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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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毅大樓裝修場地現場，地磚已經鋪蓋完，工人在裝橫牆面。牆壁上留下不少洞口，還沒來得及安裝上窗戶。

一只橘貓從邊緣探出腦袋，池北望站在旁邊，雙手伸出去接住它。

“喵。”

池北望：“所以他們直接回去了？”

池小橘：“喵。”嗯。

誠毅大樓向來備受矚目，因此無上傳媒裝修動工的第二天，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圈。無上傳媒衆員工這才意識到池北望說的辦公室換地方不只是畫大餅。

池北望也不拘着他們，大方地放半天假，讓他們有時間親自到現場看看裝修進度。

兩個職員結伴從裏面出來，碰上池北望，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池總，你也來了啊？”

“過來看看。”池北望笑笑，他正好記得這兩人，她們對公司的展望寫得最放飛想象又真摯認真，便說，“你們的建議對公司很有幫助，下個月有獎金。”

“真的？”

“真的。”

兩個姑娘心花怒放，怎麽瞧池北望怎麽順眼，連帶着看他手上那只體重過磅的貓都覺得世界第一可愛，發誓開工以後一定好好幹活。

她倆走後，池北望沒過多久也開車回家。

這陣子他經常待在家裏看書，新寄過來的書被堆放在門口。他取下快遞，關門換鞋，徑直坐到電腦前，調出剛收到的郵件。

那是他今天托人拿到的，兩個小時前雁城市輕奢商業中心的監控。

他知道特辦處會順着他給的線索去找那個人，所以池小橘一直在等機會跟過去。

但是沒想到特辦處這次出外勤的是九頭蛇和罰惡司，池小橘沒辦法跟太近，到商業中心就不敢再過去了。

池北望喝了口咖啡，戴上耳機，握着鼠标，速度極快地翻閱監控。這一大堆的監控裏有很多部分對他是沒有用的，他着重挑橘貓說過的那幾個場所能涉及的視野那幾處鏡頭，這一看，發現楚蓉和罰惡司始終沒有出境。

池北望手指頓了下，想起特辦處裏碰到的那位腼腆技術員。他忽然有些糾結，不知道已經被人為幹預過的監控能不能讓他看到他想看的東西。

正好監控跳轉到唐氏XT門店門口。池北望放大門店門口的畫面，目光鎖定石柱底下握着手機的瘦麻稈人影。

他思索片刻，擡手從抽屜裏抽出一疊文件，翻了幾頁，眉毛輕輕一挑：“是他啊。”

橘貓躍上桌，尾巴散漫地搭上他的手臂，懶洋洋地瞥了眼電腦：“誰？”

“葉嘉羽，出道兩年，星娛的牌子之一。”

池北望放下文件，在電腦上調出一份記錄了唐越銘三十餘年精彩人生的文檔，饒有興趣道，“也是跟唐越銘暧昧關系維持最久的情人，唐越銘沒有撤資星娛就是為了捧葉嘉羽。但他跟葉嘉羽的緋聞一直很低調。”

葉嘉羽的情況對于無上傳媒來說有點特殊，因為兩年前，葉嘉羽只是一介空有臉沒有才藝的素人，本來要簽約的公司是無上傳媒。

當時葉嘉羽人都已經在無上傳媒待了幾天，準備簽合同的時候卻被人撈走，直接簽約星辰娛樂，并且進去之後就好資源不斷。

池北望沒見過唐越銘，但他大概能想象出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唐越銘從來不認為別人對他花公子的昵稱是恥辱，反而隐隐有驕傲的意思，他無論是婚前還是婚後，在外面花天酒地或者跟人暧昧時都不曾刻意藏着捏着過。

偏偏葉嘉羽這一層消息瞞得非常緊密，他像小孩把自己特別喜歡珍重的東西藏起來一樣把葉嘉羽藏了起來。只有圈內人聽過一兩句風聲，圈外人很難窺探到。

“所以你覺得是誰把怨靈轉嫁給楊女士的？”池小橘只關心這個，“唐越銘還是葉嘉羽？”

