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女孩

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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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北望不記得自己走過來時揣的是什麽想法, 他本能地想給自己站在這裏疑似偷看的行為找一個借口,但埋汰的話說過太多了, 他忽然忘了怎麽好好說話,偏偏又覺得謝子督在廚房裏熱鬧的氛圍不錯,不想在這種時候來一句不解風情的話。

倒是謝子督吓了一跳,被鍋裏濺起的油星子燙了一下。

謝子督忙把鍋裏的水餃盛到盤子上,順手把盤子塞到池北望手上,将他調轉了個方向推出去:“醒了就幫忙端菜,蹲在門口吓人像什麽話?”

池北望順着那股力道噌噌噌地走到餐桌邊, 站了一會兒後, 回頭看了眼某人又回到廚房的背影。

張揚的褐色紙面鋪出長長一卷,除了楚蓉之外,趙仇和他不認識的鬼差也接上地府通訊紙。廚房一下成了半個辦公室。

作為一個準時放員工下班的老板,池北望不太理解地看了一會兒, 才忽地想起來特殊辦事處大多數職工正常上班的時間在晚上。

池小橘從客廳裏過來,在池北望的腳邊走了兩圈, 發現池北望沒有要搭理它的意思。

它一把抓住池北望睡袍的一角,順着柔軟的布料爬到他身上,噌地跳到桌上:“你失魂了?看不見我?”

池北望回過神, 把菜盤放到餐桌上。

池小橘伸出爪子探向菜盤,被池北望一手拍掉:“去洗爪子。”

池北望給自己找到一個暫時離開這個地方的理由, 立馬拎起池小橘, 饒了遠路去玄關附近的衛生間,把貓放到洗手臺邊,塞了個水盆進去盛水。

橘貓一直知道自己胖但是自欺欺人從未承認過, 猝不及防對上鏡子裏自己圓乎乎的臉,被自己的尊容吓得一爪滑進水盆裏, 濺了一身水珠。它“喵”一聲,驚慌地跳到地毯上。

這位貓爺平時被池北望哄着慣着,脾氣極大,因此憤怒地往池北望的拖鞋上狠狠踩下去一腳,扭着臀竄出衛生間,打定主意今天零點之前都不理池北望了。

池北望沒追,他啧了聲,關上了衛生間的門,默默反思對自己這種處在家中還要躲起來的行為。

沒過一會兒,他遠遠聽見謝子督在廚房問冰糖放在哪裏。

謝子督喊了兩遍池北望沒得到回應,從廚房裏走出來四處找了一圈。

彼時吃人嘴短的橘貓叼着一條幹毛巾路過,彬彬有禮地伸出一只爪子指着玄關的方向,給謝子督指了一條明路——它也不知道冰糖放在哪裏,但它知道池北望在哪裏。

半響後,謝子督拎着鍋鏟出現在玄關衛生間門口,和坐在馬桶蓋上深思的池北望面面相觑。

池北望的講究精神是刻在靈魂裏,打娘胎裏爬出來的時候就帶着的。謝子督從沒見過他這麽不講究的時候,吃了一驚:“你幹嘛?”

“......你幹嘛?!”池北望比他更震驚,“你進來之前能不能敲門!”

兵荒馬亂這一打岔,池北望被煙火味泡出來的好脾氣好像徹底飛到了九霄雲外,從那股陌生的狀态裏走了出來。

他一臉官司地走進廚房,從櫥櫃裏翻找出冰糖,砰地放到謝子督手邊。

正要轉身離開廚房,又聽見謝子督使喚:“開一下排氣口,我一直沒找到開關在哪,屋裏烏煙瘴氣這麽久,你也不嫌悶得慌。”

池北望盯了謝子督的側影一眼,默不作聲地去找開關。他搬來這個地方的時間不長,進廚房的次數屈指可數,對這裏的熟悉程度不比謝子督熟悉到哪裏去,有些東西他也要想很久才知道在哪。

一個忙着找一個忙着使喚,他居然在廚房待到了謝子督做完最後一例湯。

他看着謝子督将湯端出來擺到餐桌上,湊了個五菜一湯,又從冰箱裏挖出一碟醬菜。

雖然謝子督在廚房裏的動靜十分熱鬧,但事實上沒有大動幹戈地做什麽大餐——況且池北望這兒的冰箱也不允許謝子督怎麽樣。

池北望偏愛省時省事的食物,不喜歡在冰箱裏擺生肉,他的冰箱像個樣板,拉開來首先能看見一排漂亮的飲料,蔬菜和雞蛋按顏色分類擺放,牛排和方片面包五五開,最上面一層擺的是巧克力。

