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在高專的第一次授課，比神山久司想象得要來得快。

究其原因，全都可以歸功于五條悟的忙碌。由于近期一直忙得不見人影，又為了不至于讓伏黑惠這個一年級獨苗剛入學就失學，神山久司這個半吊子老師不得不挑起重擔，在伏黑惠入學的第二天，就踏上講臺。

好消息：一年級學生只有兩個，另一個因為某些原因推遲入學。并且聽說眼前這位有一定的基礎，不用擔心誤人子弟。

壞消息：今天一上午都是他的課。

課程開始，學生已經乖巧就位。

“我們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面，也算熟悉了，那我就直說了吧。”

新任教師神山久司走進教室後，将課本和教案朝講桌上一扔，沉穩地開口：“我以前從來沒有教過學生，沒有任何教學經驗，更遑論什麽教學風格。”

“從私心來講，相比起‘成為一個受人尊敬的老師’，我更希望能做到‘教給學生有用的知識’。如果以此為前提來實踐的話，最行之有效的一種方法是——”

“——在此之前，先問你一個問題。我們的課本你有預習嗎？”

伏黑惠被突然的問題問得一愣。

他沒有，從拿到課本到現在，他連翻都沒翻開過。

這種事情如果撒謊的話，很輕易就會被拆穿吧？

伏黑惠明智地選擇沉默。

就在伏黑惠擔心會不會給新老師留下不好的印象時，沒想到神山久司大手一揮，寬容地說：“沒關系，這很正常，假期嘛，就應該玩得盡興。”

一句話似乎給這位老師的教學風格奠定了基調。伏黑惠開始覺得慶幸，因為碰到了一位開明的老師。

然後他聽到了神山久司接下來的話：“為了能讓教學達到最佳效果，我們最好能夠雙向奔赴、互相配合，這樣才能讓你真正地學到東西。我認為，在你對課程毫不了解的情況下，我一個人強行向你灌輸知識，是非常沒有效率的做法——既然如此，那麽第一天的時間，就留給你預習吧！就這麽決定了，你留在這裏看書，如果有什麽疑問的話，可以等我回來之後問我。”

啊？

伏黑惠一時間愣住了。

這意思……不就是讓他上自習嗎？

他忍不住問：“那老師……你呢？”

“我去圖書館給你找幾本參考書，很快就回來。”