池北望關掉所有文檔，随口應：“不知道，看不出他們害楊女士的動機。”

“他們跟那位司機也扯不上關系。”池小橘說，“之前跟你也沒有關系。”

确實，現在浮出水面的葉嘉羽和唐越銘，都跟半個月前初來乍到雁城的池北望沒有任何關系，跟小陳司機也沒有關系，看起來小陳司機碰上這場倒黴催的嬰魂索命真的是個意外。

池北望沒有狗拿耗子的毛病，決定就此收手，只随口問：“沒發現別的？”

池小橘想了想：“聞到股狐騷味味算不算？”

池北望愣了一下：“狐騷味？”

橘貓伸長前肢，一步躍下沙發，晃頭晃腦地離開：“我早說過不喜歡去這些香精多的地方。”

池北望這才想起來，此貓嗅覺靈敏，因此最讨厭味道混雜的地方，會造成它嗅覺混亂。又因為曾經跟五福村的老道士們待久了，學得一嘴古裏古怪的腔調，總愛把混雜香精的味道統稱狐騷味。

這毛病直到池北望長大後才給改掉，現在又冒出來了。

池北望搖搖頭，沒去管它。他打電話跟武僧約定下一次見面時間，想了想，翻找出美工刀，拆開剛拿進門的快遞。

他收購了一家奶制品公司，以奶制品公司的名義投資鬼影迷蹤3，現在投資金額還在協談中。

這期間，池北望幹脆兩耳不聞窗外事，沉下心來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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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合同沒有敲定下來，意味着節目組的企劃上不能正式敲上柳慕思的名字，節目組的工作人員也只在私底下跟柳慕思的經紀人保持暧昧聯系。

鬼影迷蹤3節目組，策劃部組長鄭俪撐着桌面發火：“龔成仁你到底在搞什麽鬼！什麽阿貓阿狗都往我這裏塞，節目口碑還要不要了？啊？還嘉賓！？”

說到這，策劃組組長的音調拔高了兩倍：“嘉賓？！”

她現在最後悔的就是當初貪圖一點蠅頭小利，給無上傳媒的錢珊妮一個客串角色。

本來那個客串角色在節目裏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不會影響到節目的效果。誰知道這個關鍵時候，無上傳媒換老板，錢珊妮居然被無上傳媒停職，無上傳媒改變意願，決定換柳慕思進來。

雖然細算下來，柳慕思的知名度比錢珊妮高不止一點，可是柳慕思身上背着的黑水他們可是一點兒都不想沾上。

偏偏總導演龔成仁跟無上傳媒溝通過之後，居然說要把原定的嘉賓位再添加一個，讓柳慕思當嘉賓。

嘉賓和客串角色的鏡頭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兒。

況且增加嘉賓位，是要跟其他明星藝人那一方溝通的。鄭俪一想到這個畫面，頭皮都炸了。

在她這種盛怒之下，其他工作人員緘口不說話，顯然也震驚了，偏偏龔成仁氣定神閑，甚至還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沒辦法，甲方爸爸的人。”

鄭俪的臉瞬間綠窪窪的：“你什麽意思？”

“你什麽意思，我就是什麽意思。”龔成仁完全不怵她，綠豆大的眼睛眯成縫，笑呵呵地說，“鄭俪，我話放在這裏，池二少的合同我是一定要拿到的。他的要求就只是一個嘉賓位。你們那位要是實在不樂意，可以讓他走。”

工作人員們面面相觑，很快意識到龔成仁在嘲諷鄭俪私自跟星辰娛樂接觸，把葉嘉羽強行塞到嘉賓位置這一件事。

葉嘉羽一來人設不符合節目組嘉賓的定調，二來咖位不夠，三來他現在積累的形象跟節目組的形象對沖，不适合這個節目。

策劃組組長強行把這個人塞到節目裏，已經打破了節目的規矩，自己又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責怪別人破壞規則。

