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香薰

香薰

開會中場休息期間, 劇組有人發現,那位姓池的金主爸爸突然不理謝影帝了。

“明明我剛才還看見他們聊得特別開心呢, 怎麽突然就這樣了?”說話的女場務蹲在俱樂部一個角落,一般的工作人員都沒有心思參與兩個房間的床位争奪戰,他們本來就排不上位,心大得很,又不想聽幾個演員和演員工作人員吵架,幹脆躲到了角落。

躲着躲着就有空八卦了。

燈光師納悶地回應:“開心?剛才不是在吵架嗎?”

“是啊,我也覺得是吵架。謝老師剛才還拍了池總的頭!吓了我一跳, 好怕他一巴掌把我們金主爸爸拍沒了。”

“你們懂什麽?打是親罵是愛。”有人反駁。

“那你給我打一巴掌。”

“拜托, 你們都沒聽到嗎,池總剛才跟導演說謝老師跟他住一個房間。”

“啊?那我們是不是空一間房?”

財務道:“你們都不奇怪謝老師為什麽跟池總認識的嗎?”

“......”

“朋友吧,”場務說,“鬼影迷蹤3的時候就有人看到池總跟謝老師聊天了。”

燈光師突然嘶一聲:“這麽說的話, 我之前不知道看到哪一個爆料博主,說看到謝老師坐富二代的豪車去醫院。”

其他人:“??”

一人弱弱道:“我怎麽覺得在哪裏聽到過這種八卦?”

“嘶, 你這麽一說我好像也看過。但我劃掉了,不信謠不傳謠。不過我看了一眼那個圖,副座确實像謝老師。”

場務震驚:“還有圖?什麽副座?謝老師不是坐在後座嗎?那條不是謝影帝疑似隐婚生子嗎, 後來被證實旁邊的女生是工作室的助理姐姐還是公關姐姐來着。”

“不是啊,我看的就是副座。”

“你的意思是謝影帝和那個富二代隐婚生子嗎?”

衆人一寂:“......”

最初提出這個八卦的人默默舉手:“那個爆料博主說的富二代是池總來着。”

旁人:“......行了閉嘴吧, 胡苼過來了。”

胡苼帶着空出的房間鑰匙過來, 解了劇組燃眉之急,他們拿着新的鑰匙,再次投入新一輪讨論中。

暴雨持續到深夜。

人們的體力消耗幹淨, 紛紛拖着疲倦的身軀鑽進床鋪。

此時他們無暇顧忌環境的好壞,疲憊得坐着都能直接睡着, 就連嚷嚷的最兇的女三號都沉默不語地抱着一卷毛毯躺下,轉眼發出鼾聲。

部分工作人員拖出折疊床,和客廳的沙發并在一起将就入睡。俱樂部姜老板只留下走廊的燈,避免有人起夜的時候不小心碰到在客廳裏的人。

歸祺瀚最終勉強同意跟胡苼一間房。

今天的活動被中止,歸祺瀚可能沒有盡興,依舊絮絮叨叨的:“我不喜歡別人穿襪子上床,不過你偷偷藏在被子裏我看不見的話可能沒關系。但是不要把內褲晾在臺燈上,太辣眼睛了。哦哦,還有,我睡覺淺,可以的話等會兒盡量不要開燈......”

胡苼在歸祺瀚第三次從他面前晃過去的時候喊了一聲:“祺瀚。”

“啊?”歸祺瀚扭頭。胡苼忽地拽住他,雙手桎梏住他的臉,笑了聲:“看我。”

歸祺瀚下意識看着胡苼,便看見胡苼那雙狹長的眼眶裏,褐色的眼珠子顏色越來越淺。歸祺瀚奇怪地‘咦’一聲,以為自己眼花了:“笙爺,你的眼......”

話音未落,他眼睛一閉,身體直挺挺地倒下。胡苼托住他,面無表情地把他往旁邊床上扔:“睡吧。”