好在謝先生非常擅長創造,愣是用速凍食品做出了一桌乍一看挑剔不出什麽毛病的家常菜。

池小橘與凡貓不同,吃得起貓糧也熱愛人類食物,早早聞見味道竄上了餐桌。池北望拿出它專用的那只碟子,習慣性地給它夾了一點菜。

夾完才發現謝子督正看着他。

池北望撩起眼皮,難得沒有嘴欠:“你要夾什麽?”

“不用。”謝子督從池北望身側抽走另一個碗,給他盛了滿滿一碗湯放到他面前,慈愛地說,“多喝點,放了枸杞。”

池北望“......你別那麽惡心。”

謝子督沒跟他計較,還給他遞了湯勺。

池北望捏着勺子,隐隐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後來直到他快喝完那碗湯,抽空看了眼叼着肉丸子吃得斯斯文文的橘貓時才意識到那種詭異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池北望一滞,對謝子督不要臉甘拜下風。只是被一個活了很多年的老妖怪占倫理便宜,他自己吃虧不到哪裏去。池北望看在這頓飯的份上不打算計較這件事。

窗外天黑如墨,下班人潮歸巢,家家戶戶升起油煙。此時差不多是吃完晚飯,人類精神最放松的時候。

特殊辦事處到了這個點兒卻才剛剛到上班時間。

謝子督擱置在酒櫃邊上的手機隔一會兒亮一次屏幕。池北望看見了,擡眼看向謝子督。

謝子督奉行吃飯不言工作,壓根兒沒有碰手機的打算。

他這個“活了很多年的老妖精”,接觸過朝代更替,常年跟老鬼待在一起,不免沾染了一些老人的習慣,對池北望搭着浴袍坐上餐桌,吃飯挑食的毛病是哪哪都看不順眼。

那個目光挑剔得十分明顯,池北望挑挑揀揀将蔥姜蒜撥到一邊,撕了一片薄薄的魚肉,一望過去就看見謝子督盯着自己挑出來的蔥姜蒜。

可跟池北望的目光對上,謝子督一句啰嗦話都沒說:“我等會兒回辦事處,你吃完自己把碗收拾進去。”

池北望:“哦。”

他沒挪開視線,因為他沒思考明白為什麽謝子督在他家能把主人氣質拿捏得全頭全尾,然而一直到謝子督吃完飯拿上外套離開,他都沒把“這裏好像是我家”這句話給吐出來。

謝子督撕開一道一人長的地府門,眨眼間消失在客廳。

池北望一聳肩,丢下自己早就挑煩了的魚,溜溜達達地走到客廳。

餘下的那股子鬼氣在客廳裏盤旋。

池北望非常自然地從茶幾底下摸出一個小瓷瓶,拔開塞子,對着裏面的東西說:“別浪費了。”

瓷瓶顫了顫,隐隐能聽見一聲聲嘶鳴,一股風從瓶底升起,将森森鬼氣盡數吸收,末了,那風卷着瓶塞,顫顫巍巍地把自己封上。

池小橘從餐桌那邊過來,扯出一張紙巾抹了抹爪子,對着瓶子說了句:“年齡不大脾氣大。”

“跟你差不多。”池北望說。

瓷瓶劇烈顫動起來,尖銳的童音倏然響起:“我脾氣哪裏大了?”

池小橘被吓得一個激靈,連忙一爪子把瓶塞往底下摁緊,然後前掌推着瓶子,将它推到一邊兒放着。随即扭頭問池北望:“你不是懷疑鬼門關出事了嗎,為什麽不直接問謝先生?”

池北望漫不經心道:“他要是能說早就說了。”

“可是我看不像小事,死了上百年的鬼在雁城大街四處亂逛就算了,現在連二尾狐這種黑證小妖都能跑出來。”池小橘的聲音裏隐隐帶了幾分憂慮。

池北望沒吭聲,轉身回房間裏搬出一疊元寶紙,坐在沙發上折起來,折成兩張扁平的梯形後,他手捏在梯形兩側,輕輕一抵,一個栩栩如生的金元寶就出現了。

池北望拿着金元寶,輕輕地說:“沒事,我們問鬼差也一樣。”

橘貓:“......”

