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

(二十)

程臻趕緊撥了回去,但沒有接通,響鈴一直在持續,但是沒有人接,也沒有人挂斷。

她面色凝重地把手機放下。

降桃李問她,“怎麽樣?”

程臻搖搖頭,“我朋友沒接電話,發消息也沒回……但是我覺得肯定是有什麽事情,不然她不會平白無故給我打這麽多個電話。”

“那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裏嗎?我們可以現在去找她。”

“她好像說自己回家了,我知道她家就在本市,但是我并不知道具體的位置。”剛剛的快樂與激動煙消雲散,程臻緊張得開始不由自主深呼吸。

“你之前有沒有寄過東西或者買過禮物,如果有的話,應該是有地址的。”

“對了,有過,我之前給她買過東西,我手機上應該有地址,我找一下。”程臻握着手機的手都在發抖,她翻了過去的聊天記錄,翻了自己留在各個電商平臺上的地址,“找到了!她家就在隔壁的區,我現在就過去。”

“我陪你一起去。”

兩人幾乎是一路跑到了校門口,但現在已是跨年夜的淩晨,沒有公交也沒有地鐵,打車軟件上已經排到300號。

“那裏有共享單車,我們騎過去。”

降桃李帶着程臻搶下了為數不多的共享單車,程臻騎得很快,但體力也很快就跟不上了,降桃李跟在她身後,提醒她不要騎得太急拉傷肌肉。

“沒事的,不要太擔心了自己吓自己,說不定只是你朋友的手機放在口袋裏,按到了打電話的鍵。”

“那她之後肯定會發消息跟我說的,但是她沒有跟我發消息,我給她發消息她也沒有回複……我就是有種預感很不好的預感,而且我現在一回想,其實她最近的狀态一直就不好。”

“別想了,應該馬上就到了,我們到了地方再想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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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臻幾乎是使出了所有的力氣,頭一次在地圖建議的騎行時間之內到了目的地。

顏抒的家在一個看起來很高檔的小區,安保嚴密,但保安看到程臻氣喘籲籲的樣子,又聽到他們說是出去跨年搞丢的鑰匙,讓他們登記了個電話就放他們進去了。

到了顏抒家的樓下,又是一扇單元門,程臻別無他法,只能在樓下,一邊打電話一邊按照對應房間的通話鍵,過了差不多兩分鐘,單元門開了。

降桃李稍微放下了心,“你看,他們家有人,應該問題不大。”

程臻沒說話,門打開後又立馬按電梯。

顏抒的家在十二樓,程臻一直盯着電梯門上變化的數字,一個一個數着。

到了,一梯兩戶,很容易就找到了顏抒的家。

程臻又是按門鈴又是敲門,喊着顏抒的名字。

門很快就開了,只是開門的是顏敘,他還穿着睡衣,看起來剛從卧室出來,他看到找上門的程臻,臉色不悅。

程臻驚訝道:“怎麽是你?”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你大半夜擅闖民宅幹嘛?我可以報警的。”

“顏抒呢?她在哪裏?她給我打了好多個電話,後來我打回去就接不通了,我來找她的。”

顏敘的語氣淡淡的,“她不在家裏,她出去跨年了。”

“放屁,她跟我說了她要回家的,再說了,你不是最關心你妹妹的嗎?你不知道她去哪了?”

“你還問我?我妹妹跟着你學壞,現在也不聽我說的。”

降桃李在後面看着這一切,他一個人也不認識,只覺得奇怪,程臻和這個男人之間的對話有些奇怪,程臻的朋友應該就是這個男人的妹妹吧?關于她的對話聽起來也怪怪的。

程臻從顏敘嘴裏根本問不出東西,她打算直接進屋找,不管怎樣,一定要把這八個未接電話的事情弄清楚。

就在這時,屋子裏響起了某種破壞的動靜,最裏面的一個房門打開了,一個人跑了出來,是顏抒,她也穿着睡衣,她甚至沒有穿鞋。

但她越過了所有人,直接跑了屋外,就像是編寫好的劇本一樣,電梯還停在十二樓,電梯門門在顏抒面前開了,又在衆人面前關上了,程臻沖到門口,電梯已經去了下一層。

“顏抒!”

