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王瑾玲頓時慌了神, 手忙腳亂地回抱住上官藜,又掏出手帕給上官藜擦眼淚:“我不離開,我何時說過要離開?”
上官藜泣不成聲,哭聲凄慘, 緊緊抱住王瑾玲的一只胳膊, 又要習慣性地把頭往王瑾玲懷裏埋:“嗚嗚嗚, 可是, 可是……”
上官藜還沒“可是”完, 門外忽然傳來溫沐陽急切的聲音,一路由遠及近:“師父,北蕭宗的人突然毫無預兆地出現在烈火盟裏, 還說要我們即刻應戰!可約定之期尚未到來……”
說到這裏, 溫沐陽走到房間門外, 她急急邁入門檻,與站在門邊的北嘆霜打了個照面,頓時蔫了,沒了方才的氣勢,說話的聲音小了很多:“師父, 我們要應戰麽?”
北嘆霜哈哈一笑,笑出了嘴裏的兩排森森白牙:“上官藜,你怕了嗎?”
剛才還在哭哭啼啼的上官藜神色一冷, 随手把眼淚一擦, 絲毫不肯示弱:“既然北蕭宗遠道而來, 烈火盟自然不會甘拜下風。”
王瑾玲眨眨眼睛,心道這兩人果然是相愛相殺的路數, 麾下統領的兩大教派見面就開打,難怪她們的複合之路如此艱難。
北嘆霜促狹一笑, 故意問道:“上官盟主打算親自觀戰嗎?”
上官藜低頭沉吟片刻,觀戰就意味着她會出現在烈火盟衆多弟子面前,北嘆霜這是存心要她在那麽多人面前出糗……
一旁的王瑾玲拉拉她衣袖:“盟主,你身體不好,就別去了吧。”
溫沐陽不說話,只是滿臉為難地看着上官藜,目光中透着無奈。上官藜若不親自前去督戰,烈火盟從氣勢上便輸了對方一大截,此戰十有八九會輸給北蕭宗。
上官藜接收到溫沐陽目光中暗藏的意味,咬了咬牙,片刻後道:“我去。”
北嘆霜聽聞後撫掌大笑,臉上得色更甚:“哈哈哈,上官盟主果然是身殘志堅!”
北蕭宗此番也算有備而來,北嘆霜特意帶來了最得力的屬下之一,人稱嗜血鋼刀的岳青穎。岳青穎在上回與烈火盟的比試之中不慎敗與元瑢之手,這次卷土重來,自然是抱着一雪前恥的目的。
觀武臺照舊設在半山腰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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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賽前,王瑾玲一路扶着上官藜來到正中央的座位前,上官藜說什麽都不肯離開她半步,幸好座位足夠寬大,同時坐兩個人也綽綽有餘,王瑾玲只好陪着上官藜在座位上一起坐下了。
上官藜眼睛失明的原因尚未找到,王瑾玲擔心上官藜的眼睛的傷受到強光照射會愈發嚴重,因此貼心地用一層黑布将她的眼睛蒙上了。
上官藜眼睛蒙着黑布,端坐着巋然不動,觀武臺上其餘長老們都提前得了溫沐陽的囑咐,無人敢将視線在上官藜臉上多做停留,全都對上官藜的異樣視而不見。下面的弟子離得遠,況且大家都知道上官藜近日身體不适的消息,也不敢往她這個方向多看。
氣氛勉勉強強維持在了正常水平。
對戰剛開始時只是普通弟子間的小打小鬧,觀賞價值不大,王瑾玲一時無聊左顧右盼,見多日未見的元瑢長老正坐在右側的座位上,于是伸直了身子與她打招呼:“元瑢長老,上回在萬妖谷中,多謝你及時搭救。”
元瑢表情略微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含糊其辭道:“無妨。”
元瑢這些時日很少出門,多數時間都留在住所內養傷。
一來是因為她在萬妖谷中的确受了很嚴重的傷,若不是上官藜及時趕到,只怕她早已一命嗚呼了,須得多調養一些時日。
二來……
