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八卦奇門盤

八卦奇門盤

就在此時, 格溫攥着沈流昔的手腕用力将他推到自己身後,旋即變回黑龍朝前面窮追不舍的蟲牆噴出一道赤金色烈焰。

舉着一張血盆大口打頭陣的赤血蜂頓時被灼熱無比的龍焰吞沒,連一點生命的餘燼都沒有留下。

仿佛已經提前猜到格溫會使出這招, 沈流昔猛地被人拉着跑了這麽一段路,突然停下來後先是垂眸勻了一下呼吸,随後才擡眼觀察起面前的情況。

格溫的龍焰自是能将那些毒蟲輕易燒個幹淨, 可耐不住聚集起來的蟲子實在太多, 它們仿佛抛棄了趨利避害的本能,學着飛蛾撲火争先恐後地湧上來,将格溫水桶粗的龍焰一次次包圍, 又一次次被灼燒,周而複始,螳臂當車。

可若非符陣熏香,這些毒蟲又怎麽會陡然聚集起這麽一大片非追着他們不放?

但沈流昔可以十分嚴肅認真地确定他和格溫身上并沒有類似作用的任何物件。

所以還有第二種可能,有人在暗處操縱。

對方的蟲海戰術似乎起到了作用,源源不斷噴出烈焰的格溫很快變得力不從心了起來, 數只漏網之魚沿着火光照耀下仍舊昏暗的牆線飛快爬了過來。

沈流昔掌心續着靈力, 緊盯着地上那只渾身包裹着赤紅色絨毛的高腳蛛。

只見它八條細長的蟲腿互相配合着迅速朝沈流昔爬了過來,沈流昔後退兩步正好停在來時拐了個彎的通道口。

突然間,高速爬行的高腳蛛慢了下來, 兩條前肢緩緩挪動了兩下,停在原地不動了。

緊随其後的黑色千足蟲亦是如此。

它們不約而同地停在同一條水平線上,好似被什麽不可抗力牢牢阻隔了下來。

沈流昔沿着那條并不存在的線轉身朝來時的甬道望去, 發現它正處在平直暗道的中心線上, 宛若棋盤上的楚漢河界一般, 将左右兩側拐角嚴密地分割開,分毫不差。

掌心蓄起的強勁靈力驀地化作一條纖細的靈線向前飛出, 冰冰涼涼地纏住了格溫粗胖的爪子,将他輕輕往後拉了拉。

“聽我的,你先慢慢後退。”

沈流昔先将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然後才一字一句沉聲說出了這句話。

格溫聽從他的話,一邊用龍焰抵禦着猛撲不斷的蟲潮,一邊一步一步慢慢往後退去。

直到他緊繃的後背碰到了沈流昔伸出的掌心。

“沒事了。”

沈流昔收回手,在他耳後低聲道。

格溫收起龍焰,看見那些發了瘋似的毒蟲此刻全部整整齊齊地堆疊在自己面前,仿佛隔着一面穿不過的透明結界,沒有任何一只往前邁出半寸距離。

原本追逐着四散擁擠的蟲潮貼着這面虛無的屏障重新規整了起來,此刻倒真像是變成了黑暗裏一堵厚重的牆,不斷生長着填滿從地面到天花板中間所有的縫隙,鮮豔奪目,怪異非常。

格溫并肩與沈流昔站在右邊的甬道裏,盯着面前翻湧的牆,與裏面無數雙細小的昆蟲眼對視。

瞬間頭皮發麻。

格溫覺得有些滲人,下意識扣着沈流昔的手将他往後帶了一步。

“有人想讓我們走右邊。”

沈流昔垂眸盯着兩人牽在一起的手,輕聲道。

“……是她嗎。”

格溫雖是問話,但心裏卻已經明白了。

“她大概是在給我們引路,想讓我們盡快找到她。”沈流昔不着痕跡地将自己的手從格溫掌心抽了回來,一邊說話一邊從善如流地轉身往右邊的暗道走了進去。

格溫疑惑不解:“可她怎麽知道我們在找她?”

