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世人皆知,烈火盟盟主上官藜,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與法術相比,她在武學上的造詣才是最為登峰造極的。
然而,現如今烈火盟的衆位長老門下的弟子之中,大多都重法力而輕武藝。
修煉法術遠比操練武功輕松,因此才造成了如今鑽研法術的人數不勝數,熱愛武學的人卻少之又少的局面。
上官藜的意見卻與大多數人相反,她認為應以武術為本,法術為輔,二者兼修,方可立于不敗之地。
在衆多武器之中,上官藜最愛的還是長劍。一劍出鞘,威震天下,不畏生死,見血方收。
烈火盟盟主堂設有武器庫,光是藏劍就有好幾千把。王瑾玲跟着上官藜來到藏劍樓內,她雖然不懂劍,但面對幾千把銀光閃閃的絕世好劍,王瑾玲還是被那些鋒利的劍刃逼出了後背的陣陣寒意。
看見這些劍,王瑾玲很容易就會腦補出劍刃沾染了血跡的情景。
不知為何,王瑾玲總覺得,上官藜的劍一定都是弑過血殺過生的劍。
“這些劍有的跟随我多年,也有些是近些年才被我收入囊中。”
上官藜憶起這些劍的來歷,連眼中的目光都不由地淩厲了些許,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群敵環伺的當年,她一人一劍,以絕對的武力征服天下的峥嵘歲月。
王瑾玲默默縮起了脖子,看着上官藜談起往事時周身彌漫的殺氣,不知道為什麽,感覺脖子上涼涼的……
她在上官藜身邊待了這麽多天,居然沒有被上官藜一個不高興随手擰斷脖子,真的是很幸運了。
昏暗的燈光忽明忽暗,數千把銀色長劍齊齊排列于木匣中,帶來幾百年前歲月的沉重和壓迫,空氣中有一股腐朽的氣味。
就在此時,上官藜結束回憶,霍然扭頭,目光灼灼地盯住了王瑾玲。
王瑾玲驚了一跳,忍不住擡手摸了摸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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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上官藜這個虎視眈眈的眼神好可怕!
王瑾玲被這個眼神勾起回憶,腦中忽然閃過她被蟒蛇妖怪追趕時,上官藜一身染血從天而降的畫面。當時她摔倒在地,眼睛也被上官藜渾身散發出的金光給刺花了。但上官藜閃亮出場時的那個畫面依舊歷歷在目,所有怪物都瑟縮在地上不敢動彈,世間的光仿佛全都集中在了上官藜一個人身上。
那是一種怎樣不可一世的強大啊!
時至今日,王瑾玲再度回想起來,仍舊會被當時的情景吓到腿軟。
王瑾玲膝蓋一軟,差點就當場跪下了,卻被一雙雪白修長的手一把薅住。
上官藜皺眉:“你怎麽了?”
暗室,孤燈,黑沉沉的藏劍樓,陰森森的嗜血寶劍,還有身邊這個半張臉沉在黑暗中,半張臉邪魅妖孽的殺人狂魔……
恐怖buff疊滿了啊!
王瑾玲頭皮發麻,被上官藜的手觸碰到的那一瞬間,空氣裏的恐懼仿佛變作了實體,在她腦中瞬間就炸開了。
“啊……”
王瑾玲驚恐交加,癱軟在地,哆嗦着嘴唇,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上官藜迷惑不解地看着她,似乎又想伸手過來拉她。
王瑾玲想推開上官藜的手,卻被那只手霍然向前一拉,她控制不住地向前傾去,正正撞進了上官藜的懷裏。
一只手緊緊扣住了她的後腦,阻止了她的掙脫動作,頭頂上方傳來上官藜的聲音:“幾把破劍而已,吓成這樣?膽子這麽小?”
王瑾玲嘴裏嗚嚕嗚嚕,心說你比劍更恐怖哇!
在王瑾玲看不見的角度,上官藜的唇角忽然綻開一個得逞的笑容。
今日帶她來這裏,在她面前故意提起往事,上官藜其實是刻意存了幾分震懾住她的心思。既然決定要将她留在身邊,總要徹底收服她才放心。
上官藜原本還想再說幾句恐吓的話吓唬吓唬她,好讓她以後更心甘情願地臣服于自己,此刻察覺到懷中人當真顫抖得厲害,心中驀地一軟,狠話便說不出口了。
她真的很怕自己嗎?
“很害怕?”上官藜頓了頓,還是問了這句話。
懷裏的人停止了顫抖,卻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嗚咽聲。
“你……你不要殺我,實在要殺我,那你就現在殺了我吧……我好怕,嗚嗚嗚……”
上官藜心中一動,說出口的話已變成了安撫的話語:“不會。只要你還在我身邊,我就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王瑾玲仿佛吃下了一顆定心丸,她眼神略微閃爍了一下,很快說道:“好,那你要保護我。”
王瑾玲拼命給自己打氣,穩住穩住,千萬穩住,上官藜金口玉言肯定不會随便反悔,只要上官藜親口答應了,日後她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不能讓上官藜看出來她有逃跑的心思。
王瑾玲眨巴着眼睛,淚眼汪汪地看着上官藜,語氣哀求:“可以嗎?”