夜間,池北望放下砂紙,站起身進衛生間刷牙漱口。完畢,他忽然想起什麽,探頭看向餐桌:“......”

忘記要收拾碗筷了。

池北望叼着牙刷在衛生間門口站了許久,糟心地閉上眼。

五分鐘後,池大總裁帶上塑膠手套,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提着垃圾桶,面不改色地将餐盤連着剩菜一起掃進垃圾桶。末了,他抽出一包濕紙巾擦幹淨桌子,再把垃圾袋紮上結丢到門外的垃圾桶裏。

做完這些耗費了十五分鐘。

池北望大功告成,洗手換上睡衣蹬掉鞋子爬上床,然後掏出手機給謝子督發了一條信息:[路況的監控拍到你過來了,你記得回來再出去外面]

謝子督:[知道了,早點睡]

池北望沒有再發第二條信息。他關掉手機,翻身睡覺。

午夜,窗外飄了一場毛毛雨,橘貓被冷醒,躍到窗邊關掉了僅剩的一道小縫,發出很輕地一聲“哐”,床上睡着的池北望一瞬間睜開了眼睛。

他剛醒來那一刻心跳很快,強烈得仿佛要沖破年輕人淺薄的胸膛,眼神很沉,細碎的光線在眼裏組成波瀾壯闊的海嘯,緊緊地盯着窗臺。

池小橘:“先生?”

池北望一愣,好像才看清那上面是個貓的影子。

“下雨了。”池小橘說着回到床上,鑽進被窩,它下意識把自己的背部送到池北望的掌心下。

池北望撓了撓貓背,急促的呼吸緩緩平息下來。

過了幾息的時間,橘貓重新陷入沉睡。池北望把它搬到旁邊,拿毛毯蓋着。自己翻了個身。

但他忽然沒了睡意,翻來覆去了許久都沒睡着。

良久,池北望嘆了一口氣,撐着床鋪坐起來。

毛毛細雨漸漸演變成大雨,雨水仿佛傾倒在窗戶上,發出擾人的聲響。池北望找出手機,漫無目的地翻了翻。

深夜并不缺在線的網友,被這場雨吵醒的大有人在。池北望雇用的武僧就在一分鐘發了一條朋友圈。

[修仙]

小陳司機一家受楊嫣驚擾連夜搬家,目前在雁城北區租房,這陣子忙着給孩子辦轉學的手續。武僧為了便利,直接租下小陳司機隔壁的房子。

兩分鐘後,武僧似乎意識到這句不符合人設,删掉重新發了一條。

[念經]

池北望頓感啼笑皆非,他算了算日期,給武僧轉過去一個紅包,随後點進怪力亂學超話,發現這些非正常人夜裏的動态果然比別處活躍很多。

[貧道不想下山]:下雨了,貧道掐指一算,這雨下完白天必有大事發生。

[俺不是鬼]:下雨了,俺最喜歡這樣粘稠的天氣,陰涼涼,沒人,希望白天也是陰天。

[住在塔羅屋的大美妞]:不要下雨,我明天要跟拍的嗚嗚嗚!

[哪裏有雨哪裏就有我]:希望雨快點停,我老覺得不安生。

[赤白仙姑]:我就是覺得吵得我睡不着

[太白金星不想要胡子]:附議,吵得我睡不着

[哪裏來的七仙女]:掐指一算,五天之內必有人死

[俺不是鬼]回複[哪裏來的七仙女]:哪天沒有人要死?

池北望看到這裏,忽然聽見客廳傳來輕微的聲響。他眼皮子輕輕一跳,條件反射地将手機塞到枕頭底下,埋進被窩裏,只露出一個腦袋,并且訓練有素地把呼吸調整成熟睡的人兒該有的頻率。

一道腳步聲靠近他的房門,門把手往下動了一下,沒打開。

門口的人後知後覺地啧了一聲,沒過多久便轉換方向,去了另一間房。

池北望默然睜眼,被自己的條件反射整出了一腦門黑線:“......”

