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房間
房間
謝子督嘴角一抽。
池北望還真的沒說自己是在哪裏看的電影。但是他當時話裏話外都在引導人往自己在家的方向想。
謝大影帝被池總沒毛病的邏輯帶偏了半秒, 沒好氣地飛去一個眼刀。
不過說來奇怪,之前将近十年沒碰面誰都不覺得有什麽, 而這次不過小半個月的時間沒有見面而已,他居然有種好久不見的錯覺。
因為這點兒錯覺,謝大影帝難得沒罵人:“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好像是中午?不記得了。”
池北望目光漫不經心掃過謝子督的戲裝,草草欣賞了下仙氣飄飄的戲裝被水沾濕後底下透出的一點肌理線條,又啪地收回,正人君子似的将傘往前一送:“哥,教訓的話回去再說, 我都聽。但是現在風大雨大, 先讓我送你回去吧。”
謝子督話湧到嘴邊,面無表情地咽了回去。
天昏路暗,氣溫驟降,冷得人腦袋發昏, 多待一秒都是煎熬。衣着單薄的劇組衆人顧不上其他,紛紛鑽進車裏。
裝滿人的車率先蕩着音樂聲離開。
曾明敬有心想跟池北望說兩句話, 但池北望跟謝子督留在後方,歸祺瀚又非要跟池北望一輛車,導致他們一行人堵在了最後。曾明敬只好先跟導演坐上前一輛的車離開。
這群人挂着水走進俱樂部中心, 十分體面只剩下三分。
姜老板領着俱樂部內服務生端着姜湯出來,笑容可掬地招呼衆人:“各位先喝湯, 山裏氣溫低, 別再着涼了。裏面有兩間換衣間可以換衣服。”
他面露歉意:“不過今天這個情況有點突然,店裏現在能換的衣服剩下不多了。”
“沒事沒事,他們自己帶了衣服。”劇務嘆了口氣。
演員們随身帶着換穿的常服, 處境相對要好。其他工作人員大部分是穿着自己的短袖短褲出門的,只能讓部分員工去換衣服, 剩餘的擠在暖氣旁邊烘幹衣服,順便取暖。
劇務勉強解決衣服的問題,又蹲到門口邊打電話邊頭疼——避雨的問題解決了,就寝的問題卻沒法通融。
俱樂部只剩兩個空房間,打地鋪都睡不下。
助理湊近劇務組長,彙報道:“優優姐不想打地鋪,在那兒鬧着要回酒店呢。”
“讓她鬧,反正走不了。”劇務煩躁道,“天氣預報說今晚持續降水,警示标紅得快發黑了,下山的路都封了,她有那膽量讓她自己回去,正好省一塊空地。”
“是啊,我就跟她這樣說的......”助理察言觀色,商量道:“要不我們問問老板客廳能不能打地鋪?這兒客廳環境也還可以,有地毯有空調,收拾收拾是幹淨的。反正他們平時拼完酒都愛往地上睡。”
劇務:“......也行。”
兩人沒注意到他們後邊路過一個子高挑的人。
胡苼從廚房端着新毛巾和熱姜湯出來,哼着小調準備去頂頭上司面前獻獻殷勤,路過玄關,碰到了池北望。
池北望擦着發梢,屈指往門口方向一點:“我剛才聽他們劇務說房間不夠,要跟老板商量在客廳打地鋪。”
“......”胡苼嘴角一抽,下意識想象出自己睡在舒舒服服的大床房,而謝子督在外面客廳打地鋪的場面,當下打了個冷顫,“我去跟祺瀚他們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再騰幾個房間。”
“行,去吧。”池北望十分滿意,伸手接過新毛巾和熱姜湯,“這個我來。”
胡苼:“?”
