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失寵的玩具

第18章 失寵的玩具

梁硯低頭看了一眼,手指在創可貼上輕輕摩挲,似乎是笑了一下。

最終梁硯在衆目睽睽下手上頂着一個卡通創可貼,帶我去了他名下的私立醫院。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誰能想到梁硯放在車裏的醫藥箱裏的創可貼會是卡通樣式呢?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查出來結果和我預想的差不多,軟組織挫傷,輕微腦震蕩。

醫生要我好好卧床休息,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

梁硯卻在旁邊抿了抿唇。

他問醫生:“需要用鎮靜或者鎮痛的藥物嗎?”

我想攔住他,想告訴他我其實好好的,也不是那麽怕疼。

醫生頗有些無奈地看着梁硯:“如果患者覺得有必要的話,也不是不可以用。”

我猶豫地說道:“先生,我覺得我……”

梁硯卻說道:“那就先都開一些吧。”

我坐在醫院走廊裏的長椅上等着,梁硯拿了藥,居高臨下地站在我面前:“回神,該走了。”

我站起身來,乖順地跟在他的身後。

回去的路上我才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先生,您的過敏好些了嗎?”

“嗯。”梁硯看了我一眼,“已經好了。”

我看了看,他手上那些紅疹此時都已經退了下去,我想起那個劉媽提起來、說梁硯發燒正在吊水的話,不由得又擡頭看了一眼梁硯的額頭,想說些什麽,梁硯卻把我的話堵了回去。

他的語氣淡淡的:“沒事。發燒又算不上什麽大事。很快就自己退了。”

真的嗎?我看了他一眼,他的臉色依然有些泛紅,但整個人卻依然若無其事。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特別能忍痛,還是說他真覺得習慣發着燒繼續處理工作,真的沒把它看作什麽大事。

他好像真的習慣了。

我湊過去,手非常逾越地去摸他通紅的耳朵:“可是你這裏很燙。”

梁硯擡眼看了我一眼。不知道為什麽,手下的耳朵似乎變得更燙了,但梁硯卻依然是若無其事的,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托了一下我的屁股:“怎麽,找/艹?”

真是絲毫沒有病人的自覺。

我還想說些什麽,但此時梁硯喊我的名字,語氣有些随意,但內容卻讓我僵住了:“林然,讓林叔把你那只貓送走吧。”

我看向他。

“它在這裏活不下來的。”梁硯說,“人都活不下來,更何況這樣的小東西。”

我沒出聲。喉嚨裏像是堵了一團棉花,有些幹澀,還有些發癢。

許久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說:“好。”

送走幾把貓的時候,林叔就站在我的身旁。

他似乎想安慰我,但最後他老人家嘆了口氣,什麽也沒說。

我最後再摸了一下它圓滾滾的腦袋,撓了撓它的下巴,親了親它。

親它的小鼻子的時候幾把貓很抗拒,梁硯也皺着眉想說什麽,但最終好像忍了回去。

我摸摸它的頭,覺得鼻子發酸:“饞貓。以後沒有火腿腸給你吃了。”

幾把貓氣急敗壞,在航空箱裏表演一個怒咬塑料袋。

……

怎麽這逆子就是這麽愛吃塑料袋呢!

林叔說:“放心吧。”

他提起裝着幾把貓的航空箱,在上面蓋了一層黑布。

林叔給我說,這次他親自開車去,路線早就選好,繞了好幾圈,準備把幾把貓放到商圈附近的廣場去。

那裏有不少流浪貓,還有愛心貓舍。

我站起身來,看着林叔的車逐漸遠去,呆呆地看了一會,梁硯的手搭在我的肩上,低聲說道:“上樓吧。”

接下來的幾天我把之前沒發表出去的幾把貓短漫細化了一下,發了幾張出去。

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大家,我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主人,我把貓貓收養後又放走,我看着後臺絡繹不絕地向我提出與幾把貓簽約、想要得到版權聯合打造ip的邀約,只覺得心裏一陣麻木,面無表情地用禮貌的措辭拒絕了他們。