但不知是不是這一折騰讓他緩過了勁,池北望梗在胸口的濁氣無聲無息地散去,他似乎聽到有人在耳邊嘆了一口氣,随即很快被去而複返的睡意拽進了夢鄉。

一覺睡到天光大亮。

沒有特殊情況時,池北望是一個和職員一樣準時上班打卡的好老板,他遵循身體記憶刷牙洗漱,取出一套正經而不失年輕氣的衣服換上。

走到玄關口,他瞥見鞋櫃上多出來的一雙鞋,換鞋的動作停了下來。

池北望擡頭在屋裏掃視一圈,落在其中一間關上的房門上。他輕輕一挑眉,随後把自己的車鑰匙拿出來放在玄關上,又回客廳四處找了找,抽出昨天做剩下的一張元寶紙,用鋼筆唰唰地寫了一行字,壓在車鑰匙底下。

他開車離開小區,過小區門口時,安保左右看了看:“又去上班啊?”

這個安保跟昨天的安保是同一個人,他昨天登記來客時,記得池北望的車裏還有另外一個人。

安保認識謝子督,因此對他們印象深刻。今天發現謝子督不在,安保下意識多看了一眼。

池北望嗯一聲,眉梢輕輕一挑,笑得溫和:“他還在睡,晚點會出去,大哥記得別攔他。”

安保大哥從這口氣中聽出了一絲絲暧昧,震驚地看向池北望——這個年輕人帶着一只貓獨自住在這裏的時間不長,但是但凡在這裏待過兩天以上的服務人員都記得他。因為他實在長得招人,偏偏又多金大方,要不是自覺配不上,這小區裏看上池北望要給他說媒的老家長可以一直排到小區門口。

安保很顯然聯想到了娛樂圈某些引人猜測的勾當,一張老臉憋得通紅。不過本小區将保護業主的隐私擺在服務條款的第一位,因此縱使八卦的心都快蹦出來了,安保大哥也沒有多問一個字。

“我老感覺你在琢磨不好的事。”池小橘困恹恹地說,它昨晚沒睡好,今天其實不想跟着池北望一起上班。

橘貓對社畜的生活興趣不大,它看過這個小區裏的其他動物,發現它們的日常就是一天到晚待在家裏捉蝴蝶曬太陽睡大覺,感覺自己打開了貓生新世界的大門,對這種鹹魚般的日子升起了向往。

池北望暫時還沒有發現。

他今天沒做早餐,所以停在路邊買了咖啡,又塞給池小橘一份三明治。他自動忽略了橘貓那句話,不着頭尾地問:“家裏是不是沒有食物了?”

“......”橘貓艱難地咽下去一口火腿片,納悶地問,“看冰箱這個事也歸我嗎?”

“你除了吃還能幹嘛。”池北望搖搖頭,去前臺又訂了一份早餐,寫下一個地址,讓他們送到這個地方去。

一大清早就莫名其妙被怼的橘貓懵逼了:“先生,我覺得你有點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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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聳的寫字樓下,正裝男女來去匆匆,時針與分針每卡在一個節點,就能聽見一陣陣或大或小的驚呼聲,他們步履繁忙地沖進一個個崗位,像一個個齒輪卡在運轉的鏈條上,刺啦刺啦地啓動世界的運程。

池北望停車走進公司大樓,一陣雨後的涼風掃過他的脖頸,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才感受到橘貓嚷嚷了一路的那點不對勁。

