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最近幾日, 王瑾玲的日子過得苦不堪言,每天都有一種在死亡邊緣痛苦掙紮的無力感。

這個世界終于癫成了她不能理解的樣子。

她甚至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從踏入萬靈峰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做奇怪的夢。

偌大的萬靈峰裏地廣人稀,數來數去總共只有四人, 這些天兜兜轉轉, 除她之外, 其餘三人各有各的不正常。

硬生生把日子過成了如今這樣誰也別想好過的離譜畫面。

每日清晨, 當太陽剛剛從雲層中探出腦袋, 将今天的第一抹光芒灑向大地時,滿臉病容的蘇岑柔會将自己盛裝打扮地光鮮亮麗,然後準時為王瑾玲獻上一捧綻放的鮮花。萬靈峰一年四季鮮花盛開, 然而一向不走尋常路的蘇岑柔會精心挑選出幾朵花瓣上布滿了密密麻麻小黑點的花朵, 然後将手中這束惡心的花束以最虔誠的姿态獻給王瑾玲。

對此, 王瑾玲認為蘇岑柔本身就是個病人,要麽是審美有病,要麽是腦子有病,她不和蘇岑柔計較。

蘇岑柔獻上的花束最終會被上官藜一掌劈碎,化為齑粉。

在接下來的一整天裏, 王瑾玲會被上官藜牢牢霸占在身邊,在上官藜慘無人道的威逼利誘下,王瑾玲必須時時刻刻都牽着上官藜的一只手, 甚至連上廁所都不允許放開。上官藜的脾氣變得比以往更暴躁, 只會對王瑾玲一個人抱以微笑, 對蘇岑柔和柳田依都是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奇怪的是, 蘇岑柔和柳田依兩人居然對上官藜毫無理由的暴戾表現得毫無怨言,弄得王瑾玲有些時候都覺得是不是自己敏感過度了。

對此, 王瑾玲只能默默地想,上官藜也是病人,既然別人都能讓着上官藜,那她也就勉為其難地遷就一下病人吧。

王瑾玲這麽判斷的理由是,上官藜每次被柳田依帶去房間裏單獨治療過後,這種症狀就會減輕一些,這說明上官藜正在逐漸好轉。

但是最令王瑾玲感到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情是,柳田依也同樣變得極其不可理喻,她也會在每天清晨都準備一束鮮花,不過那鮮花不是送給王瑾玲的,而是給上官藜的。盡管柳田依的那束花最終的下場與蘇岑柔的花并沒有什麽兩樣,都會被上官藜撕得粉碎,但是柳田依似乎對這個行為樂此不疲,此外,她還會含情脈脈地看着上官藜,看她的每一個小表情,每一次小動作,甚至黏糊糊地靠在上官藜身邊,對上官藜隐晦地動手動腳,最終被上官藜粗暴地一把推開。

對此,王瑾玲實在找不到柳田依變成如此模樣的理由,不過有時候她會覺得柳田依或許是喜歡上官藜,又或許從前她們二人就是如此相處的。

其實王瑾玲能夠感受到,自己似乎也變得不那麽正常了。

以前她是一個精力旺盛的人,渾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氣,可如今她從太陽剛剛升起時便感到昏昏欲睡,仿佛前一天晚上的覺都白睡了,她甚至頻繁地在不該睡覺的時間突然睡着,就好像體內的精神被抽氣泵瞬間抽空,即便是醒着的時候,她也是無精打采的,毫無生命力的,只想癱做一堆爛泥的爛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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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便是在這樣詭異的氛圍中悄悄溜走的。

于是,在某日偶然間遇見萬靈峰中一頭修煉成精的虎妖時,上官藜和蘇岑柔兩人為了決定由誰去親自對付這頭妖怪而大打出手,柳田依在幫上官藜拉偏架,王瑾玲在腦海中天馬行空地想着,穿越後她好久都沒有看見過男人了。

好不容易遇到一頭男性妖怪,居然還是長得這麽醜的?

如今的她早已今非昔比,雖然她的功法依舊夠不着第四級的門檻,但她對付這麽一頭虎妖還是綽綽有餘的。

實際上虎妖在遇見她們這群人的第一時間,就已經想要逃跑了,王瑾玲只不過對虎妖使了一個小小的咒術,虎妖霎時間便一扭屁股轉身,跑得不見了蹤影。

待到王瑾玲扭頭去看身側糾纏在一起的另外三人時,只見上官藜和蘇岑柔你來我往打得不可開交,互不相讓,柳田依哭喪着臉撲到她們二人中間,說出口的話卻毫無邏輯性可言。

柳田依嘴裏大喊着:“阿藜你看看我,我一直都在這裏的……”

上官藜卻充耳不聞,眼眸中流露出些許瘋狂,紅色的衣擺被她激蕩四散的真氣吹得高高揚起,好像海面上帆面鼓蕩的帆船,整個人都張牙舞爪面目猙獰。

“蘇岑柔,你又想在她面前做什麽?”

“能者多勞,我想做什麽便做什麽,只要能引得她對我彎眸一笑,我便心滿意足!”蘇岑柔答得毫不客氣。

“誰許你搶我風頭了?”上官藜最近說話都是用吼的,仿佛嗓門越大,她在王瑾玲面前就越有存在感似的。

吼完這一句還不過瘾,上官藜繼續狂吼亂叫:“只有我能保護她,她是我夫人,你休想動你那些歪心思!”