元瑢默不作聲地瞟一眼上官藜,又瞟一眼被上官藜緊緊攥着手腕的王瑾玲,垂下眼眸,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她闖出如此禍事,愧對師父,也無顏再去見王瑾玲。
元瑢知道上官藜沒有同她計較這些,上官藜甚至把過錯全都攬到了自己身上,還說王瑾玲受傷與她無關,讓她安心養傷,不要憂思過重。
于是元瑢也便聽從了上官藜的吩咐,安心養傷,不再像從前那樣隔三差五往盟主堂跑。那些跑腿的事情全都落在了溫沐陽的頭上。
即便元瑢閉門不出,外頭的那些風言風語還是傳入了她的耳中,只是她心如止水,心情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有了上次的教訓,她絕不會再多事了。
觀武臺之下,場內衆弟子正在相互比試武功法術。
烈火盟與北蕭宗訓練弟子的方式雖然大相徑庭,但是弟子的修為水平卻幾乎持平,因此此刻場內普通弟子之間,盡管你來我往打得花裏胡哨,但很難真正分出勝負。
眨眼間,場內普通弟子之間的較量已經全部結束,來到了這次比試的重頭戲。
岳青穎背上扛着一把削鐵如泥的大刀,冷睨地掃視一圈,大聲喝問道:“元瑢在哪裏?”
上官藜擡手制止了元瑢将要起身的動作,坐在一旁的梧暮長老立即會意,主動起身道:“我去會一會她。”
元瑢傷勢未愈,此刻下場與岳青穎比試定然會吃虧。
上官藜點點頭,對梧暮長老說:“去吧。”
梧暮長老腳尖一點,飛身來到比武臺上,對着正在叫嚣的岳青穎伸手一引,微一颔首道:“今日由我來與你比試。”
“且慢,”北嘆霜突然在一旁出聲道,“此局既然是終局,應該由我和上官藜親自監督,方能保證比賽公平。”
上官藜哪會輕易上北嘆霜的當,她若是親自上前監督,在王瑾玲面前露餡是難免的,因此她直言道:“不必了,我相信你會秉公裁決。”
北嘆霜自然不肯輕輕放過,堅持道:“我不遠萬裏前來,你就如此不給我面子麽?。”
臺下大多數弟子都不明所以,只知道上官藜身體不适,對上官藜的裝病行為不甚了解,因此議論聲紛紛四起。
上官藜皺了皺眉,正要開口,王瑾玲卻扯了扯她的袖子,伏在她耳邊悄聲說道:“你既然如此挂念她,為何她來了又非要與她争個高下?”
上官藜被王瑾玲的話噎了一噎,沒搭北嘆霜的話,卻先對王瑾玲疑惑道:“我挂念誰?”
“北嘆霜啊,”王瑾玲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先前我就已經猜到了,你與她既然自幼相識,必然有過一段過往,你記挂着她也在情理之中……咦,你怎麽了,又不舒服了麽?”
上官藜臉色青白交加,似乎在忍耐着什麽:“原來你是這麽認為的?”
王瑾玲關切地摸摸上官藜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額頭,滿臉猶豫的表情:“你是不是又要說,你喜歡的人是我?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把我當成了別人,原本我也覺得沒什麽,可是現在你的那位故人她來了,我不想看見你再次錯過她。”
“當成了別人?”上官藜将這幾個字在口中又細細咀嚼了一遍,露出了一種難以言明的神色,“那你呢,你又将我當成了什麽?”
在上官藜看來,王瑾玲這些話說得毫無依據,極其古怪,只怕又是在攪混水,想要擾亂她的心神。
她終究還是在為了北嘆霜籌謀麽?
滿腔怒火瞬間熊熊燃起,上官藜咬緊了牙關。
王瑾玲不明所以,“啊”了一聲:“你就是你啊。”
連日來僞裝的委屈如洪水決堤般傾瀉而來,上官藜霍然扯下覆在眼睛上的黑布,盯住了王瑾玲的眼睛,妖魅的眼眸中滿是不可置信:“事到如今,你還不肯承認麽?北嘆霜派你來究竟是為了什麽?”