夏日還沒有過去,及時來了一陣雨,氣溫也沒有驟降,他卻在這種天氣裏覺得有點冷。

池北望到前臺,用自己的工作牌打了卡。

打卡以後,公司裏所有人都能在公司職員狀态表上看到池北望的名字亮起綠燈,可能可以起到一點微末的鼓勵職員工作的作用。

打完卡,他沒急着上去。

公司現在職員不是特別多,他偶爾會給他們訂隔壁街的早餐。今天因為給謝子督訂早餐,幹脆調了同一家店。那家店的外賣員跟他同時抵達公司樓下。

前臺的小姑娘笑得臉紅,一邊跟池北望點頭,一邊打通公司內部電話,讓樓下派個人下來取早餐。

池北望頭有點昏,他倚在大廳供外人休息用的沙發邊上靠了一會兒,腦子裏過了一遍今天要做的事情。

原計劃早上去看一眼公司裏剩下的九個練習生,中午跟曾明敬吃飯,下午負責帶練習生的新老師和經紀人到崗,他打算去看一眼。

無上傳媒這棟樓,專門修了一層練習室。剩下的九個孩子這些日子都在裏面訓練。年末有一場選秀節目,公司打算把他們全體打包送進去。

想到這兒,池北望稍微緩過了勁。他站起身,正準備上樓,餘光忽然瞧見公司外一道粉紅色的小身影。

那個小影子跑得特別快,池北望一站起來她就溜了。

池北望定了定神,看了橘貓一眼。橘貓跳下沙發,風一樣追了出去。

“池總,不上去?”前臺詫異地問。

池北望笑笑:“不急,怕你們看見我不肯好好吃早餐。”

畢竟是上班時間,就算早餐是池北望送的,他們吃的時候也偷偷摸摸的。

前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池北望繞出門,沒走多遠就聽見貓咪低低叫喚的聲音。

他認出是池小橘,步子一頓,轉換方向走了過去。

街邊十米開外的長凳上,一個看上去僅有四五歲左右的小女孩蹲在長凳上,好奇地盯着她對面的橘貓。

是個人類小女孩。

池北望詫異地挑了下眉。

“哎呀。”女孩一扭頭看見池北望,吓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登時整張臉都擰了起來。她白皮膚大眼睛,長得十分可愛,紮着蠍子辮,穿着蓬蓬裙,肉嘟嘟的手臂上挂了一串纏繞了三圈的佛珠。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好像很害怕池北望的樣子。

池北望确認這就是一個肉體凡胎的人。

可是她的周圍沒有跟着任何大人。

一個打扮精致的四五歲小女孩孤零零地在街上游走,一般情況下是與家人走失了。可是這個女孩除了在池北望過來的時候有一點害怕之外,臉上沒有其他驚慌的神色,鎮定得不像樣。

池北望又仔仔細細地看了她許久,發現這個女孩體質似乎有些特殊。她的家人或許有所察覺,所以在她的細小的手臂上纏了串佛珠,腳踝上綁了長命鎖,脖子上也挂了一條墜着護身符的紅繩。

池北望一出現,橘貓就躍過來靠近他,爬到了他身上。

女孩跌坐在椅子上,好似委屈地瞥了一眼貓。

“她好像是自己偷跑出來找哥哥的。”池小橘貼近池北望耳邊嘀咕了聲,“聽她一直說什麽偷偷找哥哥。”

偷?

池北望:“......”

他見女孩怕他,便沒有靠近她,自己站在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然後拎出手機打電話。

那女孩見池北望不搭理她,自己反而忍不住盯着他的手機,戰戰兢兢地問:“大哥哥,你在給誰打電話呀?”

池北望十分坦誠:“警察叔叔。”

女孩有點慌:“你,你為什麽要給警察叔叔打電話啊?”

“你有沒有聽過一首歌?”池北望想了一下,“我在馬路邊,撿到一個小朋友,把她交給警察叔叔手裏邊。叔叔帶着小朋友,對我把頭點,然後找到了她家把她送回去?”

女孩瞪大眼睛,好像被這個改編的莫名其妙的兒歌驚呆了。随即她跳下椅子撲向池北望,央求道:“大哥哥,你能不能不要給警察叔叔打電話啊,我現在還不想回家。”

池北望:“......”

彼時,那頭的“警察叔叔”接通了電話,手機裏傳來男人剛剛睡醒還沙啞的聲音:“喂,怎麽了?”

“喂,”池北望不走心地說,“警察叔叔,我在路邊撿到了一個閨女,正準備交公。”

謝子督:“......誰家的閨女?”

“我要知道還用給你打電話?”池北望笑了一聲,攥緊他褲腿的女孩這會兒急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一蹦一跳的。

池北望蹲下來,開了揚聲器,和女孩對視着,輕柔地說:“小朋友,警察叔叔說小朋友擅自離家出走容易被壞人抓走。警察叔叔還說路邊長得好看的大哥哥可能是壞人,不能亂攥。”

謝子督:“......”

女孩吓懵了,水霧挂在眼眶裏要掉不掉的,她顫顫巍巍地看着池北望特別好看的眼睛,那裏面映着她泫然的模樣。

她松開手,哇得一聲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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