伏黑惠頓時心生感動。沒想到高專竟然還有這麽盡責、這麽靠譜的老師！

新來的神山老師，果然是一位超級溫柔的人啊！

在大多數時候，老師的教學态度能對學生的學習态度産生極大的影響。

既然神山老師對自己的工作這麽認真，伏黑惠自然不好意思太過懈怠。在神山久司離開後，他立刻翻開教科書，從第一頁開始認認真真地讀了起來。

十分鐘後，伏黑惠感到頭昏腦脹，開始忍不住偷偷摸魚。

半個小時後，神山久司沒有回來。

伏黑惠一邊翻書玩一邊跑神，他有些苦惱，希望神山老師不會帶太多參考書回來，他還要做大量的體術訓練，分給理論課的時間可能不會太多。

一個小時後，神山久司還是沒有回來。

伏黑惠開始有點坐不住了。距離下課鈴打響已經過去十多分鐘，馬上要開始下節課了，自己的授課老師仍然不見蹤影。

雖說課間時間本就是給學生休息用的，但為了不在休息時間撞見返回的神山老師，給對方造成自己不夠用功的壞印象，伏黑惠還是強忍着想出去走動的心，老老實實坐在座位上。

三個小時後，神山久司依舊沒有回來。

伏黑惠：……

已經快要到午飯時間了，伏黑惠終于察覺到不對。

現在回想起來，好像神山老師走出教室時的腳步格外輕快，眼神中似乎也隐藏着幾分不易被人察覺的雀躍。

那種神情伏黑惠再熟悉不過，他上初中時曾目睹過，班裏的幾個不良學生每次商量着逃課的時候就是這種神情。

但神山老師不像是會逃課的人啊，他看起來明明很負責。

也許是有什麽事情耽誤了吧。

下課鈴打響有一會兒了，肚子早就在咕咕叫個不停。懷着糾結的心情，伏黑惠放下課本，起身離開教室，朝食堂走去。

解決完午飯，下午的課表是一片空白。但伏黑惠沒有懈怠，而是獨自前去操場準備做日常的體術訓練。

身為咒術師，施展咒術才是他們主要的作戰方式。雖說伏黑惠的術式對體術沒有硬性要求，但強健的體魄對于咒術師來說，無疑也是決定戰鬥力的關鍵之一。

相比之下，理論課反而顯得無足輕重。

但這不妨礙伏黑惠因為喜歡教授理論課的老師，而喜歡上理論課。

如果神山老師也能教導他們體術和作戰經驗就好了，這樣就能經常上他的課，而不用總是跟某個無良的白毛教師待在一起。

不過神山老師看起來溫溫柔柔的，不像是擅長體術的模樣，說不定術式也是比較文雅的類型。正是因為這樣，說不定他的教學風格反而與五條悟那種強者的風格完全相反，也是溫溫柔柔的。

伏黑惠從小跟在五條悟身邊，對五條悟的教學方式再熟悉不過。那個家夥總是仗着自己的天賦瘋狂打擊身邊的人，他對實力比他弱的人根本不存在同理心，因此教學方式總是十分粗暴。

雖然結果是有效的，但仍是讓人忍不住吐槽。

至少在此時，伏黑惠對神山久司的教學，充滿期待。

……

在伏黑惠在教室裏坐立不安的時候，身為任課教師的神山久司找到一個陽光充足的地方，睡了整整一個上午。

他連圖書館的大門都沒進。

問就是圖書館的桌子太硬，不好睡覺。

沒錯，開學的第一天，他壓根沒打算給伏黑惠上什麽課。

經過這幾天對咒術界的熟悉，他敏銳而清晰地意識到，對于這群以咒術師為目标而進行培養的學生來說，理論課對他們的幫助不能說沒有，但的确不怎麽重要。

主要原因是，每個人的術式運轉原理皆不相同，如果要深入研究的話，其中所包含的理論知識涵蓋了許多學科，甚至有部分是常規學校的大學專業課才會教授的東西。

先不提這群十幾歲的孩子能不能理解那些深奧的理論，首先，他們根本就沒有去深入理解的必要。

作為咒術師，他們只要明白淺顯的原理就行了，對于他們而言，豐富的戰鬥經驗遠比完備的理論知識有用得多。

就類似于，老師無需向初高中的學生解釋一加一為什麽等于二，只要讓他們記住這個公式，然後應用在千變萬化的題目中，得出正确的結果，就足夠了。

當然這不是神山久司可以渎職的理由，他只是不想在開學的第一天就給自己唯一的學生太大壓力。

春日的陽光是一年四季中最舒服的時候。在下課鈴聲中緩緩醒來的神山久司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揉揉空蕩蕩的胃部，慢悠悠地溜達回宿舍，翻出一份早上留下的便當。

這是他前幾天養成的習慣。雖然宿舍離食堂不算遠，但也要走上一段距離。一心只想過死宅生活的神山久司為了節省這段路程，選擇在早上去食堂将一整天的飯都裝在便當盒裏打包回來，需要吃的時候再用宿舍裏的微波爐加熱。

當然，更多時候他會在中午去食堂打中午和晚上的飯，畢竟真正的死宅是不需要吃早飯的。

吃完午飯，神山久司拿起游戲機，打算把昨晚沒能通關的游戲打完。

就在他剛游戲啓動的時候，忽然，宿舍的門被人敲響。

“久司老師，你在裏面嗎？”門外傳來五條悟大大咧咧的聲音。

五條悟回來了？

神山久司心中一緊。這人上午還不見蹤影，八成是剛回到高專不久。

剛回來就來找他，該不會是伏黑惠跑去找他告狀了吧？

第一天上班就玩忽職守什麽的……

話說伏黑那小子看着乖巧，難不成實際上特別難搞？

神山久司完全沒有意識到，是因為自己的心虛，才會如此惡意揣度別人。

迅速在腦海中過了一遍辯解的借口，心中稍定，神山久司起身打開房門。

“怎麽，找我有事？”

門只堪堪打開一條縫，從縫裏伸出個銀灰色的腦袋，連肩膀都看不見。

五條悟笑了：“你是怕我搶你東西？就這麽提防我啊？”