王瑾玲吃驚地看着上官藜的眼睛:“你的眼睛……能看見?”
她們二人這一番對話,身旁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北嘆霜最先聽出不對勁,她眉頭微皺,看熱鬧也要有個限度,聽上官藜的口氣,似乎有所誤會。
她上前一步,正欲解釋她和王瑾玲此前并不相識,也從未有過其他任何聯系。
不料上官藜根本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在所有人尚未反應過來之前,忽然騰空而起,一個餓虎撲食,便面目猙獰地朝着北嘆霜站立的方向撲了過去:“既然你們一個個都不肯對我說實話,那就用拳頭一較高低吧!”
王瑾玲看愣了,眼看着上官藜生龍活虎地和北嘆霜戰作一團,毫無先前的虛弱之狀,她不禁喃喃自語:“原來她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呀,那之前那些……都是她裝的?”
想到此處,王瑾玲又低下了腦袋,糾結地想,所以從頭至尾都是自己誤會了,上官藜她的确喜歡自己?
一紅一藍兩道人影在場中你來我往各不相讓,打得眼花缭亂,身形快得幾乎捕捉不到。
上官藜與北嘆霜修為都不弱,二人激戰數回合後各自喘息。
半空中,北嘆霜将手中折扇對着上官藜虛虛一點,聲音猶自帶着笑意道:“既然身上有傷,就莫要逞強了罷!”
上官藜早已紅了眼睛,聽見北嘆霜對她如此激将,更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氣,招式如雨點般朝着北嘆霜招呼過去,逼得北嘆霜不得不步步退讓。
往常北嘆霜與上官藜過招時都會打成平手,今日上官藜有傷在身,北嘆霜反倒節節敗退,不是她的對手了。
四周的罡風一陣緊過一陣,耳邊的空氣仿佛凝聚成了氣團,壓迫着人的神經,北嘆霜在心中嘆了一聲,略有悔意,心知她從前能與上官藜戰成平手恐怕是上官藜沒對她下死手,今日方知上官藜的真正實力。
她也不是寧折不彎的性子,見勢不妙,連忙讨擾:“我打不過你總行了吧,不過你那心上人和我可沒半點關系,你……”
上官藜身周萦繞着一層濃稠的紅色光霧,她仿佛殺神降世,狂性大發,早已聽不進別人的任何話語,未待北嘆霜把話說完,便又是新一輪猛烈的進攻。
北嘆霜“噗”的吐出一口血,看見上官藜這副模樣,開始感到害怕了:“我真的和她沒關系,不然你先冷靜一下……”
一記猛烈的拳風當頭罩下,北嘆霜勉力躲開這一拳,卻冷不丁又挨了上官藜一記重踹。
這一切全都發生在轉瞬之間,北嘆霜踉跄幾步,岳青穎以及北蕭宗的其餘人等見自家宗主落敗,對方卻依舊不依不饒,急得沖上去阻攔,結果無一例外,全部被上官藜四散的真氣震得跌落在一旁,無法近身。
上官藜眼眸血紅,長發随風飄蕩,帶着滿身煞氣一步步逼近北嘆霜,嗓音狠厲:“你今日來我這裏,究竟,意欲何為?”
北嘆霜知道此刻不是嘴硬的時候,索性把話挑明了:“我承認我今日前來是聽了些你的風言風語,想來湊個熱鬧,但我和她今日才見了第一面,絕非你所想的那樣。”
誰料上官藜聽完了她的辯解,卻全然沒有要相信她的意思:“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說清楚,你派她來是不是算準了我會落入你們的圈套,是不是又想利用她來狠狠羞辱我?”
北嘆霜都快被氣笑了:“上官藜,你有了心上人之後是把腦子丢掉了嗎?我說了她不是我派來的!”
上官藜暴怒,身上紅光暴漲,胸臆間氣血翻騰不斷,磅礴的內力洶湧澎湃,引得飛沙走石霧霭連天,整個烈火盟的上空都狂風大作。
觀武臺上,溫沐陽驚呼道:“糟了,師父好像有走火入魔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