沒錯，你說得對。”
對面一下子啞了火。
程臻只是好奇這件事是誰告訴他的，是方斐在食堂碰到他們之後就迫不及待通知了自己未婚夫嗎？
應該過了幾天，大家都不會在意這件事了。
程臻放下手機，到廚房安心等着顏抒做飯。
不過說是廚房，其實只是一個門口過道出一塊三四平米的空間，有一個小水池，一個小竈臺，僅此而已。
“之前真沒想到你還會做飯。”
“因為只有自己做的才最符合自己的心意。”
“我就不一樣了，我是——只有自己做的才最不滿意，要是我能跟菜譜上做出一樣的菜，我肯定也學會做飯了。”
顏抒覺得這完全是歪理，“做飯做飯，不就是要做才能會嗎？”
“不，”程臻為自己的懶惰找理由，“這個是要天賦的，比如我，就沒有天賦。”
多年來，她靠着這個借口理所應當地不會做飯，不過也十分幸運的，總是能碰到讓她蹭飯的人。
顏抒炒菜的動作大了些，家居服從肩頭滑落，程臻趕緊幫她提了回去，也是在這個時候，她第一次發現，顏抒的右肩上有一條長而曲折的凸起的痕跡，“欸？你這裏是有一塊疤痕嗎？”
“是，之前從很高的地方摔下來了，被地上的石頭劃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啊！那肯定很痛！”
“其實這裏還不是最痛的，當時摔下來的時候，我的鎖骨也被摔骨折了，那确實有些痛。”
只是聽描述，程臻的眉頭就揪了起來，“天吶，你們怎麽都受過這麽重的傷。”
“我們？”
“陳知著前段時間不也是，屁股上開刀，痛得嗷嗷叫。”
“但是他現在也生龍活虎的，我也是，這說明，一切痛苦都會過去的。”
“怎麽突然正能量了。”
“這都是事實，”顏抒最後嘗了嘗菜的味道，“我這邊快好了，去把桌子收拾一下。”
程臻屁颠屁颠去收拾餐桌，這才發現被調成免打擾狀态的手機屏幕一直亮着。
“你好，請問你現在和我妹妹在一起嗎？”
“我去給她送東西，但是她好像不在寝室。”
“如果你沒有和她在一起的話。”
“你知道我妹妹去了哪裏嗎？”
“這是顏敘發來的消息？他還一口氣發這麽多條？”自程臻和顏敘一年前加上好友之後，他們說過的話一共也沒有五句。
“她現在和我在一起，住在校外租的房子裏。”
程臻剛打算回消息，卻一下子想到，如果顏敘不知道的話，那就說明顏抒沒有告訴他，那就說明，顏抒不想讓他知道。
雖然顏抒從來沒說自己家裏的具體的事情，但程臻知道，她和哥哥一直有矛盾，那麽程臻做為顏抒的親密好友，當然是無理由站顏抒，既然已經是成年人的妹妹不想告訴哥哥自己在哪，那她也沒什麽告知的必要。
“我也不清楚诶，我現在在看電影，沒和顏抒一起，其實我們現在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也不經常在一起。”言下之意，以後也別來問我。
她回完消息就去幫顏抒端菜，發現盛進盤子裏的菜比鍋裏的看起來更誘人。
她們都不知道，此時此刻，顏敘就站在學校的宿舍樓下，看着漆黑一片的寝室窗戶，他的眼睛黑暗而深不見底，手機屏幕熄滅，他徹底和周邊的環境融為一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