終于安靜了。

胡苼嘆一口氣。

他關掉房間的燈,從抽屜裏拿出一包面包,坐在窗邊慢慢啃。

黑洞洞的森林被暴雨和狂風拉扯搖曳,雨下到這個時候,外面連小動物都看不見。

胡苼心裏默數着。

一只沒來得及躲雨的蜻蜓倏然撞到玻璃上,它翅膀貼着玻璃顫抖,怎麽也飛不起來。

胡苼把窗打開一條小小的縫,把小蜻蜓捏進來。

雨水頃刻浸滿他的手。

一絲水汽随風刮進屋裏,窗邊只剩一只蜻蜓,一個啃到一半的面包。

床上,歸祺瀚無知無覺地翻了個身。

-

池北望盤腿坐在床頭,腿上鋪着被子,被子上放着一臺筆記本電腦。

“不打算睡?”頭頂傳來發問。

池北望不做理會,雙手在鍵盤上敲個不停,看起來業務繁忙。他抽空瞥了一眼窗外的雨,有點擔心池小橘。

他本來沒有留宿的計劃,這下好了,池小橘被迫變成了一只留守貓。

好在池小橘在公司裏是只團寵貓,所有員工都不忍心留它獨自一貓在公司,紛紛自告奮勇要帶池小橘回家。

最終是池小橘跟着夏淳去了夏淳家裏,因為夏淳目前沒有結婚沒有女朋友,家裏沒有閑雜人等,他獨自一人住在單身公寓。

池北望翻到夏淳的聊天窗口,敲了一半字又删掉,像剛想起來這個時間點夏淳應該睡了。

身側的床墊忽然陷下去。

游神中的池北望身體不穩,他連忙撐住床穩住身體,看了眼身側的人,又看了眼旁邊另一張床,他舔了舔唇角,幽幽道:“謝子督,你兩面派。”

“怎麽說?”謝子督目前沒有到旁邊床上去睡覺的意思,反而跟池北望一樣,腿一盤,坐在他旁邊。

一副‘既然你不睡覺,那我們就秉燭夜談,好好聊聊’的架勢。

池北望不想跟他聊。

老年人到夜裏廢話最多,池北望用頭發絲兒想都知道謝子督會說什麽。家裏長短生活習慣暫且不談,他和謝子督還有那麽點兒遺留問題沒有處理。

比如今天歸祺瀚沒守住嘴,跟謝子督倒的那些他們一起幹的‘不要命活動’這些事。

比如他向胡苼套消息。

再比如池家。

池北望唇角一彎,存心惡心謝子督:“在外人面前推三阻四,進了屋就投懷送抱。燈還沒關呢,謝老師這樣做會讓我很為難。”

話音剛落,謝子督擡手關掉床頭燈,順手打開手電筒,撂到床上:“這樣可以了?”

池北望:“......”

他笑意頓收:“我有工作。”

謝子督嗤一聲:“你上班時間跑到這個地方來瘋鬧就是為了晚上工作?貴司的員工知道他們老板這麽敬業麽?”

池北望眼尾輕輕一抽,忽然意識到跟謝子督一間屋是沒可能熬夜工作的。他啪地關上電腦,沒憋住:“你煩不煩。”

謝子督不客氣地抽走他的電腦,往床頭櫃邊一撂,順手往他腦門輕輕拍了一記:“睡吧,你還沒到二十五歲,沒準個頭兒還能往上竄一竄。”

一米八幾的池總丢給他一個無言以對的後腦勺。

謝子督關掉手電筒,讓室內重歸黑暗。除了劈裏啪啦敲窗的雨水,室內聽不到一點兒別的聲音。

兩分鐘前還掙紮着工作的敬業楷模似乎躺下以後才察覺到身體的疲憊,此時呼吸平穩,陷入沉睡。

謝子督坐在床邊,昏暗中安如泰山地等了足足十分鐘。

睡了。

謝子督悄無聲息地起身,倚靠着牆。他手上兀地出現一個三角形蠟塊,手指往三角形尖端輕輕一蹭,蠟塊不起火,卻冒了股煙。

他把蠟塊放在在床頭櫃。

半秒後,謝子督消失在原處。

蠟塊緩緩消融,生出的白煙靜悄悄融進夜色中。

池北望屈在枕側的手指輕輕一動,肩胛後張。他似乎是想翻個身,不過嘗試了半分鐘後保持着這個要扭不扭的姿勢停住了,呼吸聲重歸平緩。

空氣中傳來聲嘆息。

謝子督的身影居然在原處重新出現,他躬身替池北望撚好被角,臨走時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

半響,室內重歸寧靜。

空調有節奏地運轉,白煙在半空打了個轉兒,複古的老鐘內秒針滴滴答答地走。

兩分鐘後,床底下憑空冒出陣灰燼,升起的黑煙與白煙相觸,混成穢濁的雜色。黑暗中一條毛茸茸的尾巴出現在床頭櫃,它左右搖擺,顫顫巍巍地瞄準了好一會,倏地往下一搭,完全罩住蠟塊。

白煙沒了。

扒在床側的肥貓松了一口氣。它的貓爪仍然緊緊扒着床單,它奮力一躍,可惜那口氣松得太早,這會兒來不及提上來,後爪沒蹬到床。

眼看就要摔個四腳朝天,一只修長的手從後拎住它的脖頸,将它提了起來。

“早就叫你減肥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池小橘千辛萬苦掐點閃現,沒想到還落來一句嘲諷。當下冷哼:“有本事你別叫我過來。”

池北望沒應。

他撚起床頭櫃上那塊僅半個指節大的蠟塊,用力一掐。

“果然是老年人才會喜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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