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黃昏之城”
“黃昏之城”
這天早上, 淩鹿剛要出門就收到了謝老爺子的信息,讓他準備一下行李,“出趟短差”。
畸變期過去後, 由于衛星城有大量的農業用具需要檢修, 淩鹿已經跟着老爺子出過兩趟差了,差不多都是頭一天去第二天回。
所以淩鹿也不慌張,迅速找出自己的小行李箱裝好衣服牙刷, 背着雙肩包拎着小箱子跑到了工作站。
工作站門口,停着一輛越野車, 車旁邊站着一名不像是顧客的年輕男子。
這人穿着和馬主任、小丁他們一樣的灰襯衫,胸前別着藍底銀星的徽章。從這身打扮來看, 年輕男子應該是一名政府工作人員?
淩鹿正猜測着呢,謝爾蓋探個頭出來, 大聲問淩鹿東西收好了沒,馬上就要出發去黃昏之城了。
淩鹿愣了下:“去黃昏之城?”
一開始以為的“出趟短差”, 是和之前一樣去衛星城。
沒想到居然是黃昏之城?
按照自己學到的地理知識……去黃昏之城,單程坐車就要好幾個小時呢。
謝爾蓋單手拎着自己的箱子往外走:“最多一個星期。菲莉亞那邊我托老馬他們幫忙照顧了, 咱們速度快的話,三五天就能回來。”
這時, 等在外面的年輕男子趕緊迎過去, 帶着歉意道:“給謝老師添麻煩了。”
年輕男子一面幫謝爾蓋放行李, 一邊對淩鹿介紹了下情況。
原來男子名叫徐新,是在黃昏之城的服務中心工作。
徐新說,最近黃昏之城的機械師接到了一項制造“機械假肢”的工作。可惜, 城裏的機械師雖然也修補過假肢, 卻沒有類似的制造經驗,面對着一堆稀缺的原材料根本下不了手, 更別提制造出滿足醫生要求的機械假肢了。
沒辦法,他們只能求助于整個第三區最出色、最有經驗的機械師,也就是謝爾蓋耶夫,想請謝老師去黃昏之城幫忙制作這款假肢。
聽到這裏,淩鹿滿臉都是“早就知道謝老師很厲害沒想到居然這麽厲害”的激動表情。
徐新微笑着,又真誠地補了一句:“特別是在機械假肢這個領域,謝老師是絕對的權威了。”
和淩鹿相比,謝老爺子的反應就很平淡了。
這大嗓門的老爺子揮揮手,嘆口氣道:“這都多少年了……咱們第三區的機械師,還是這麽個狀況。”
“現在我也到了這個歲數了,将來怎麽辦啊……”
那神情,讓淩鹿不禁想起自己剛到工作站的時候,謝老爺子低聲說着“老物件都撐不住的時候,我們要怎麽辦呢”時的黯然神色。
老爺子見淩鹿呆呆的不說話,笑了兩聲,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鹿,你這個時候,就應該說‘師父你放心,将來有我呢’!”
