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耳畔吹來一陣涼爽的風, 高高撩起了頭發,飛揚的發絲刺得臉頰癢癢的,溫暖的陽光照在臉上,閉着眼也能感受到一片亮光。

叽叽喳喳的鳥鳴聲伴随着花香襲來, 來自大自然的獨特氣息逐漸暈染開來, 與許城中的熱鬧繁華之景截然不同。

王瑾玲醒來後不由擡手撓了撓臉, 深深呼了一口氣, 不情不願睜開眼睛, 第一反應是以為自己已經回到了萬靈峰,随即她卻意外發現自己身處于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心口猛地一跳,震驚之下, 她瞬間清醒, 立刻四處張望尋找上官藜的身影。

上官藜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 眼眸流轉間依舊是光彩照人的絕色天光,見她醒來,上官藜擡起下巴點了點右側,示意她往那個方向看。

只見一座高大巍峨的建築物屹立在群山環抱之中,不遠處可見一條蜿蜒細長的河流, 河流流入這座城池,而後自城池後方穿行出去,繼續向遠方奔騰不息地流淌。

“這裏便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中立城池。你可以進去了。”

聽見上官藜如此說, 王瑾玲有點回過味來了, 上官藜是想把她送進中立城池。

可是為什麽呢?

貌似是因為她醉酒後說過的一些話讓上官藜誤會了?

她腦中空白了一秒, 然後急忙慌張地解釋道:“盟主,我并沒有想要離開你, 昨夜我,我都是酒後胡言, 我們還是回萬靈峰去吧?”

中立城池固然是她此前心心念念的絕佳茍活地點,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她更願意留在上官藜身邊。

“進去吧。”上官藜冷冷地看着她,背着手昂首挺立,一襲紅衣被風吹得鼓蕩起來,狠狠逼視着她,目光中帶有幾分威逼利誘的意味,似乎此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王瑾玲被上官藜臉上這種熟悉而又陌生的表情吓得退後一步,有點害怕,但還是弱弱地開口道:“盟主,我……”

“進去!”上官藜說話的音量陡然提高,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命令她,“我數三聲,你必須去中立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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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瑾玲不敢再繼續辯駁,心中湧起一陣無力感,繼而又轉為無奈和苦澀。

方才她見上官藜目露兇光,頓時勾起了她之前一些不那麽美妙的回憶。

她又回憶起自己剛穿越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那時的上官藜便是這副兇殘乖戾的模樣,而她在上官藜無止境的摧殘下費盡心思與其周旋,暗暗計劃着要逃往中立城池,在相對安全的環境下平安地度過餘生。

或許她從來都逃不出上官藜的手掌心,上官藜随時都可以将她丢棄,是她不自量力地為上官藜的幾句甜言蜜語而沾沾自喜,甚至還自戀地認為上官藜對她一往情深。

她有什麽資格這麽認為呢?

愛與不愛都在上官藜一念之間,她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場自我感動罷了。

王瑾玲正要轉身,手臂突然被人一拉,随後滿滿一箱北玻幣被強硬地塞進了她手裏,抱在手上沉甸甸的。

原來上官藜早就全部都計劃好了。

王瑾玲低頭看着懷中的北玻幣,苦笑一聲,終究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盟主這是什麽意思?”

“北玻幣在中立城池中是較為珍貴的資源,我用不着,索性全都給你吧。”

縱然王瑾玲平時頭腦略微遲鈍了些,此時也明白了,上官藜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從想方設法獲取北玻幣開始,那時候上官藜就想趕她走了。

臨走之前,王瑾玲最後又深深地看了上官藜一眼,紅衣女子負手傲然立于淺青色的草地上,亮眼奪目璀璨吸睛,即便只是姿态随意地站在那裏,身周也仿若圍繞着萬丈光芒,此刻她那妖魅的容顏仍舊是記憶中驚豔的模樣,唇角永遠挂着一抹淡淡的譏笑,深邃的眼眸仿佛隐藏着世間最難以捉摸的秘辛。

雲淡風輕得像是飄在天邊的一朵雲,冷漠疏離得令人心驚,落在王瑾玲眼中,已經是全然陌生的人。

畢竟相識一場,臨別之際要說毫無情感波動必然是假的,她無法改變現狀,因此她只能鄭重其事地将上官藜此刻的模樣印刻在腦海中。

然後她轉身,大踏步地走向中立城池的大門,步伐堅定,每一步都是她此後自立自強的決心。

離開上官藜以後,她只是她自己,不再是什麽盟主夫人,而她在中立城池裏唯一可以倚仗的,也只有她自己。

耳邊的風悠悠吹着,王瑾玲的心也變得空落落的毫無所依,她暗自想着,此前原以為自己不愛上官藜是自己太過狠心,沒想到上官藜竟然比她還狠心。

進入中立城池的大門以後,她鼓起勇氣正視前方,只用餘光悄悄關注着道路兩旁的景物,以此推測她走出的距離有多遠。

估摸着走出大約二十米的距離時,王瑾玲微微側過臉,費力地向後轉動眼珠,想要偷偷看一眼身後,卻在瞥見那一抹熟悉的紅色時立即扭回了頭。

上官藜還在她身後,看着她走進中立城池。

于是她越走越快,仿佛只要走快一點,就可以快速逃出上官藜的視線,不必再忍受背後那道灼熱視線的煎熬。

再次走出三五十米後,她又一次回過頭去看,沒想到上官藜居然依舊站在原地,遠遠望着她的背影。

王瑾玲開始奔跑起來,她再也受不了這種無聲的折磨了,她覺得自己此時此刻腳下生風,跑得飛快,她拼命揮動雙臂想要跑得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然而當她再次回頭時,遙遠處那道模糊的紅色身影還久久停留在原地,遲遲不肯離開。

