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庭院中寂靜無聲,空氣中唯有風吹動樹葉發出的沙沙聲。
一紅一白兩道人影一動不動地對峙着,二人之間像是有一根繃緊的弦,一觸即發。
上官藜垂眸看着在自己指下瑟瑟發抖的小丫頭,腦中前所未有地混亂一片。
最先閃現出的畫面是藏劍樓裏,膽小的她被吓破了膽,瑟縮在自己懷裏,連嗚咽都不敢大聲。
再然後,上官藜居然破天荒地又回憶起了初次見面的那個似是而非的吻。
一幕幕畫面走馬燈般閃現而過,最終定格在此時此刻。
上官藜收回思緒,将目光轉回到王瑾玲滿臉淚痕的臉上。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裏蓄滿了淚水,眼圈周圍紅紅的,甚至都有些腫了,鼻子一抽一抽的,表情看起來委屈極了。
上官藜的心突然就揪成了一團,王瑾玲每抽泣一下,上官藜的心就跟着疼一下。
上官藜覺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她的手已經按上了王瑾玲的頸部要害,手指緊了又緊,卻終究狠不下心來傷害王瑾玲。
最終,上官藜松開了手,将王瑾玲扔在一旁,頹然轉身後,妖孽妖媚的眼睛裏莫名多了幾分凄厲和哀傷。
王瑾玲被上官藜霍然扔下,在地上摔得四仰八叉,等她再爬起身,上官藜已經離開了,她連個背影都沒見着。
王瑾玲揉着酸痛的脖子,一想到上官藜的喜怒無常,頓時危機感又加重了。
靠別人不如靠自己,一輩子指望着上官藜保護她,遲早有一天她會死在上官藜手裏。
王瑾玲盯着上官藜離去的方向出了會兒神,嘆了口氣,走回去又撿起了放在地上的劍,一絲不茍地練習起來。
三日後,比武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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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清晨,王瑾玲尚在睡夢中未清醒時,便被上官藜從床上拎起來,交給了元瑢。
王瑾玲揉了揉眼睛,上下打量着面前這個神态端肅,面容平靜的人,聽她自我介紹說是上官藜的大徒弟,名叫元瑢。
王瑾玲便不敢再多說什麽了。
她暗地裏吐了吐舌頭,上官藜身上那種高高在上不怒自威的氣勢,在元瑢身上也能窺見三五分,看來元瑢一定也是個厲害的角色。
元瑢将王瑾玲引至一處空曠的場地,告知她耐心等待,然後便離開了。
此處已經聚集了不少烈火盟的其他弟子,他們身上背着各式各樣的武器,衣服的顏色有深有淺,但都以紫色為主。
她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咦,怎麽也變成淺紫色的了。
上官藜最喜愛穿紅色衣服,今日她方知,烈火盟的弟子服飾不是紅色,而是紫色。
王瑾玲來這裏這麽多天,幾乎全都待在上官藜的盟主堂,從未去過烈火盟的其他地方。
今日第一次出門,她看見什麽都新奇。但她不懂烈火盟的規矩,那些看起來高深莫測的人,她是肯定不敢前去打擾的。
見不遠處有一群人在聊天,王瑾玲目測她們都是年齡較小的弟子,應當輩分不高,所以便放心大膽地走過去了。
哪怕不加入聊天,聽一嘴八卦消息也是好的。
其中一個編了兩條麻花辮的小姑娘,正眉飛色舞地跟身旁的其他人吹噓着:“今年的比武大會,我家梧暮長老必定能拔得頭籌!”
身旁有其他弟子潑涼水道:“也未必吧?婉琪,若是盟主親自下場,梧暮長老落敗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名喚婉琪的小姑娘不服氣道:“梧暮長老法力高深,即便是與盟主對戰,也能輕易取勝!”
其他人紛紛表示不信。
“盟主的武功向來是天下第一,法力也不弱,梧暮長老肯定不是對手。”
“話說盟主已有數十年都未曾在比武大會上展露過身手了吧?”
“我賭盟主今年也不會出手。”
“盟主出不出手,梧暮長老都不會是魁首,我聽說祁蒲長老最近勤加修煉,功力大漲,卯足了勁要在比武大會上大展身手呢。”
婉琪是梧暮長老那一支剛入門的弟子,年紀小卻又争強好勝,她見自家的梧暮長老逐漸被衆人抛到腦後,大家的關注點全都落在了別人身上,她氣鼓鼓地轉過臉,正巧看見了站在一旁聽得一臉興致勃勃的王瑾玲。
“你說,盟主和梧暮長老,哪個更厲害?”
王瑾玲驟然被點到名,毫無心理準備,瞬間露出了一個茫然無措的表情:“啊?”
婉琪又問了一聲:“梧暮長老是不是比盟主更厲害?”
衆人聽見婉琪的聲音,目光都落在了王瑾玲身上,見她瞧着眼生得很,于是便有人問道:“你是哪位長老門下的弟子?怎麽從未見過你?”
王瑾玲支支吾吾:“我……我入門晚,師姐們自然沒見過我。”
婉琪才不管王瑾玲是出自誰的門下,她現在急需一個幫腔的人:“你就說,梧暮長老和盟主誰更厲害?”
其餘人被王瑾玲喚了一聲師姐,也就不再追究她的來歷,全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想聽聽她怎麽說。
王瑾玲心中叫苦連天,她壓根都不認識那個什麽梧暮長老,如何評判人家呢?再說了,在上官藜身邊待了這麽多天,她打心眼裏覺得上官藜真的很強,不論是武功還是法術都已修煉到爐火純青的地步,那個梧暮長老還真不一定打得過上官藜。
婉琪見她遲遲不肯答話,氣得把腳一跺,聲音提高了不少:“你覺得梧暮長老比不過盟主?”