淩鹿完全沒想到謝爾蓋會這麽說,臉上微紅,有些慌張地道:“我,我,我努力……”
一旁的徐新聽着兩人的對話,打量着樣貌精致年紀輕輕的淩鹿,臉上依然是客客氣氣的笑着,眼裏卻有些藏不住的懷疑。
淩鹿自己沒察覺到,謝老爺子卻是注意到了。
不過老爺子此時也懶得多解釋——自己這乖徒弟也有多厲害,他們将來都會知道的。
*
淩鹿才坐上車,謝爾蓋就把徐新給自己的資料遞給了淩鹿,讓他在路上先看起來。
資料裏寫着,這次需要安裝“大腿假肢”的傷患是聯合軍的軍人,在最近的一次任務裏,右腿被污染物撕咬并出現嚴重感染跡象,只能做截肢處理。
考慮到傷患的年齡和他未來的生活需求,醫生希望定制一款适應“高活動級別”的假肢,可以讓傷患高速行走、雙腿交替下樓梯、搬運重物……
原來這次的傷患,和謝老師一樣是軍人啊……
淩鹿默默想着。
能應對“高活動級別”的假肢,那對人造關節的要求還挺高的,伸展肯定不能超過180度,活動區域應該大于150度……
正想着,突然聽見身旁傳來了“嘶嘶”的吸氣聲。
循聲望去,發現謝老爺子弓着身體,手死死按住腹部的右下方,額頭上滾出一粒粒豆大的汗珠。
原本要出城的越野車,直接調轉方向去了醫院。
送急診的時候,謝老爺子已經痛得嘴唇烏青了。可他還是沒忘拽住淩鹿胳膊,讓他“不許告訴菲莉亞”。
給謝老爺子做檢查的醫生很利索。
幾項基礎檢查做完,醫生給了結論:慢性闌尾炎,要立即輸液消炎。
聽到這個消息,剛打完止痛針臉色還很差的謝老爺子,竟然大笑出聲:
“啊,原來是這種小病,吓我一跳。”
“行行行,我這下放心了。趕緊輸液吧,輸完我還得出差呢。”
這位醫生也是認識謝爾蓋的,知道謝爾蓋的脾氣,無奈道:“謝老師,這個輸液是要住院的——還有,等炎症控制住了,還是需要住院做切除手術的。”
謝老爺子一愣:“要住院?”
一直陪在旁邊跑前跑後的徐新,也是微微一怔。
醫生斬釘截鐵道:“當然。”
謝老爺子喉結動了動:“……能,能只輸液,不開刀不住院麽?”
醫生微笑一下:“不能。”
謝老爺子頓時蔫兒了。
說完,醫生就讓護士過來把謝老爺子推去輸液病房了。
徐新自然也跟去了病房。
這年輕人雖然有些着急了,不過倒也還保持着禮貌,開始跟謝爾蓋商量,要不在他輸液的間隙中,和黃昏之城的醫院協調一下,把那名患者送過來,方便謝爾蓋做測量什麽的。
謝爾蓋沉思片刻,搖頭道:“不,不要折騰那年輕人了。”
他轉頭看向淩鹿,道:“小鹿,這趟,你得自己去了。”
淩鹿還沒說話,徐新先忍不住了:“謝老師,這次準備的原材料,像碳纖維布什麽的,都是舊紀年留下來的,現在已經無法生産了。這些材料用一件少一件,要是一個不小心……”
盡管徐新話沒說完,但那個意思已經很明白了:這麽寶貴的材料,拿給你這小徒弟用,不怕就這麽浪費了?
謝爾蓋沒搭理他,直接問淩鹿:“小鹿,你剛剛在車上看了資料,你現在什麽想法?”
淩鹿還是一貫的乖順态度,認真應道:“我想,既然使用者以前是士兵,考慮到對方的肌肉強度和運動量,比起資料裏推薦的‘四連杆機械膝關節’,用‘液壓膝關節’更合适。”
謝爾蓋點了下頭,又問:“液壓,好。液壓阻尼器需要三個節流閥,對應三套節流閥調整裝置,這三套裝置用上去,阻尼器的體積和質量和怎麽控制?”
“還有,液壓油箱需要持續低壓,不管怎麽旋轉都不能吸空,這樣的液壓油箱體積會很大,你想怎麽把它放進膝關節?”
淩鹿想了下,從背包裏掏出小本本,将一旁的備品櫃充作桌子,蹲在一旁畫了起來。
徐新雖然完全不懂設計制造,但他僅僅從謝爾蓋的語氣神态,便能看出淩鹿的反應非同等閑。
更讓他驚奇的是,淩鹿這随便找個地方蹲下就畫的動作。
這年輕人……是在畫什麽?難道是想徒手畫結構圖嗎?
在徐新的印象裏,這種結構圖不是需要機械師們鋪開地方,用上各種工具,費許多時間才能畫出來的?