王瑾玲眼眶一熱,忍不住擡起袖子抹了一把奪眶而出的眼淚,認命般放慢了腳步,她目光空茫地盯着腳下,木然地一步步向前走着,不再去想走快一些就會早點脫離上官藜視線這樣的無稽之談。

她只是在想,她果然這輩子都逃不出上官藜的手掌心了,即使她已經如願以償來到了中立城池,獲得了她期盼已久的自由和安寧,她也逃不過上官藜。

她甚至在想,上官藜以後會不會再來中立城池找她,會不會又要求她為上官藜做事,或者直接帶走她。

王瑾玲就這樣漫無目的地想了一路,直到她恍然驚覺自己已經走出很遠,遠到上官藜大概已經不可能看見她的時候,她才又一次回頭看向身後,看向那片有上官藜身影的地方。

在她的想象中,即使看不清上官藜的身影,她也應該會看見一點模糊的紅色。

可惜她的期待落空了,隔着數百米的距離,她凝足目力仔細搜尋,卻只看見身後白茫茫一片,空無一物,什麽都沒有。

沒有上官藜,也沒有任何紅色的目标物可以吸引住她的視線。

當她終于放棄尋找時,原本早已麻木的心間突然生出了刺痛,像是被帶刺的木棒一寸寸捅入心窩,再一寸寸拔出來,每一根木刺都沾染上了血污,刺眼的紅色帶她墜入更深不見底的深淵。

可是連她自己都想不清楚,這些在她心間随着倒刺被帶出的斑斑血跡,究竟是因為什麽。

她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再去想念上官藜,于是索性就不再去想了,而是按照自己多日前的計劃,在中立城池逐漸紮下根來。

她更加不會知道,在她義無反顧向嶄新而又未知的生活進發的同時,上官藜久久伫立在她身後,看着她的背影一點點遠離,眼眸中流露出了怎樣抑制不住的哀傷和不舍。

在最終轉身離去之前,上官藜斯條慢理地撫了撫她身上穿着的這件衣裳,手指緩緩停在領口處,衣襟仿佛還留有王瑾玲昨夜的氣息和餘溫。

那般刻骨銘心,那般哀怨悵惘。

幸而這些酸澀的印記只會停留在她一個人身上,幸而她的小王沒有愛上她,不必承受這些痛苦與悲傷。

…………

日子一天天過去,王瑾玲很久之前曾經認真做過中立城池的攻略,這次也算有備而來,手中又有北玻幣這一筆巨款,居然生活得還挺滋潤的。

她和原住民交換了一座帶院子的小房子,正面朝向一大片開闊的草地,遠處隐約可以透過結界看見外面的崇山峻嶺,風景獨好,隔壁還有一個老婆婆和她做鄰居。

老婆婆姓牛,王瑾玲平常稱呼她為牛大娘。牛大娘雖然頭發花白,但精神矍铄,年輕的時候拜過師,修習過一些武功法術,後來左腿和左手留下殘疾,這才不得不來到中立城池。

牛大娘初次見到王瑾玲時,瞪圓了眼睛,像看外星人一樣看着她,眼睛裏寫滿了不可思議。

王瑾玲被牛大娘直愣愣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誰料她還沒開口詢問,牛大娘已經一瘸一拐走到她面前,狠狠啐了一口:“年紀輕輕就不學好,在這鬼地方陪我這老婆子虛度光陰,恬不知恥的懶骨頭,你怎麽不敲斷了自己的手腳,就敢來這種地方混日子?”

王瑾玲不敢和牛大娘回嘴,只好低垂着腦袋,默不作聲地挨罵。

牛大娘說得沒錯,中立城池不是她這樣的健全人該來的地方。其實她早已打消了當初那個來中立城池安享晚年的念頭,沒想到上官藜非要逼着她進入中立城池,她誤打誤撞還是進來了。

牛大娘大聲咒罵了幾句,視線轉移到她臉上時,卻忽然停住了,随後她露出一絲苦笑,沒再說其他難聽話,只是用拐棍戳了戳王瑾玲的腿,搖頭嘆息着轉身回去了。

盡管王瑾玲在剛見面時就被牛大娘罵了,但她憐憫牛大娘年事已高卻腿腳不便,平時生活難免受限,因此她閑暇時常去牛大娘家裏幫忙。

最初牛大娘對她散發出的善意表示不屑一顧,後來她主動幫忙的次數多了,牛大娘也不好總是罵她,逐漸與她熟悉起來,有時也叫她去家裏一起吃飯。

王瑾玲害怕孤獨,也害怕在孤獨時想起從前那些難以磨滅的時光,所以她欣然接受了牛大娘對她善意的回饋。

她剛來時總是在半夜被噩夢驚醒,醒來時後背的冷汗幾乎浸透了衣裳,她反反複複做着同一個夢,卻又逃離不出夢魇的魔爪。

她知道,這是她的心魔。

可是後來她有牛大娘做伴,她漸漸了解了一些中立城池的風土人情,也适應了這裏的生活,遇到想不明白的問題她就去問牛大娘。

牛大娘見多識廣,且嘴硬心軟,瞧她是一個人孤零零在這裏,身上又帶着一大筆錢財,難免遭人嫉妒或排擠,相識一段時間以後幹脆接納了她,讓她搬過來一起住,兩個人互相之間也好有個照應。

初來乍到時王瑾玲心中也曾心有不甘,但她向來是個适應能力很強的人,後來她也坦然接受了這樣平靜如水卻安逸舒心的日子。

不知不覺中,花開花落,雲卷雲舒,從前那些跟在上官藜身邊驚心動魄的時光印記,便已悄然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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