“那便要當面問了。”沈流昔重新凝出了一顆光球照明。

兩人一直往前,走了四五裏平直的路,格溫忽然伸手撩起沈流昔微微向後揚起的幾縷墨發,輕聲道:“有風。”

沈流昔聞言擡眸盯着面前熟悉的黑暗,低低地呢喃了一句:“要到了麽。”

他輕輕擡手,教散着藍光的靈力球向前飄去。

呼的一聲響,前方黑暗寂靜的甬道內轉瞬間勁風大作,明光四起,仿佛一面倏然拉開黑色帷幕的戲臺,迫不及待拂去塵土,點亮燈燭,迎接門口二位遲到的看官。

光影映照下狂風漸止,十步以外的暗道盡頭立着一扇漆紅的木牌樓,左右兩根紅柱立在地上直沖天花板,柱頭中間懸着一塊烏黑的長方形橫木,橫木底下兩扇朱門大敞,正對着格溫和沈流昔兩人。

被強風吹動的發絲輕易從格溫手心溜走,他下意識又伸爪子往前抓了一下,卻被早有所覺的沈流昔轉頭警告了一眼。

“門都幫我們打開了,還不走?”

見前方有了亮光,沈流昔幹脆将自己那顆光球收了回來。

兩人并肩跨過面前那道朱紅的門,然後不約而同地停住了腳步。

像是無意間踏進了一座全然漂浮在夜空中的詭谲高塔,格溫和沈流昔站在一座十分寬敞的土橋前端,四周不再是斑駁頂立的暗道石牆,而是深不見底的黑暗虛空,宛若一片濃稠的霧,早已将天地日月吞噬了個幹淨,唯餘這片方寸之地尚且幸存,化為一座孤島浮在空中。

再擡眼望去,腳下土橋的盡頭連着一張褐色圓臺,臺上空無一物,四面除了格溫和沈流昔站立的土橋外還連着七座一模一樣的黃土長橋,橋對面也立着七扇一般無二的朱紅色木牌樓,八扇紅門對八座黃橋,圍繞着中間那張十幾米寬的圓臺呈八卦形詭異排開,空蕩死寂。

“吱呀——”

兩人身後大敞着的朱紅色木門突然自己閉合了起來,吊在門檐上發着暖黃亮光的燈燭撲閃了兩下,驟然變成了數盞幽暗青燈,冥蒙陰寒。

黃橋,朱門,八卦圖。

青燈,玄霧,生死關。

二位看官,歡迎入局。

眼前不斷躍動着的青色冷焰仿佛戲臺上正嬉笑着跳着靈官的角兒,在沈流昔耳邊尖銳地叫嚣着,無端惹得人心煩意亂。

生死局麽。

沈流昔有些煩躁地皺了一下眉頭。

幕後之人三番兩次布陣設局試探他的底線也就罷了,怎的偏偏要将其他人牽扯進來。

想起半個時辰前笨龍血痕密布的後背,沈流昔的眉頭又緊了三分,幹脆手腕一轉給旁邊人打入一道符咒,随即忽然想到了什麽,擡手将發間的玉簪拔了下來,覆上一層防禦靈力又放了回去。

一個愛哭一個易碎,可不得好好護着。

格溫被眼前從未見過的浩大景象給震懾了一瞬,沒注意到沈流昔剛才做了什麽,只訝然道:“這是什麽地方?好奇怪啊。”

“陣法。”沈流昔說這兩個字都要說膩了,“方才關門的意思就是閉陣,但是目前還不清楚它是如何運作的,只知道布陣者采用了盤古合陣裏的八卦奇門圖——一種幾近失傳的高階法陣,非元嬰期以上不可為。”

“那我們要破陣嘛。”格溫四處看了看,覺得唯一能嘗試一下的就是身後剛剛合上的那道門。

于是他又回過頭去,伸手試着推了推,發現居然能推動。

沈流昔默許了格溫的舉動,掌心蓄着靈力站在他身後,以防不測。

随着格溫雙手推開那扇朱紅色的門,檐上兩盞青焰也再次瘋狂跳動了起來。

陣法已開,門後不再是來時那條窄小的甬道,而是一片看似漫無邊際的黑霧,在他眼前寂然暗湧着,無風自動。

格溫下意識往前邁了一步,可就在他腳步落地的瞬間,門內突然伸出來一只毫無血色的手,猛地扣住了格溫的手腕。

耳旁珠玉輕響,一襲豔紅婚服倏然從黑霧中穿了出來,鮮明地映照着上面一張過分蒼白的女子的臉。

“夫君,奴家等了你好久啊。”