正疑惑着呢,淩鹿已經起身小本本遞給了謝爾蓋:
“謝老師,按照這個結構,首先可以少用一套節流閥裝置——而且,可以直接去掉油箱。”
“您看,這樣的結構是不是緊湊多了?”
謝爾蓋仔細看了一陣,咧開嘴笑得十分開懷:“好,好。很好。”
老爺子望向徐新,揚了揚手中的小本本,臉上盡是不加掩飾的贊揚與信任:“小夥子,我實話對你說,就算我跟你一起去,我設計出來的也不會比我這徒弟的更巧妙。”
“你放心地帶着淩鹿去。”
“淩鹿,絕對不會浪費那些原材料。”
“你們要是還有擔心,”老爺子話音一沉,眼裏精光閃爍,“他做的任何事,我負全責。”
聽到謝老爺子的話,徐新的胸口震了震。
作為第三區服務中心的工作人員,他對謝老爺子的好技藝和謝老爺子的臭脾氣都是有所耳聞的。
如今聽到謝爾蓋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再加上剛才淩鹿的表現着實另他刮目,徐新對淩鹿的态度多少也有了些變化。
他禮貌地對謝爾蓋再交代了幾句,就這麽把淩鹿接走了。
*
一個下午過去,到了接近黃昏的時候,淩鹿終于看到了“黃昏之城”。
淩鹿在《社會與歷史》上學過這座城市的知識。
黃昏之城的周邊,是整個第三區礦藏資源最豐富的地方,擁有大量的煤礦、鐵礦,甚至還有石油和天然氣。
在舊紀年,依靠着豐富的資源儲備,這座由不起眼的“礦山小鎮”演變而來的城市,高樓林立車水馬龍,城中心的“夕照塔”高達近千米,從上面望出去的風景堪稱美妙絕倫。城市外圍,四通八達的鐵路和雙層公路将開采出來的礦石源源不斷地運送出去,繁忙的交通網一日都不曾停歇。
當然了,随着大災變的到來,這一切都不複存在。
樓塌了,路斷了。
沒有了科技支撐的城市,曾經有多繁華,大災變裏就有多凄慘。
後來,盡管黃昏之城也建起了能抵擋污染物的“牆”,城中居民也一點一點恢複了生産,但原有的交通網早已破敗不堪,城外的道路時不時會有污染物出沒,導致這裏開采出的礦石很難運輸出去。
相應的,大地之城生産出的糧食,也要冒着巨大的風險,在軍隊的全程護送下才能運抵黃昏之城。
這種狀況下,黃昏之城的居民守着成噸的礦石,卻依然過的是吃了上頓愁下頓的日子;這座城市也就和它饑餓的居民一樣,長期處于一種“奄奄一息,日暮西山”狀态。
直到十年前,厲行洲徹底驅逐了盤亘在主城外圍的污染物,打通了城市之間的道路,再用衛星城加前哨站的方式,将人類的生存區由孤零零的幾座城市擴大到了一整片區域——
黃昏之城,這才憑借着得天獨厚的資源,漸漸找回些昔日的發展勁頭。
越野車剛穿過那厚重巍峨的城牆,淩鹿便不由的呼吸一滞:
遠處,在被夕陽染成橘色的天幕下,立着一座黑色的棱錐體鐵塔,塔尖筆直朝上,似乎刺丨入了雲層。
一旁的徐新自然注意到了淩鹿的表情。
其實這一路相處下來,因着一些在淩鹿看來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事,徐新對他早已是另眼相看了。
此時,這年輕人特別熱情地為他介紹起來:“小鹿老師,這就是夕照塔。”
“據說是舊紀年的鋼鐵建築奇跡之一,建得十分牢靠,連大災變都沒能讓它倒下。”
淩鹿睜大眼睛,低低的“哇哦”了一聲。
徐新又繼續道:“聽說,以前這夕照塔,裏面有電梯可以上到頂層,從那裏可以看到很遠很遠的山。到了晚上,整座夕照塔都會亮起燈光,不管人在城市的哪個角落,只要一擡頭,就能在黑夜裏看到它。”
徐新的聲音,帶着一點點的神往。
不過随即他又搖搖頭,自嘲般笑了起來:“這麽高的電梯,那麽亮的燈光,得費多少電啊。”
“我聽上一輩的人說過,甚至都到了大災變時期了,城裏的人還堅持要讓這座塔亮着,徹夜徹夜的亮着——舊紀年的人,真的是太奢侈了。”
進入大災變之後,夕照塔也徹夜徹夜地亮着燈嗎……
這麽做,僅僅是因為舊紀年的人們奢侈無度嗎?
