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暴雨

暴雨

場務已經撥了好幾個電話, 她艱難地圍繞着亭子邊緣尋找信號好的地方,時不時躬腰讪笑。

劇組衆人的視線随着場務移動而移動, 聽見她不斷地重複差不多的話:“是這樣嗎?好的好的,謝謝李老師!”

不久後,電話聲終于停止,大夥兒擡頭望過去。

場務深吸一口氣,對衆人道:“山上只有一家俱樂部,離我們這裏不遠,我們可以跟那邊打個商量, 暫住一個晚上。”

話音剛落, 財務助理就臉色不好地說:“我知道,南嶺俱樂部中心,但是它是開給富二代的,消費特別高。而且今天剛好有一撥人過去了。”

要知道, 劇組從開機開始就一直在燒錢,本來開銷就很高。現在這場大雨導致拍攝中斷, 損失肉眼可見,如果他們這麽多人再去俱樂部住一個晚上......財務想到就肉疼。

立馬有演員不耐煩地接:“那又怎麽樣,我們總不能在這裏蹲一個晚上。”

財務不吭聲了。

理是這麽一個理。總導演嘆了口氣, 跟場務說:“能聯系到俱樂部那邊嗎?”

場務:“我現在聯系。”

導演點點頭,轉身叮囑所有人好好躲雨, 帶了衣服的都先披上, 否則回去再生病就真的給劇組雪上加霜了。

他目光轉來轉去,又看向劇組的寶貝演員們。

主演們身邊跟随的助理比他們還操心演員的身體,已經全方位地把自家藝人給保護了起來。

唯獨謝子督, 他孤零零一朵站在亭子邊緣,面朝着山路下的林區。

亭子寬敞但不擋風, 雨水被風一吹,能砸濕亭子邊緣一大片地方,衆人都不願意站在亭子邊緣。于是謝子督往那兒一站,雨水毫不意外地往他身上飄,瞬間打濕他的一片衣擺。

總導演回頭看到這一幕差點兒吓撅過去,偏偏又覺得謝子督這副模樣和此情此景跟劇本裏的橋段還原度極高。

劇本裏,謝子督是個有特殊能力,但性格偏執,半黑半白的角色。現在他戲裝扮相沒有換,冷峻的側臉跟角色融為一體。

南嶺山區樹木高大且密密層層,現在臨近夜晚,陰雲又遮住了陽光,那一片樹區便暗沉沉的,看不真切。謝子督卻好像能透過那樹層看見什麽一樣。

導演一時心癢,趕緊扛起相機抓拍,拍完就讓助理去勸謝子督往亭子裏站,別在外面吹風。

“勸過了。”被喊的助理擺擺手,“那位趙助理說沒關系,謝影帝身體素質強,吹吹風不會生病。”

“話哪是這樣說的,人不是鋼鐵做的,誰知道什麽時候就是生病了,年輕人就喜歡仗着年輕胡來。”曾明敬聽見後搖搖頭,拍了拍導演的胳膊,示意自己過去勸謝子督。

說話期間,場務送來俱樂部的答複:“俱樂部今天已經被人預定了,所以他們沒有太多多餘的房間留給我們。但是他們問了客人,說可以讓我們先過去避雨,還願意派人開車過來接我們過去。”

最初嗆過場務的藝人再次不滿開口:“什麽叫沒有多餘的房間?不能讓他們讓一下嗎?”

這下全劇組人都沒有搭理她。

深山裏忽然下暴雨,天黑雨大,下山路危險,這時候能找到一個暫時避雨的室內空間實屬不易,哪裏還輪得到他們挑三揀四。

況且場務都說了俱樂部中心消費水平極高,說明現在俱樂部裏的客人身價不菲,人家尚且好心讓他們過去避雨,她一個剛擠進三線的藝人就在這裏擺大咖的架子了。

太沒眼力見。

曾明敬聞言也顧不上勸謝子督,趕忙轉身說:“那就麻煩他們派人開車接我們,我們設備多,人又多,行動太不方便了。我怕等會天黑下來,這路就完全看不見了。”

場務點點頭:“好。”

曾明敬又沖謝子督說:“謝老師,你往亭子裏面走一點。我知道你不怕風啊,但我們這衣服怕水啊,可貴了,沾濕了我們不好弄啊......”

趙仇起初一直站在邊上,聞言下意識看向謝子督的戲服,急忙低頭給他把下擺提起來,小聲說:“老大,曾老師說這衣服可貴了。”

謝子督恰好收回目光拿出手機發信息,聽到他倆說話,他頭也沒擡地問:“曾老師你怎麽不早說不能碰水,前幾天的戲都下水了,這下怎麽辦?”