神山久司見門外只有五條悟一個人，這才松了口氣。他站直身體，徹底打開房門，面無表情地接話：“可不是嘛，怕你私闖民宅，然後賴在我這裏不走。”

他也是前兩天才知道自己這裏的部分漫畫書和游戲卡帶，是來自五條悟的傾情贊助。一開始他害怕對方把東西要回去，後來發現五條悟不但沒要，還經常賴在他這裏看漫畫打游戲，就差直接把這裏當成自己家了。

神山久司其實不怎麽介意五條悟的行為，但這不妨礙他拿這件事跟五條悟鬥嘴。

果然，聽到他的話，五條悟立刻露出受傷的表情，委屈巴巴地說：“原來小久司這麽嫌棄我，有我陪着不好嗎？我平時可是很忙的，很多人想見我都見不到。”

神山久司：“那就發發善心，把五條悟的時間留給有需要的人吧。”

嘴上說着嫌棄的話，身體卻側過身，讓出了足以讓人進門的空間。

五條悟立刻收回受傷的表情，笑眯眯地走了進來。

他動作利索地退去鞋子，目不斜視地邁步朝懶人沙發走去，摔進去的動作自然又惬意。

還真是一點都沒把自己當外人。

神山久司偷偷撇了撇嘴。

……也行吧，畢竟這個沙發是五條悟找人弄來的。

“所以你到底找我什麽事？”

見五條悟不像是來興師問罪的，神山久司放松了不少。他一邊跟五條悟聊天，一邊随手撿起一個抱枕抱在懷裏，整個人歪倒在床上。

此時的他身上穿着件藍白色的小熊睡衣，柔順的銀灰色長發散落在床鋪上，還有幾縷被他壓在身下，發尾從抱枕底下伸出來。

整個人看起來慵懶惬意，完全沒了穿着和服時的清冷。抱枕恰好擋住了他的喉結和肩膀，再加上那張顯得格外年輕的臉，簡直像個不想上課正在賴床的jk，沒有一丁點身為教師的端莊。

五條悟熟練地從桌子上拿起一罐飲料，拉開拉環，語氣随意：“沒什麽特別的事，就是來關心一下你第一天上班的情況。感覺怎麽樣？”

神山久司視線漂移：“……還不錯。”

睡得還不錯。

好在五條悟似乎沒有深入了解的意思，而是轉而感慨道：“真是一點都想象不出你上課時的樣子啊……”

還不等神山久司感到心虛，就聽五條悟接着說：“就你這副一碰就倒的樣子，要是在體術課上，恐怕會被學生們當成脆弱的玻璃娃娃保護的吧。說不定我只是把手搭在你肩膀上，就能吓得他們哇哇大叫呢。”

說完，他像是想象到那種場景似的，自顧自開心地笑起來。

神山久司：“……”這家夥是怎麽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這種話的，果然沒有一丁點當老師的自覺吧？

五條悟仰頭喝一口飲料，然後又神經兮兮地傻笑起來。

突如其來的，神山久司有種不好的預感。

直覺指使他開口：“所以我只是理論課的教師，這也是你提議的不是嗎？”

“啊，是我的提議沒錯。”五條悟語氣懶散，忽然話鋒一轉，“不過還是很好奇啊……久司身上有着很強大的咒力，關于這一點，你自己是知道的吧？”

神山久司先是一愣，然後皺着眉點了點頭。

他當然知道自己體內有股很強的能量，從剛來到這個世界就注意到了。通過這幾天的學習，他也知道了這股能量就是咒力。

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術式，也不會使用，但他嘗試過，借助□□記憶，單純地釋放咒力，他還是可以做到的。

這個情況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及過，但五條悟卻像是對此一清二楚。

五條悟繼續說着：“雖然身體素質很弱，但身負如此濃厚的咒力，你的實際能力應該遠比看起來要強大得多，只是也許你暫時還沒有找到合适的方法去使用你的能力——或者說，你還沒有習慣去使用它們。”

聽到這裏，神山久司的預感越發不妙。

“讓我幫你吧。無論是回憶起來也好，還是重新開始也好，你需要鍛煉自己的戰鬥技巧、增強自己的實力，這樣才能保護自己。”

“……”

“所以……”面對沉默的神山久司，五條悟激情滿滿，“久司，我們打一架吧！”

神山久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