就連現在她竭力反對，也是因為柳慕思是無上傳媒的人。星辰娛樂那邊不同意無上傳媒的藝人參錄節目，給鄭俪施壓，所以鄭俪才如此激動。

可這些他們知道歸知道，但是萬萬不敢搬到明面上來說的。于是紛紛低頭盯着桌面，眼觀鼻觀心裝起死鳥。

鄭俪摁着桌面，氣得冷笑一聲：“池二少？我沒聽錯吧，是剛剛從鄉下回來的那個池二少嗎？龔成仁，我作為同事才提醒你一次，池二少可是什麽都不懂，什麽都沒有，萬一瞎拟合同框你，你難道要全劇組陪你吞這個大虧？再說我收下葉嘉羽僅僅是為了我自己嗎，星娛現在的老板是池睿，他們的董事是唐越銘。你現在一昧地固執己見到底意味着什麽你不會不知道吧？”

龔成仁不為所動：“我知道，這意味着我的節目可能會多一個膽大漂亮的女嘉賓，少一個成天陰着臉耍大牌的小流量。”

鄭俪：“......”

她無言以對，氣得甩袖離開。

轉頭這件事就傳到了星辰娛樂，讓星辰娛樂集體員工震驚了。

似乎因為池氏內部繼承權分配項目，星辰娛樂和無上傳媒兩邊的員工都非常自覺地把對方視為敵對方。只不過星辰娛樂一直處在優越地位，所以面向無上傳媒時慣用的是俯視視角，他們有打壓無上傳媒的自覺，卻沒有被反擊的覺悟。

現在卻收到消息，說無上傳媒的過氣女藝人柳慕思有可能被列入鬼影迷蹤3的嘉賓邀請名單。

雖然還有一個‘可能’做緩沖，他們依然感到荒謬——天涼王破，這個節目組是不是不想幹了，居然跟池睿作對。

彼時池睿正在跟他堂兄弟姐妹聚餐，進行名為問候實為試探的友好互動。

池老二家的雙胞胎之一端起酒杯靠近池睿，笑嘻嘻地問：“三哥，沒想到三伯對二哥這麽看重。”

現在距離上一次見面剛剛過了一個月不到，他們之間唯一的大新聞就是池北望賣掉公司舊址，在誠毅大樓定址裝修。

原先抱起胳膊準備看池北望笑話的人傻眼了。

他們都以為池老三不看重池北望，池睿肯定也不會幫池北望，要不然他們也不能把池北望丢到鄉下不管不問二十年了。結果池北望一出手就這麽闊綽，一點兒也不像孤立無援的樣子。

這幫人從小攀比到大，對彼此的家底到底有多少心裏有個大概的數字，因此很清楚池睿自己是絕對沒有這麽多資本去給池北望的。

他們能想到的唯一解釋，就是池老三對池北望愧疚，所以在物質上給池北望做了補償。

雙胞胎的話一問出口，其他人也滿懷關切地望過來。

池睿微笑：“呵呵...”

要不是池元勳和池金枝喊他，今天這場聚餐他根本不會來。畢竟他也不知道池北望的錢是從哪裏來的。

池北望從池家離開，拆掉電話卡以後，唯一能聯系到池北望途徑就是無上傳媒公司官方網站上的公司郵箱。

武葉芳當然不會去聯系池北望，池老三和池睿也不會自降身份給無上傳媒官方郵箱發郵件找他。

最初幾天，知道池北望連公司都沒去時，池老三認為池北望在鬧小孩子脾氣：“他只有十萬塊錢，花完就回來了。”

走了也好，這樣池北望回來的時候，他們就有理由教訓他了。

而池睿專心經營公司，壓根兒沒打算管池北望去了哪裏。他聽到秘書說看見街對面無上傳媒的員工在收拾東西的時候才意識到有些古怪，等他反應過來去無上傳媒找池北望時，那裏早就改頭換面，被另一個工作室的人占據了。