那張臉面帶微笑,墨眉丹唇,稱得上傾國傾城,美得不可方物,卻是一開口兩顆黑白相間的眼珠就從眼眶裏掉了出來,混着鮮血在地上骨碌碌滾了兩圈,停在格溫腳邊,甚至眼珠後面勾連着的青紫細筋尚且暴露在空氣裏。

可無奈格溫盯着她不斷流出鮮血的漆黑眼眶,一動不動,毫無反應。

眼看着詭新娘就要将格溫拉進門裏,沈流昔抓住她裙擺沒入黑霧的瞬間揮出一道靈力擊中對方胸口,同時伸手拉住格溫另一只手的手腕将他帶進自己懷裏。

藍色靈線被操控着飛快穿過門上的銅環,砰的一聲将詭新娘重新關了回去。

靜默了許久的格溫終于在此刻有了反應,只見他靠在沈流昔懷裏垂着頭轉過身,被拉住的手掙紮着反握住對方,繼而将腦袋抵在沈流昔肩頭,沉默地閉上了眼睛。

被用力握到手疼的沈流昔:?

難道被詭新娘碰一下也會受傷?還是說門裏的黑霧有毒?

于是他試探着伸出另一只手,輕輕撫了撫格溫的背,輕聲細語問道:“怎麽了?”

良久,懷中人悶聲道:“她長得有點可怕……”

一秒鐘思考了三千種受傷可能的沈流昔:……

本以為格溫是藝高人膽大臨危不亂,沒想到是被吓到原地靜止悶聲炸膛。

從小到大沒怕過什麽東西的沈流昔正在努力思考如何安慰身前這只笨龍,卻不想格溫埋頭半晌忽然就滿血複活了:“我好了!”

看不透這是什麽療愈方式但接受能力十級的沈流昔:“那就繼續開門吧。”

剛在公主身上把魂安回來的格溫:?

怎麽突然有點聽不懂人話了。

“八卦奇門講究的是盤,以盤禦氣,以氣禦人,以人禦萬物。我們身處的陣法裏除了這八扇門沒有其他變化因子,所以破局之法就在這八扇門中。”

沈流昔解釋道,“八卦盤為地盤,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分立八方,各有定數;奇門盤為人盤,開、休、生、傷、杜、景、死、驚,順律而動,變幻無窮。”

“要想破陣,必須先确定陣法根基是八卦盤還是奇門盤。”

格溫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然後深深地看了沈流昔一眼,萬分鄭重地放下他的手,毅然決然道:“好,那我去開剩下的門!”

不知為何,沈流昔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了一種上刀山下火海甘願赴死的意味。

大可不必。

沈流昔有些哭笑不得。

格溫铿锵有力地說完這句話,當即就要邁腿過去開另一扇門,卻不想還沒走出兩步遠就被沈流昔叫住了。

“看見中間那個圓臺了嗎?”沈流昔說,“到時我會上去定盤,你自己一個人開門要小心,速度盡量快,不要等裏面的東西抓到你。”

他先前在格溫身上留了一道符咒,若真出事了也能及時保命,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破陣,越快越好,畢竟誰也不知道在這個陣裏待久了會不會發生什麽更嚴重的事。

格溫聽完沈流昔的話,認認真真地點了點頭。

兩人即刻沿着黃土橋走向前面的圓臺,沈流昔停在中間站定,等格溫走到第二扇門前才出聲道:“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格溫将手放上門前的銅環,深吸一口氣,轉過頭來對沈流昔道。

沈流昔點點頭,旋即閉上眼睛掐指念出一句法決:“三元開,六甲遁,陰陽相生,五行相克——”

“開盤!”

随着一股強勁的藍色靈力驟然向四周蕩出,一張巨大的八卦奇門盤緩緩出現在沈流昔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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