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未讀
未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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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天到這個程度, 差不多就可以終止了。天色已晚,也互道過晚安了, 卡在這個地方結束非常剛好。
只是池北望關掉手機躺下,蓋上被子保持着一個姿勢靜靜躺了十多分鐘以後,從自己依然十分活躍的精神裏讀出了一條信息。
今晚別想輕易睡着了。
已經預知到自己未來半個小時或者三個小時命運的池北望睜開眼,覺得那麽幹躺上幾個小時他的意識可能會自己分叉相互打架。
為了避免變得更慘,池北望嘆了口氣從床上起來。
橘貓是跟他截然不同的沾床就睡體質,此時它尾巴卷着頭,發出了常貓發不出的呼嚕聲。
池北望側頭看了它一眼, 長腿探下床, 穿上拖鞋起身出門喝水,邊走邊摁開手機,眼皮恹恹地睜開條縫,去看被靜音的未讀信息。
他斯斯文文喝掉半杯水, 目光略過幾個群聊,手指摁在‘未讀信息99+’上面, 任由屏幕自動往上刷。
這麽窩在沙發上坐了許久,池北望開始反思自己是怎麽從‘剛剛好有睡意’到‘睡不着’的,懷疑對象很輕易地鎖到謝子督身上。
他劃開點進謝子督的頭像, 發了一行字過去:[你本來想聊什麽]
手指一頓,又補充了一句:[在這裏聊也可以]
距離謝子督上一條信息過去了将近半個小時, 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們大部分已經跟周公下了好幾盤棋了。
但池北望一點也不擔心過陰間時間的謝子督看不見信息。
果然, 聊天窗口上謝子督的名字很快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中’。
池北望耐心等了等,那個正在輸入卻沒了。
他截了圖,剛想問, 屏幕突然彈出通話邀請。
池北望一愣,手指已經慣性戳到了接聽的綠色按鈕上, 謝子督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今天蘇白面分享了一篇聽說非常有學術性價值的文章到朋友圈,你看了嗎?”
池北望:“......嗯?”
謝子督:“名字叫熬夜的一百種危害。池總,務必提醒您一句,用找死這種方法進地府工作是行不通的,我們也是有嚴格的面試和考試的。面試部門的鬼差通常對熬夜致死這種死因的鬼抱着很大的偏見。”
池北望:“......”
他現在懷疑睡不着确實對他的腦子造成了一點點延遲或者降智之類的影響,僅僅開口那幾句錯失先機,就被謝子督占了口頭之風。
只是池北望那顆面對謝子督的時候才變得刻薄的心态現在随着夜深懶洋洋地睡了過去,他抓了抓頭發,任由自己陷進沙發裏,等謝子督的話音停了以後才懶洋洋地應:“你以為我是因為誰才睡不着?我平時很規律的好不好,謝大爺。”
不等謝子督作出回應,他又漫不經心地問:“你本來到底要跟我說什麽?”
這麽語調不變的幾句話,意思卻轉了好幾層。謝子督也不知道有沒有意識到,過了一會兒才說:“你不是猜到了嗎。”
“猜不到。”池北望笑了聲,揣着明白裝糊塗,“你一個千年老妖怪,誰知道你想什麽。”
“激我沒什麽用。”謝子督平平靜靜地說,“你懂事早,所以我一直都沒有瞞過你什麽,走的那天就把理由掰開來清清楚楚地跟你說......”
池北望打斷他:“我記得。”
謝子督似乎不爽地啧了一聲:“打斷別人說話可不是好習慣。”
池北望心說‘你算哪門子別人’,他眼睛一閉:“哥,二世的勸誡只是讓你不要打擾我,跟我糾纏你有什麽關系。”
聽起來雖然有些鑽牛角尖的意思,可是從池北望的嘴裏出來總是好像就是這個道理。
謝子督也不知道是習慣了池北望這樣還是怎麽地,短暫的停頓過後,語氣依然很平緩:“我知道了。”
池北望:“......”
你知道什麽了?