淩鹿聽着徐新的介紹,遠遠望着黃昏天空下那座高聳入雲的鐵塔,不知何故心裏湧上一些異樣的感覺。
見淩鹿看得出神,徐新又兢兢業業地介紹道:“如今,這座塔也算黃昏之城的地标了——不僅如此,這應該也是整個第三區最高的建築。”
“淩鹿老師要是有時間,一定要去夕照塔附近看看。”
“除了這座塔本身,夕照塔旁邊的‘落霞路’,和大地之城的‘春臺路’一樣,都有很多店鋪,十分繁華。”
“如果淩鹿老師想給謝老師帶些伴手禮回去,那去落霞路是最合适不過的。”
說話間,越野車已經繞過了一幢幢青瓦灰牆棱角分明的樓房,拐過了一條條整齊幹淨的馬路,直奔城中最大的“機械師工作站”而去。
*
這裏的工作站也有兩位機械師。
一位年長的高級機械師,被稱作“老餘”。雖說沒有謝爾蓋那麽遠近聞名,但也是黃昏之城最有名望的機械師了。
同謝爾蓋一樣,老餘也帶了一位徒弟,一位年輕的中級機械師。
這位中級機械師名叫陶楊,從十四歲開始就拜了老餘做師父,如今已經學了整整十二年了。
其實,按照“機械師”的成長路徑,陶楊毫無疑問是這一行中的佼佼者,擔得起“年輕有為”甚至“天賦極佳”這樣的評價。畢竟機械師這一行,首先要耗費大量的時間精力修習電氣工程、機械制造這種枯燥繁雜的課程,同時還需要成天窩在又熱又悶的工作室裏,學習制造最基礎的零部件。
因此,當陶楊聽說,謝爾蓋生病來不了,派了自己的一個徒弟,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過來時,陶楊頗為吃驚,心說二十來歲,那頂天也就是才入門的初級機械師,派個這樣的年輕人來,能有什麽用?
不過考慮到謝爾蓋在這一行裏的地位,陶楊雖然心裏犯嘀咕,嘴上倒也沒說什麽。
直到徐新帶着淩鹿進了工作站的門。
陶楊第一眼看到淩鹿時,差點失望得笑出來。
這年輕人,長得倒是纖細漂亮,濃密睫毛下一雙寶石般的深紅色眼睛,足以讓人過目不忘。
可是,漂亮成這個樣子,一雙手伸出來白皙光滑,連一個傷口一個繭子都沒有,一看就是沒在工作室吃過苦,沒握過精工錘啊。
陶楊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忍不住,将老餘拽到一邊偷偷嘀咕着:這是來幫忙的還是來添亂的?這一看就不是能幹活的啊……
謝老師該不會是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使了?
老餘也是嘆口氣,回過身對淩鹿道:“淩鹿是吧?路上辛苦了啊,你的宿舍就挨着工作站,自己休息去吧。”
淩鹿并沒注意到這兩人又失望又無奈的神色,直接從背包裏取出了那張結構圖。
除了最開始給謝爾蓋畫的示意圖之外,這一路上,淩鹿還額外加了許多說明,甚至連每個部件的尺寸說明都标好了寫在旁邊。
他正要将結構圖遞給老餘,這位高級機械師已經重新戴上護目鏡和手套,對着淩鹿擺了擺手,意思是我現在忙着呢,沒空看這東西。
這時,一旁的徐新笑着同老餘扯起了家常:“餘老師,今天這天,還挺熱的。”
老餘随口應道:“是啊,都十月了還這麽熱,真是秋老虎。”
徐新道:“這一路開車過來,要不是小鹿老師順手修好了冷氣,那可就太難熬了。”
老餘和陶楊都是一愣,不由交換了下眼神。
徐新開的越野車其實是舊紀年産的,幾經翻新用到了現在。車的發動機沒什麽問題,但車載空調卻總是出毛病,老餘他們修過好幾次都沒修好。
而眼前這看上去連精工錘都揮不動的少年,居然就在路上“順手”修好了?