沒過多久，誠毅大樓多了一家公司定居，已經開始裝修的消息傳來。當時池睿跟該圈所有人一樣好奇是哪位大佬出手。

直到前幾天才知道那位大佬居然是池北望。

池睿十分确定這筆錢不會是池老三和武葉芳給池北望的。他收到消息當時就回家跟池老三說了這件事。

“一定是老爺子給的。”武葉芳咬牙切齒地說，“我就說他哪來的膽子從這裏走出去！老爺子到底是怎麽想的？把家財交給那個什麽不懂的揮霍？”

“行了。”池老三放下茶盞，“這件事不要再提了。睿兒，你明天跟我去一趟醫院。”

然而第二天他們收到醫院那邊的消息，說池德明沒醒，不見人。

池睿當下脊背一涼：“爸，媽，爺爺是不是知道他不住在我們家的事了？”

要不然怎麽解釋這麽多孫子孫女，他偏偏去照顧一個生下來就沒跟他見過幾次面的呢？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池德明覺得虧欠池北望。

池老三和武葉芳沒有反駁，片刻後，池老三才說：“睿兒，先想辦法把他帶回來。”

“好。”

“......”

池睿思緒一收，這天他滿腹暴躁，從聚餐離場後就讓秘書給鄭俪打電話。

下午五點，鄭俪走進星辰娛樂約見池睿，星辰娛樂各部門組長臨時開會。

晚上八點，鄭俪向池睿伸出一只手：“三少爺放心，柳慕思一定不會出現在我們節目組。”

“合作愉快。”池睿說。

加班的員工從星辰娛樂離開，鄭俪跟池睿告別以後也沒有逗留。

秘書推着餐車送進辦公室，見池睿站在落地窗前，沉沉地盯着外面。

星辰娛樂的位置其實不錯，尤其是總裁辦公室。總裁辦公室內有一大面落地窗，能看到這條街，也能看見中心區的誠毅大樓。到了晚上大樓的光亮起，十分漂亮。

後來誠毅大樓開始裝修，挂上無上傳媒的logo。

無上傳媒的logo請人重新設計過，獨特新穎，非常醒目，這片辦公區的人上下班都能一眼注意到。

秘書不敢打擾，放下餐車就小心翼翼地離開。

這個點，裝修工人吃完飯，将燈光開到最亮，說說笑笑地繼續幹活。隔着玻璃和一條街都能感受到那邊歡天喜地的熱鬧。

池睿不喜歡熱鬧，這些裝修工人的熱鬧讓他覺得愚蠢。

他從小就早熟，時常因為比同齡人早慧而無法合群，但他無所謂。別的小孩只會看着老師傻笑的時候，他已經開始自己給自己辦理跳級手續。

池睿在池德明身邊長大，一直都知道池德明不是不想退位，因為池德明有時候會看着他說，你姑姑在就好了。

似乎除了那個死的很早的姑姑以外，池氏再也沒有人能撐得起家業。

這件事刻在小池睿稚嫩的海馬體上，讓他發誓以後一定會超過姑姑。可惜姑姑死的太早，遺物太少，池睿翻遍老宅也沒找到多少跟她有關的東西。

但這無所謂，他拼命跳級，學習，進修，已經達到很多同齡人夠不到的高度了。

直到池北望出現。

池睿是這幾天突然發現池北望跟姑姑長得像的，他自認為池北望對他來說實在不算什麽。可是他做夢都想超過姑姑，如今出現了一個跟姑姑長得極其相似的人，他很難像別人一樣完全無視池北望。

秉着這種自信和瘋狂，無上傳媒的logo無法刺激到池睿。

池睿只是羨慕，嫉妒，并且覺得池北望愚蠢。

他遺憾又隐隐期待地想着，假如他有這筆資金，他一定不會浪費在這種表象的，膚淺的東西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