他眼睜睜看着池北望遠去,默默翻了個白眼。但為了為了不讓謝子督打地鋪,胡苼還是回去找歸祺瀚一行人聊騰出房間的事情。
南嶺越野俱樂部中心供給給客人住的房間參照四星級酒店雙人房布置,一個房間內有兩張床。這幫少爺原先一人一間房,住起來綽綽有餘。現在只要兩人一間房就能騰出去一半的空房間。
他們大概是活一輩子就沒做過幾件比扶老奶奶過馬路還大的好事,現在稀裏糊塗救了一大坨劇組的人,正自豪感頂破胸膛,沉浸在自我感動之中。胡苼開口的時候,他們沒多做猶豫就答應下來。
等池北望送完毛巾和姜湯回來,這幫人已經開始抽簽分配房間了。
歸祺瀚咋咋呼呼地沖向池北望:“池爺,我跟你睡。我這輩子是不敢跟他們一個屋了!”
這幫人立馬爆出籲聲:“不帶這樣的,說好了抽簽啊!”
一人喊道:“就是啊歸少——大老爺們兒不都這樣!”
另一人說:“大不了我這次脫襪子!”
歸祺瀚:“去你們的!”
池北望不急不忙地拉開他的手:“怎麽了?”
歸祺瀚說:“一言難盡。”
一群大老爺們,多多少少有一點兒邋遢毛病,他們在家又都是一呼百應的主,因此沒有幾個會主動妥善收拾自己的。
但歸祺瀚雖然混不吝,卻有個在他們面前顯得非常清新脫俗的習慣——潔癖。
歸祺瀚跟他們混久了,對這些人的個人衛生的嫌棄刻入了骨子裏,還十分記仇,到現在都記得誰誰誰小時候上他家玩,往他最喜歡的卡通床單上拉了一泡尿。
“看不出來啊。”胡苼啧啧稱奇,想起自己前不久才随便把二世祖一身邋遢扔到床上,頓時升起了點兒微妙的愧疚。
歸祺瀚抓了抓頭發:“反正就這麽一回事,老子是絕對不會跟他們睡的!我就決定我跟池爺睡了。”
池北望挑眉,沒立即吭聲。
這是一個不錯的機會。如果他和歸祺瀚一間房,那麽他會有大量單獨相處時間和歸祺瀚獨處。
他有把握利用這些獨處時間,從歸祺瀚手裏拿到西區皇庭酒吧街AWAY酒吧附近的地皮,還能讓紀擇真丢失掉半塊地皮自主權。
這無疑會讓紀擇真大出血,不得不回來修補跟歸祺瀚的關系。
池北望有些遺憾地往謝子督那裏掠了一眼。
暴雨下了以後,他就利索地推翻原來的計劃,耐心地等場務的電話,再忽悠這幫人進山裏把劇組給接到這兒來。
這不在他的計劃之內。因為他原本不過是恰好知道劇組今天會在南嶺區拍攝,只是想來個偶遇,送個溫暖,刷個存在感罷了。
優秀的狩獵者要有足夠的耐心,他特別享受這樣慢條斯理的速度。這場暴雨目前看來是個有些兒浪漫的意外,無論是地皮還是謝大爺,對他來說都是不錯的禮物。
他不知道謝子督吃不吃紅酒和電影這套文绉绉的路數,不過還是從姜老板那裏拿了一瓶酒。
思考到這,池北望擡手在歸祺瀚的肩膀上重重拍兩下:“哥們兒。”
歸祺瀚察覺到一絲不妙:“池爺,你不會要拒絕我吧。別啊,這幫玩意兒沒一個脫襪子上床的!你可別抛棄我!”
“不怕。”池北望說,“讓大家先抽着。實在不行讓胡苼跟你一間房,他是藝人,要面子,不脫襪子上床你就曝光他。”
胡苼:“喂????”
池北望抛給他個信任的目光,随即垂眸從紅絨布邊挑走三支木簽,晃悠晃悠地離開。歸祺瀚剛想追,讓胡苼眼疾手快拽了回來。
歸祺瀚納悶:“不是,他這是去幹什麽?沙發都沒坐熱呢!”