謝子督卻好像已經完成了他打算找池北望聊聊的任務,話題毫無預兆地一轉:“睡不着就泡杯牛奶煮碗糖水,櫥櫃裏不是還有冰糖嗎,捯饬完快去睡覺。”
他可能惦記着被池北望打斷那句,一直到挂掉電話都沒讓池北望開口。池北望只來得及匆匆應一句晚安,默然地盯着重歸寧靜的手機。
他眸底映着手機的形狀,眼波層次分明地地蕩漾着,直至屏幕因為待機而熄屏才平靜下去。
池北望有那麽一點點某種東西脫離算計的迷茫,還有幾分匪夷所思。
沒過多久,他不知是不是被謝子督的念叨叨煩了,居然打了個哈欠,沒喝牛奶也沒喝糖水,喝完剩下的半杯水,就回到床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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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溫持續到了九月,雁城像剛出爐的面包,熏着熱烘烘的氣。室內場所為了保全雁城出色GDP指數地位的形象,給中央空調加足了馬達,把室內吹得天寒地凍。
池北望接過外套披在肩上,一腳邁進纨绔子弟的窩,在聽到遙遠的一聲呼喊之後,轉身露出無可挑剔的表情,順勢伸出手跟迎面走過來的歸祺瀚對拳拍肩:“不好意思,來晚了。”
“不晚,不就遲到一個小時嗎。”歸祺瀚帶着他進屋,指了指桌上劃拳喝酒,打扮的行為都刻着奢靡叛逆的那幫人身上,“我們每次約出來都随緣,有次過了約好的時間三個小時才有第一個人到,操,你不知道大龍那混蛋上次過了一個星期才問我‘不是說出來打球嗎’,嘿,也不知道在哪個美人床上颠鸾倒鳳,腦漿都跟xx一起射出去了,不記得兄弟就算了,時間都不記得。”
胡苼伸出手臂,從前面攬着歸祺瀚的肩膀把人往沙發那邊帶:“不說那些掃興的,祺瀚,偷偷告訴你,池總給你訂了禮物。”
池北望松了松被壓麻的肩膀,撈出臂彎裏的橘貓,擡手摸了摸貓背,安撫池小橘因為混亂環境而暴躁的情緒。
日理萬機是玩笑,有事是真的。
歸家位居雁城四大家,但歸家跟其他三家有些不一樣。
歸家坐在決策位置的只有歸祺瀚的父親歸戬,其他親戚在公司沒有要職,完全沒有競争力。
而歸戬只有兩個孩子,一個長女歸雪蘭,進了娛樂圈當影後,另一個就是歸祺瀚,被養成了今天的二世祖。
今年歸祺瀚滿二十五歲了,家裏終于對他施壓,逼他到公司裏學習。導致歸祺瀚這段時間不願意回家,連生日會都在外面跟酒肉朋友辦。現在正跟人吐槽他回家這幾天的遭遇。
衆人聽了十分同情:“太慘了,伯父居然這樣對你!”
歸祺瀚喝了半瓶酒:“可不是麽,我可是他親兒子。他居然把我關起來。”
酒過三巡,魔音缭繞,群魔亂舞。骨子裏端着老先生思想的橘貓實在受不了這種環境,偷偷溜了出去。
池北望不是很擔心它,叮囑了幾句就把它放出去了。
壽星公歸祺瀚因為自己不停喝酒,加上別人敬酒,蛋糕還沒送過來就捂着嘴沖進了包間外面連着的獨立衛生間。
他進去沒多久,蛋糕就送了過來。
蛋糕環節是個沒什麽新意但非常重要的儀式,這種五光十色的環境更刺激了這幫年輕人的熱鬧勁,他們沒等一會兒就往衛生間那邊張望。
池北望扯了扯領口站起來,主動去衛生間看歸祺瀚吐得怎麽樣了。
他敲了敲衛生間的門:“祺瀚。”
衛生間裏頭傳來歸祺瀚鼻音濃重的聲音:“啊?”
池北望:“......”
他沒有偷窺別人醉酒模樣的癖好,聽到聲音那一刻就收回敲門的手,心裏已經想好回去以後怎麽跟扯一個借口糊弄那幫人。
剛準備把托辭說出來,衛生間門忽然打開。
歸祺瀚眼睛極紅,他臉上潑過水,水珠滴在襯衣上,弄濕了一大片:“請進。”
他可能以為自己在他的豪宅裏,而這裏是他家的客廳不是衛生間。
池北望從來不跟醉鬼講道理,眉毛輕輕一挑,沒動。
歸祺瀚松開衛生間的門,做了一個開門的動作,然後蹲了下去:“池爺,你說我是不是特廢物。”
池北望微微一頓,他拿下肩上的外套披到歸祺瀚身上:“突然說什麽醉話?”
“謝謝。”歸祺瀚抓緊外套,他的身子忽然顫抖起來,緊緊抱着小腿,臉進膝蓋,抽咽道,“對不起,池爺,我不想讓人看到我他媽這個樣子。”
池北望沒搭腔,他偏頭看向包廂裏面。
胡苼那只老狐貍在這種環境裏如魚得水,有那麽點兒樂不思蜀的意思。他賴了很久不起來,直到第二次有人問到歸祺瀚和池北望的去向,胡苼才站起來笑眯眯地攔住他們:“哎,我去看看好了。”
門還沒打開,胡苼就看見池北望站在外面,要笑不笑地看着他。
胡苼透過門上的透明小窗,向下掃了眼把自己縮成刺猬哭得很慘的壽星,表示自己懂了,便回去了。
托這兩人所賜,歸祺瀚直到過完生日醉醺醺地被送進酒店,都以為自己是躲在衛生間裏胡亂哭了一通。
胡苼把歸祺瀚扔到床上,打開空調拉上被子不管了。
他嗅了嗅手心的味道,十分嫌棄,借着裏面的洗手臺洗了手,出門看見站在走廊玩手機的池北望。
見他出來,池北望擡眼:“好了?”
“扔在床上了。”胡苼想起來就忍不住皺眉。
歸祺瀚長得好看也有特色,但不是他的菜,醉酒以後六親不認的模樣憨到有點傻,正好撞到了胡苼的雷點。
“走吧。”池北望點頭,邊說着邊順手回了一個人的信息。
胡苼發誓自己不是有意看到的,但是那個頭像太像他那個兇殘的頂頭上司,所以他一眼認了出來。
內容沒看清,但他看到對方信息彈出來的速度很快。
池北望冷不丁看向他:“怎麽了?”
胡苼有問必答,聞言微微傾身,手指輕指向後方歸祺瀚,又指了指池北望的手機:“沒什麽,但是那位畢竟是我頭兒,你這樣廣撒網對他好像不太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