曾明敬一噎,完全忘了這茬。他就是随口扯道瞎話哄謝子督回來而已。

周圍工作人員忍不住笑起來。

不過謝子督發完信息就抓起衣擺回到了亭子裏面,非常配合。曾明敬又好氣又好笑,無奈地搖搖頭。

趙仇趁亂走到謝子督身邊,低聲說:“老大,池總剛才發微博了。”

池北望沒有光顧特辦處的這些時間裏,特辦處一幹嗷嗷待哺的人和鬼都快把門口望出窿了。

自從胡苼跟無上傳媒簽約以後,每天吃金塔捧元寶開豪車,還在他們面前大肆炫富,鬧得特辦處衆人對胡苼羨慕嫉妒恨。

他們仔細一想,這先跟池北望交朋友的明明是他們啊,怎麽就便宜了這後來的騷狐貍。于是對池北望和橘貓思念成洪,為了排洪,一股腦湧進了池北望的各種社交帳號,閑來無事就觀察一下金主爸爸的行蹤。

趙仇把自己剛看到的大新聞告訴給謝子督:“池總和胡苼現在就在我們要去的那個俱樂部裏。”

謝子督眉梢一跳:“這麽大雨天,他跑到這裏來幹什麽?”

他垂眸看向手機。現在接近晚飯時間,是常規的飯點休息時間,某人十分鐘前才例行每日一騷擾的習慣,跟他彙報自己今天的一天行程。

上午九點,日理萬機池總按時上班打卡。

上午十點,橘貓餓了,所以池總喂了橘貓一個貓罐頭,喂完督促橘貓圍繞辦公室跑了兩圈鍛煉身體。

中午跟練習生們一起吃飯。

下午看了一部鬼片。

日理萬機的池總還發給他六十多張電影截圖,先點評他早期的演技,再油嘴花腔地誇他一句帥氣一分不減和老當益壯。

一句都沒有提到南嶺區俱樂部。

行程這麽滿,看起來不像有時間來山區。

趙仇懵懵懂懂地說:“啊,好像是說他在最近交的朋友要來這邊玩車,他一起過來了。是巧合吧,老大,你別想太多了。”

“你知道什麽。”謝子督摁了摁眉心,感覺額頭像住着個電動馬達一樣跳個不停。

那晚開過口以後,謝子督有空時都會回複池北望信息,沒怎麽瞞過池北望自己的行程,就是不想池北望再從胡苼那裏套自己的消息。

池北望也毫不客氣,想問的時候會直接問。

所以謝子督很清楚池北望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裏。

這兔崽子。

-

五分鐘後。

車燈在樹叢中閃爍,震耳欲聾的音樂撩燥了雨夜,強勢擠進劇組衆人的視線範圍。

一排越野車停在大道,誇張吹着口哨的纨绔們擠進山路:“哎喲,還真給我們碰到劇組了啊,算不算近距離追星,來來來,哥們兒來接你們了!”

“不急啊,哥幾個都借了車來!裝得下你們!”

劇組衆人一臉懵逼,連意見最大的那藝人也被這個陣仗鬧得閉上嘴,倉皇又迷茫地跟着其他人一起擠進車裏。

他們這車不是大巴車,能裝載的東西少,車內的空間就十分擁擠。

嬉鬧的人群後面,歸祺瀚勾着池北望的肩膀,噓聲說:“我就知道跟着池爺來能見到美人姐姐。”

“美人姐姐在那邊。”池北望擡手推開他的腦袋,指了一個方向,讓歸祺瀚過去,“記得要簽名。”

胡笙擡手勾走歸祺瀚:“走了,你不是說你喜歡鵝蛋臉的漂亮姐姐嗎,我們去接鵝蛋臉的漂亮姐姐。讓她把名簽你胳膊上!”

歸祺瀚沒多想,胡笙三言兩語一打岔,他笑嘻嘻地跟着胡笙走了。

池北望低頭打開自己手上的傘,慢吞吞走向亭子內側。

池北望一出現,劇組衆人都認出來了。

“這他媽不是曾老師從開機一直念到現在,念得我耳朵都快生出繭子的那位嗎?”一人震驚地嘀咕,“曾老師平時怎麽說來着,說池總是慧眼識珠,愛財如渴的伯樂。”

另一人低聲道:“重點是在咱劇組一擲千金,這是咱的金主爸爸。”

事實上他們雖然每天面上笑嘻嘻,實則心裏都在吐槽:什麽慧眼識珠,什麽伯樂,明明是人傻錢多的冤大頭啊。

開工之前,所有人都覺得,曾明敬的劇本妙歸妙,但是對演員,道具,服設,拍攝技術剪輯技術各個方面要求都很嚴苛。

拍攝難度太大,極其難還原,分分鐘能創造出一個票房慘案。

要不然怎麽這麽久了都沒有一個有經驗的人願意斥巨資賭一賭。

所以池二少爺不是冤大頭是什麽。

但他們現在只有一個想法。

金主爸爸帥啊。

甭管他出現的形式是什麽,他都是今晚救他們于水深火熱的英雄啊。

衆人眼巴巴地看着金主爸爸,一路目送他走到劇組的定海神針面前。

“乖乖在家看電影?”謝子督是用舌頭數着牙齒,才忍着沒現場給池北望一個爆栗子。

“我真的看了。”池北望學着他輕聲說,聲音聽起來有幾分惡作劇得逞的愉悅,“可是我什麽時候說我在家裏看的,這不是你腦補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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