王瑾玲被上官藜的大吼聲震得捂了捂耳朵,胸口有點悶。

原來這頭虎妖便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上官藜和蘇岑柔這些天一直在暗中較勁,蘇岑柔不知是看上了她哪一點,居然敢和上官藜争風吃醋,互相叫嚣。

今日這頭虎妖出現,這兩個人就都按捺不住了,都想在她面前多多表現。

想到這裏,王瑾玲撇撇嘴,覺得她們對她實在是關心過度了,這樣的一頭虎妖并不能威脅到她什麽。

況且現在虎妖已經被她趕跑了,而那幾個人卻還在互相指責,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做出一些難以理解的舉動。

王瑾玲懶洋洋地坐在地上,半閉着眼睛,冷眼瞧着那邊持續不斷的紛争,心中已經想過無數次,眼下這種情形,她該去勸架了。

可是身體依然軟塌塌地癱坐着,一點都不想動彈。

要是放在以往,她肯定早就沖過去了吧?

可是她現在為什麽一點都不想動呢?

就像是被人下了蠱似的,靈魂已然幽幽飄蕩過去了,軀殼還停留在原處,做着一些光怪陸離的夢。

王瑾玲昏昏沉沉地想,真是出了鬼了,她現在究竟是在哪裏,那邊那群正在打架的人,又是哪裏來的傻瓜?

清風溫柔地拂過她的面龐,為她帶來一場愈發沉重的夢境。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耳邊忽然響起乒乒乓乓的碰撞聲,王瑾玲猛然間驚醒,發現自己剛剛居然在那三個人的狂吼亂叫聲中睡着了。

眼前忽然閃過一道劍光。

王瑾玲瞬間又清醒了幾分,睜眼後看見的第一個畫面,是上官藜将一把鋒利的劍架在蘇岑柔脖子上的場景。

明晃晃的劍刃緊挨着蘇岑柔白皙細嫩的肌膚,蘇岑柔眼中滑過幾分驚惶,卻嬌弱地無法躲閃,脆弱的頸側正正迎上了尖利的長劍。

劍刃反射的光線在王瑾玲眼前一閃而過,王瑾玲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沖過去了。

“住手!”王瑾玲這兩字說得有些渾渾噩噩的,其實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她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耳旁吹過一道溫柔的風,風中裹挾着些許蘇岑柔身上散發出的香氣。

蘇岑柔看看她,嘴角向上彎了彎,沖着她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她忽然腦中一暈,世間萬物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層灰蒙蒙,聲音與光亮倏地變得很遙遠,好像隔着一片水霧,朦朦胧胧地刺激着她遲鈍的感官。

随後,她發覺自己不僅沖到了上官藜面前,而且還伸出手去攔住了那把蹭亮的長劍。

鋒利的劍刃立即便将她的手指割開了一道血痕。

鮮血湧出的那一刻,原本暈眩的大腦忽然清醒,大霧散去,身邊的一切都變得很真切,仿似前一瞬的迷糊只是她的錯覺。

“連你也要幫她麽?”上官藜還在毫無道理地沖她大喊大叫,那張美豔的臉上此刻挂着無盡的憤怒,原本的氣定神閑全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氣急敗壞和兇神惡煞。

猶如被一只重錘狠狠撞擊在心間,“咯嘣”一聲,好像有一根繃緊的弦突然斷裂,失真的一切都重歸于現實,王瑾玲深呼吸幾口氣,驅趕掉腦中剩餘的幾分昏沉。

天光乍亮,豁然開朗。

她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過。

王瑾玲清醒地看着上官藜在她面前發瘋。

她強迫自己冷靜地分析現狀。

上官藜之前已經有很久都沒有這麽兇過她了。

一定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王瑾玲又轉過頭看看柳田依,柳田依正目光呆滞地看着上官藜手裏的劍,兩眼毫無聚焦,身體僵直站立,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不省人事。

答案呼之欲出。

如果不是柳田依在搗鬼,那麽就只能是……

王瑾玲用餘光偷偷瞥了一眼蘇岑柔。

蘇岑柔眸中帶笑望着她的眼睛,一圈圈暗夜般的漩渦席卷而來,一絲一絲吞噬着她的理智,方才恢複清明的大腦逐漸變回麻木的狀态。

蘇岑柔笑得越來越深,那張病怏怏的臉龐此刻煥發着無限的活力,無止境地吸收着,吞噬着,仿佛有将一切都據為己有的能力。

王瑾玲眨了眨眼,然後又眨了眨眼。眼皮漸漸沉重,她緩緩地阖上眼睛,身體的精神在一瞬間被抽空,她兩腿一軟……

蘇岑柔見她如此不受控制地癱倒下去,頓時笑得更加放肆,甚至仰起脖子肆無忌憚地朝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胸前突然一涼,然後又是一痛。

鑽心的疼痛逐漸蔓延向全身。

蘇岑柔難以置信地低下頭,一柄亮閃閃的長劍當胸刺入,正中要害,她忍不住痛呼出聲。

對面,王瑾玲一只手牢牢握着上官藜手中的長劍,目光堅定地将長劍狠狠捅入了蘇岑柔的胸口。

連風中都染上了幾點血腥氣。

王瑾玲一字一頓地說:“你太小瞧我了。”

此前她曾用上官藜的劍割過藥草,或許是誤打誤撞接觸過某種藥草汁液。

從她手指被劃破的那一刻起,濃霧消散,撥雲見日。

她會勇敢地拿起手中的劍,保護她想要保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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