徐新又道:“小鹿老師手上的結構圖,來之前就已經畫好了,謝老師也看過。謝老師說,若是出了任何問題,他負責。”
老餘皺了皺眉頭,摘掉了自己的護目鏡和手套,對淩鹿道:“淩……淩老師,這次要做的機械肢,您有什麽想法?”
淩鹿根本沒察覺到他的态度變化,直接将結構圖攤在他們面前,一五一十地解釋起來。
這兩位機械師,望着這張寫滿批注的結構圖,最初仍是抱着“随便看看”的态度,接着便是“半信半疑”。
聽着聽着,一個不住拍大腿,一個則是激動得兩眼放光:“原來可以這樣!還能這麽處理!”
這一下,這兩人再不提什麽“你回宿舍休息”一類的話了,恨不得把淩鹿直接焊在工作室裏,當下就開始按照淩鹿給的尺寸做起模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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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淩鹿由陶楊幫忙拎着箱子、一路陪着送回臨時宿舍時,已經是晚上11點了。
這宿舍窄窄的一間屋子,一床一桌一椅,用電限時,沒有單獨的浴室,也沒有可以往外看風景的陽臺。
同他在大地之城的那間公寓相比,這裏的條件無疑是相當簡陋了。
不過淩鹿并不嫌棄這裏的條件。
唯一讓他有點困擾的是,他不能在洗澡的時候把尾巴放出來了。
畢竟這是公共浴室。
這點小小的不便,并沒有破壞淩鹿的心情。
他簡單收拾了下,開始興致勃勃給厲行洲發信息:
【先生先生!我又出外勤啦!】
【這次我走得很遠哦,到了黃昏之城呢!】
【這個城市和大地之城好不一樣啊。】
【不過這座城市也很好看。特別是那個‘夕照塔’。黃昏的時候看過去,真美。】
【還有,我已經開始工作了。工作很順利!】
【這裏的兩位機械師都很友好,和我讨論了許多問題,明天我們還會繼續讨論。】
【我就住在工作站旁邊的宿舍。這裏位置很好,早上不用坐公交車就能上班啦。】
此時厲行洲剛從新建成的“實驗場”走出來。
他身後,滿地皆是散發着惡臭噴湧着黑霧的斷肢,滿室皆是污染物近乎哭嚎的痛苦嘶鳴。
實驗場裏的研究人員,盡管統統都穿着防護服戴着醫用面罩,看着這些絞纏黏膩形貌可怖的污染物斷肢,饒是已經見過許多樣本,也忍不住生理性的幹嘔幾下。
厲行洲神色冷漠如常,眼眉間沒有半分多餘的波動。
他一邊換着手套,一邊對跟在一旁的文少校道:“再觀察24小時。”
“如果沒有意外,不需要再額外促使污染物進化,留給胡教授他們就可以了。”
文少校立刻道:“明白。需要為您安排直升機嗎?”
文少校知道,按照厲将軍的工作日程,他不會有時間在一個城市停留太久。
厲行洲沒有立刻應聲,而是一條條點開通訊器屏幕上的信息。
文少校注意到,在将污染物切成碎片時也沒有絲毫表情的厲将軍,眉毛輕輕挑了下。
這是……有什麽格外重要的事嗎?
齊少校猜測着。
厲行洲擡起眼簾,道:“不需要。我先去黃昏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