盡管王瑾玲沒說話,但她那一臉猶豫的神色全都落在了婉琪眼中,婉琪心中便明白了,臉色都氣得通紅,還要再大聲吵嚷。
其他人勸道:“婉琪,小點聲吧,若是讓梧暮長老聽見你與別人争論這些,就不大好了。”
也有人小聲嘀咕了一句:“梧暮長老原本就不如盟主厲害。”
婉琪氣哼哼地丢下一句:“咱們走着瞧!”然後她瞪了王瑾玲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王瑾玲簡直莫名其妙,這鍋真是從天上來的啊!在場的這麽多人都不贊成梧暮長老更厲害,怎麽婉琪就要把賬全算在她一個人頭上呢?
就在此時,身旁的人紛紛驚呼道:“盟主來了!”
王瑾玲順着衆人視線的方向望去,遠處群山環繞,山巅之上依稀可見一處平臺,平臺的兩側分別放置了一排座位,此刻這些座位上都已坐滿了穿紫衣服的人。
唯獨正中央的那個座位還空着,虛位以待。
只見一襲紅衣從天空緩緩飄落下來,身姿婀娜,翩翩降落在正中央的座位上,半空中猶如一只舒展的火紅色蝴蝶,輕盈靈動。
全場鴉雀無聲,衆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全都集中在了那個最耀眼奪目的人身上。
上官藜落座後,以威嚴的目光向下緩緩掃視全場,看見王瑾玲時目光微微一頓,卻也沒有多做停留,很快便收回了視線。
被她的目光掃視到的人群仿佛被擊中一般,身上不由多了些壓迫感,但即使是背負着這份壓迫感,人們的視線依然在上官藜身上流連忘返。
下面陸續響起一些細碎的議論聲。
“盟主今日當真美得令人心驚。”
“我說句美豔無雙不過分吧?”
即便是年齡偏大的弟子,也要忍不住感嘆一兩句。
“想當初我剛拜入烈火盟中,盟主就已是如此完美無瑕的容貌了,不想多年過去,盟主依舊美貌如初。”
“此言差矣,盟主分明比當年多了幾分沉着冷靜的魅力,那雙上挑的眼睛弧度也更勾人了。”
“你說這話不怕盟主那順風耳聽見?”
“哈哈,玩笑而已,盟主仙人之姿,我哪敢随意亵渎?”
玩笑歸玩笑,場內此起彼伏的驚嘆聲逐漸停歇,元瑢走到比武臺上,宣布比武大會正式開始。
王瑾玲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遠處上官藜落座的地方瞄了一眼,只見上官藜姿态慵懶地以手支頭,長發順滑地披散在肩頭,随意地斜斜靠坐在椅子上,微微偏着頭,嘴唇翕動,似乎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身旁的其他長老寒暄。
王瑾玲自下而上隔着這麽遠的距離看上官藜,忽然間就多了幾分陌生感,那人的一颦一笑仿佛忽然就離她很遠很遠。
可是她明明今早才被上官藜從床上惡狠狠地拖起來。
還未來得及深想,王瑾玲忽然聽見臺上的元瑢在喊自己的名字,她擡眼望去,臺上不知何時已站了一個紮兩個辮子的小姑娘,正是婉琪。
“王瑾玲,上來吧,輪到你了。”元瑢語氣溫和道。
饒是王瑾玲此前一頭霧水,此刻也回過神來了。比武大會,自然是要比武的。
所以,她也要和婉琪比試一番?
可是,她只會一點點武功啊?
王瑾玲心裏打起了退堂鼓,退縮不前,恰在此時耳邊傳來一道聲音:“上去試試。”
是上官藜的聲音。
王瑾玲眼見推脫不掉,只好穿過人群,登上了比武臺。
婉琪看見上來的人是王瑾玲,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怎麽是你?”
元瑢咳嗽一聲:“不得喧嘩。開始吧。”
此次比試點到為止,元瑢親自做裁判,她剛一宣布開始,婉琪便身随心動,一劍朝王瑾玲刺過來。
王瑾玲也不甘示弱,靈巧地躲過對方的攻擊,随後立即轉守為攻,尋到對方的防禦漏洞,便是一番猛烈的進攻。
婉琪學武不久,悟性雖好,但根基不深,招式看着唬人,實際上破綻百出。而王瑾玲平日裏肯下苦功,身邊又有上官藜這樣的高手指點,雖然起步較晚,但基礎打得牢,一招一式都發揮了最大的威力。
盡管雙方打得不算激烈,但也有來有往,在同等級的弟子當中算得上是水平最高的那一批了。
二十幾個回合過後,婉琪漸漸落了下風,王瑾玲卻越戰越勇,在內行人看來,此戰勝負已定。
忽然,婉琪從袖子裏不知摸出了什麽東西,朝王瑾玲面門直直揮灑過去。
一大把黃色的藥粉撲面而來,王瑾玲毫無防備,瞬間便吸入了鼻中,頓覺頭痛胸悶,呼吸急促,臉色憋得通紅,再無還手之力。
元瑢見狀,急忙宣布比賽結束,上前替王瑾玲把了脈,又用內力替王瑾玲催出了吸入氣管裏的粉末。
粉末原本就無毒,王瑾玲片刻後就已無大礙,臉色也恢複了正常。
元瑢起身,朗聲宣布道:“婉琪勝。”
王瑾玲心中倒也沒什麽遺憾,一場比試而已,能順利結束就是最好的,沒必要拼個你死我活。
卻聽頭頂上方傳來一道冷厲的聲音:“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