程臻看着快速下行的電梯,直接就轉頭進了樓梯間。

降桃李也立馬跟了上去,走之前他十分詫異地看着顏敘,“你不是她哥哥嗎?你妹妹都成這樣了,你怎麽還站在這裏!”

一路上的騎行和跑步已經花去了程臻大半的體力,等她跑到一樓的時候,已經被落下了一段距離。

“沒事的,我去追她。”降桃李以飛快的速度沖了上去,他跟着顏抒一起出了小區。

程臻依舊在後面跟着,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更想象不到之後發生的。

顏抒不停歇地跑出了小區,甚至跑到了馬路上。

車流沒有停止,她也沒有停止。

程臻聽到了碰撞的聲音,這一切都發生在她眼前。

她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辦。

降桃李也呆在原地,但他之前就處理過突發狀況,算是保持了應有的鎮定,趕緊跑到馬路中間救護傷員。

程臻依舊呆站着,她的周圍全是剎車時,喇叭聲,她被各種刺耳的聲音包裹。

不對,現在不能只站在這裏,她要趕緊過去,過去看看顏抒的情況。

可是過去會面對什麽?她已經看到了好多好多血。

程臻一步一步踉跄地過去。

顏抒躺在地上沒有動靜,她的衣服被血浸濕,臉上的表情卻很平靜。

程臻只有一個感覺,天大概是塌了。

她哆哆嗦嗦,半跪在顏抒身邊,輕輕摸上了她的脖頸,“為什麽……沒有脈搏了……怎麽辦……到底該怎麽辦?”

“沒有,你別慌,她還活着,她還有脈搏,我們現在要趕緊救她。”

降桃李溫熱的手握住程臻的手,然後用另一只手打電話叫救護車。

路過的一輛車停了下來,靳熠和靳燦然從車上下來。

靳燦然直接就叫了出來,“我的天吶,我剛剛在後面看到前面出車禍了,怎麽會是你們……”

靳熠臉上也是難以置信的表情,也沒想到程臻身邊的降桃李是不是就是她口最的男朋友,看他在處理現場,就上去詢問:“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叫救護車了嗎?”

“已經打120了,現在就等着救護車來就好了。”

是假的吧,程臻想,這一切都是假的吧。

這麽多人都來了,這一切一定只是一場舞臺劇。

程臻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上的車,也不知道怎麽到的醫院,看到醫院結白的地面,她直接脫力倒在地上。

“我覺得,我站不住了,想找個地方躺着……想找個冷一點的地方躺着。”

來往的醫生和護士沒有阻止她,而是吩咐周圍站着的人,“你們給她找一個人少的地方,走廊的盡頭或者是哪裏,讓她平複一下,不要影響到醫院的其他人。”

靳熠和降桃李幾乎是把她扛到了走廊盡頭的樓梯間,這裏的人要少很多。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她把門關上,沒人阻攔也沒人說話,大家都還處在接受現實的過程中。

程臻閉上了眼睛,現在,周遭的一切又進入了那種,她熟悉的黑暗。

她想象自己正在海底,渾身都被淹沒。

在一個沒有光的地方。

就讓一切都被埋葬,把生命和希望都一起埋葬。

樓道的門把外面的一切隔開,只有底下的門縫透着光,透過那條縫,程臻看到外面來往路人的腳步,嘈雜的聲音也一起傳來,但她耳邊最強烈的是自己的心跳。

“我的心髒還在這麽用力地跳着……可我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死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到底為什麽會這樣?”

程臻在腦子裏搜索着所有可疑的情節,但是沒有,她什麽也沒想到。

“D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她只想到了那首詩,那首詩人在面對即将離去的親人時所作的詩。

兜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程臻頹然地拿出查看。

手機屏幕的蒼白的光照在程臻的臉上,她就像一座雕像。

那是一封來自顏抒的,定時發送的郵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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