胡苼淡定地品一口酒:“關愛孤寡老人。”
孤寡老人捧着一碗姜湯站在窗戶邊,冷森森地看着被暴雨沖刷的山道。
短袖壓不住他的身材,風一吹,那布料就把他的腹肌拉了出來,成了道揮盡荷爾蒙的人文風景線。
池北望饒有興趣地圍觀,心裏琢磨這位影帝是浪而不自知,還是唯美派的藝術作品看多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山區出現了什麽違背常理的東西。所以他順着謝子督的視線往窗外看了眼。
池總的打量沒有持續多久,就被謝子督發現了。
謝子督莫名其妙:“你拿着三根雪糕棍站在那裏幹什麽?”
“......”三根木簽頓時下降好幾個檔次。
池北望嫌棄地扔掉,然後明知故問:“你們晚上怎麽安排?”
其實想知道劇組怎麽安排真的很簡單。俱樂部中心就這麽大,沒有別的地方可以給劇組讨論,所以劇務和導演處理晚上事宜都是直接在客廳裏通知的。
現在富二代們還沒商量出來分房結果,所以計劃騰出幾間房讓給劇組這件事現在沒有告訴劇組。
劇務和導演圍繞剩下來的兩個房間做讨論——兩個房間男女分開,一個房間兩張大床,擠一擠有四個人可以睡在床上,剩下的人打地鋪。
不過一張床能睡兩個人目前只是劇務做的最優計劃,因為能被推上‘睡床’這個待遇的人不願意跟別人擠在一張床上。
男生的情況稍好,謝子督是劇組的寶貝蛋,所有人都默認他應該擁有一張床,其他人無所謂打地鋪。女生那邊直接争執起來,扮演女三號的女星率先摔行李撒脾氣翻舊賬,而且聲調不低,凡是長耳朵的都能從她的嚷嚷裏聽出劇組現在雞飛狗跳的情況。
謝子督把這兔崽子從頭到腳看了一遍,顯然清楚這人薄薄的胸膛底下裝着披了十八層皮的好意。
[他們會變老,但無法長大,長大需要愛]
趙仇酸腔酸調的話莫名從他腦海裏跳出來,讓謝子督牙根子一酸。他抿着這點兒酸味,對池北望不客氣道:“還沒安排,池總要安排我嗎?”
話一說完,兩個人都是一愣。
話是個正經的意思,但聽起來就不是個正經的味道。謝子督可沒想在這個時候開不适宜的玩笑。
他掃一眼池北望挑起的嘴角,憑直覺截住話題:“我還沒問你,上班時間跑到這個地方來鬼混什麽?你日理萬機理的萬機就是這個嗎——你衣服能不能穿好了。”
池北望樂了:“你問太多了,我先說哪個。”
他是見着一根枝杈就能順着長的,就算沒抓到前面那根意外長出來的杈,現在也能順着新的枝杈爬。
他背着手往前一湊,吊兒郎當道:“而且一般來說,能這麽唠叨我的只有監護人和我愛人。謝子督,你問這麽着急,我會懷疑你對我居心不良的。”
回應他的是謝子督兜着他脖子甩下來的一條毛巾。
謝子督拽着他半敞的衣襟并不溫柔地一攏,一擡眼還看見池北望還在滴水的發梢。于是謝子督一把抽下肩上搭着的毛巾甩到池北望身上,很有技巧地把人桎梏住。
他系上池北望的衣扣,摁着池北望的腦袋就是一陣亂擦,半笑不笑地說:“滴成湯了還到處亂晃,夏天沒過去你是不是打算再燒一次?”
堂堂池總,大庭廣衆之下被薅着跟動物一樣擦毛。
池北望:“......”
他咽下一肚子撩閑的話,差點跟謝子督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