“那是自然。沒人敢欺負我的人。”
上官藜拍拍她的背,見她不哭了,才放開她。
“我這裏的劍,你挑一把喜歡的。”
王瑾玲沒敢多看,随便選了一把劍,然後就被上官藜帶出了藏劍樓。
離開了逼仄壓抑的空間,走在熟悉的院子裏,再次呼吸到自由的空氣,王瑾玲重重舒了口氣,感動得熱淚盈眶。
媽呀,剛剛她差點真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
話說藏劍樓裏面的那個時候,上官藜看起來怎麽那麽恐怖呢?那眼睛一瞪,聲音一擡,氣氛一渲染,她就算有十個膽子也被吓趴下了。
王瑾玲偷偷瞟一眼身旁的上官藜,出來以後上官藜好像就沒那麽可怕了,難道是她的心理作用?
再擡眼時,上官藜已經把劍遞到她手中。
“拿好。刺我。”
上官藜淡淡地說完這幾個字,一臉平靜地看着她,不再有其他動作。
王瑾玲:“啊?”
這麽直接嗎?
上官藜眼風立即飛過來了,淩厲中又帶着點妖媚:“你再不出劍,我就不客氣了。”
王瑾玲深知上官藜不是在跟她開玩笑,于是模仿着多日前上官藜教她刺出的那一劍,對準上官藜的胸口要害一劍刺去。
王瑾玲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這一劍是刺不中的,上官藜會以一個華麗的轉身輕易躲開,然後她被上官藜打趴下。
她沒想到上官藜不躲不閃,她一劍正中上官藜胸口。
碩大紅色的血花在上官藜胸前綻放,王瑾玲瞪大眼睛盯着那個哧哧往外冒血的血洞,心髒幾乎快要跳出胸膛,她又不敢置信地看了眼握在自己手中的劍。
刺中了?
刺中了!
“就像這樣,再刺一千下。”
上官藜的聲音幽幽地從上空飄來,空洞中帶着點回聲。
聽見上官藜說話的聲音,王瑾玲瞬間明白過來,反倒松了口氣。
上官藜本人應該在離這裏很遠的地方。
就說嘛,上官藜怎麽可能站在她面前當活靶子呢?八成又是個障眼法。
王瑾玲壯着膽子從對面的“上官藜”身上拔出劍來,“上官藜”胸口的血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恢複如初,依舊身姿挺拔地站着,保持着一動不動的姿勢。
有過剛才那一劍的嘗試,王瑾玲對血洞的恐懼程度果然降低了許多,刺出第二劍第三劍時不能說是毫無心理負擔,但也基本可以做到面不改色了。
她機械地重複着相同的動作,不厭其煩地一次又一次把劍刺入對面人的胸口,再拔出,再刺……
劍身入肉,摩擦着血肉一路直捅進去,手感有些生澀,拔出時會帶出一串血花,有時還會濺到臉上。
王瑾玲練習到一百次時,就已經能娴熟地掌握這個過程了。會者不難,難者不會,熟能生巧之後,她甚至覺得自己也變成了一個無情的殺人機器。
但這還遠遠不夠,上官藜說,要練習一千次才行。
王瑾玲擡起袖口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沒有休息,繼續堅持不懈地反複練習着。
此時,正在房間內抓緊時間調息的上官藜結束了一個周天的內力流轉,她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滿意地看着院子裏練得滿頭大汗的王瑾玲,心情十分舒暢。
果然沒有看錯她。
上官藜此生只收過兩個徒弟。大弟子元瑢性格穩重,思慮周全,有時卻過于執拗,不懂得變通;小徒弟溫沐陽性情活潑,天真爛漫,美中不足的是她有時會粗心大意,且缺乏定力。
這兩個徒弟早在幾百年前就已經學成一身本領,離開了盟主堂。如今她們二人都是烈火盟輩分最高的弟子,手下分別掌管着烈火盟的數千名弟子。
自元瑢和溫沐陽出師後,上官藜卻像是徹底失去了收徒的興趣,此後再也沒有收過徒弟。
她獨居于盟主堂,身邊也再未出現過其他人。
上官藜一言不發地看着窗外,美景盡收眼底,碧草藍天與王瑾玲窈窕的身姿相互映襯,美若畫卷。
她悠閑地端起王瑾玲特意給她做的巧克力奶茶,輕輕抿了一口,想起自己之前那兩個徒弟時唇角微微揚起,又往王瑾玲練劍的方向瞥了一眼。
但王瑾玲和她們都不一樣。
王瑾玲最大的好處是足夠聽話,從不忤逆她。既不過分聒噪,也不過分安靜,天賦雖然一般,但勝在吃苦耐勞。
偶爾還會給她講幾個不知從哪裏搜羅來的古怪的笑話。
就像她捧在手裏的這碗巧克力奶茶,新奇又有趣,甜而不膩,回味悠長。
上官藜把巧克力奶茶一口氣喝完,腦海中不知為何就出現了她初次見到王瑾玲時的場景。
那日她進門時便察覺到屋裏有其他人,意料之外的是,這個小細作的膽子竟然大到自作主張爬上了她的床。
而她竟然也鬼使神差地想要去逗逗這個膽大包天小細作,看看她的膽子究竟有多大。
于是她順勢就對着小細作親了上去。
一觸即收,上官藜對小細作純屬戲弄,不帶有一絲一毫的旖旎與暧昧之情。
但是此時回憶起來,上官藜竟還能聯想到香和軟這兩個字。
後來小細作就一步步被她變成了她的小王。
上官藜垂下眼眸,看了看手中的空碗,無奈地搖搖頭,她怎麽忽然就想起這些了。
難道是因為,初見那日,小王的唇也像這碗巧克力奶茶一樣,又香又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