梁硯也沒再管我。他這些時日在家裏逗留的時間越來越短,他依然會像從前一樣讓助理給我打電話,告訴我梁硯又新買了顏料畫材等等。

只不過,電話裏的助理的聲音很陌生,雖然都是一如往常的老練簡短,但我可以确定,對面和我說話的助理已經換了人。

我裝作漫不經心地提起來,對面那位剛上任的助理估計是對現狀還不怎麽了解,毫無防備地告訴我,他的前任已經被辭退了。

與此同時,那位接我去梁母家中的司機也消失不見了,Laki對此諱莫如深。

她應該是得了梁硯的指示,或者是她貼心且善意地明白我額頭上和臉上的傷口,對我傷勢的來源并沒有多問,只是每天都用一種憐愛的眼神看着我,天天做了各種補品送過來。

林叔也告訴我,秦家的某個剛獨立出來的業務所正值分拆上市,恰巧這選出來的子公司最近剛爆出董事出軌的醜聞,在熱搜上正挂着。

秦家焦頭爛額的一邊壓着輿論風向,一邊穩着大盤往裏面砸錢,主意不知道又怎麽打到了我這裏。

秦媛再次來梁宅拜訪,手裏提了不少東西。

我瞧見她提着一個透明的貓包,裏面裝着只貓崽子。

我冷眼看着,心想梁母和秦家果然都不長眼睛。

梁硯難道是為了我出頭?明明是有人妄圖操控企圖用聯姻分他一杯羹。

梁硯向來都只為利益驅動,我曾親眼看見他親手處置梁家那些屍位素餐的長輩。梁父明顯是不想手上沾染所謂“親戚”的血,于是這樣的事便極其心安理得地交給他的兒子去做。

有時候我真的很懷疑梁硯是不是梁父和梁母的親生兒子。虎毒尚且還不食子,怎麽他的父母卻一個一個要把他往絕路上逼?

那時候有很多人給過梁硯方案,或是懷柔或是利誘再慢慢處理,但從沒有人提過那個最瘋狂的辦法:那就是完全不顧世俗目光,把那些人都趕出去。

但梁硯,偏偏選的就是這一種。

“這樣效益最大。”梁硯很平靜地開口,旁邊的下屬欲言又止,似乎想告訴梁硯,這樣只怕現在本就岌岌可危的名聲要徹底爛掉。但他也只是微微失神片刻,很快又是那張無懈可擊冷冰冰的臉,“我等不了這麽久。”

所有人都說梁硯瘋了。有人在小報上暗暗地批判他的狠毒手段,有人說他迫不及待地要做出點成績,也有人說這是向他父親宣戰。衆說紛纭,但唯一肯定的一點是,梁硯已經不擇手段,是一個冷酷到連自家人都毫不留情處置的狠角色。

我就在旁邊看着,梁硯也并不避諱我。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要叫我看見,但所有人都離開的那一刻,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你這麽着急是要做什麽?”我聽見自己的聲音。

梁硯睜開眼睛,看着我,卻只有沉默。

我已經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麽。也許現在的他只想要變成一個只手遮天,衆人聞之變色的大人物,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再也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說一句冒犯的話,但曾經那個少年,似乎想要的并不是這個。

不過那也是曾經了。

現在的梁硯刀槍不入,就算我真有妲己那般本事,能吹得動他枕邊風,魅惑得他君王不早朝,梁硯也絕無可能因為我而對誰手軟。

因為他從不是為了利益而心慈手軟的人。

那天我還疑惑為什麽被盯上的目标是我而不是秦媛,後來從林叔那裏才知道,秦家原來是梁硯的母家。

秦媛則是秦家從外家裏挑上來的女兒,和梁硯沾親帶故着一些,雖然彰顯親近的時候喊一聲“哥”,實際上血緣早就稀釋到不知道哪裏去了。

秦媛依然是那副笑語盈盈的樣子。她把貓包遞過來:“這是我給你的賠禮。”

她從貓包裏抱出一只斯芬克斯貓崽,“這是無毛貓。”

我微笑着接過來,然後低頭看了看,又把貓崽放回去,然後重新放到秦媛手裏。

我說:“先生對貓過敏。”

“我知道。”秦媛說,“對貓毛過敏嘛,但是這個是無毛貓。”

我說:“先生對無毛貓也過敏。”

秦媛似乎覺得我在找茬,橫眉冷豎,一雙美目盯着我:“你什麽意思?”

我說的是實話。對貓毛過敏只是一種比較簡單的理解,人對貓過敏通常和貓毛沒什麽直接的關系,致敏的是貓身上的一種蛋白,貓毛不過是致敏過程裏的載體。

但我實在懶得和她廢話,也許是我的耐心在這一刻徹底告罄,我不想反駁,但又并不想收下她假惺惺又明碼标價的“賠禮”。

我保持着禮貌的微笑,然後說道:“Laki,送客。”

我知道秦媛并非是有意要針對我,她也有她自己要實現的目标,所以她為此也不得不做出許多的事情。

我能理解,但這并不代表我就應該理所應當地成為她利用的工具。

她要是想為秦家求情,就自己去找梁硯。

找我一個失寵的玩具做什麽?

Laki笑吟吟地在我身後出現:“秦小姐,請吧。”

我頭也不回地去我的太陽傘下面曬太陽,Laki很快就追上來,對我的硬氣十分誇贊。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心裏莫名的有些悲傷。

我硬氣的來源并不是因為背後有誰可以給我撐腰,而是因為此刻的自己早已一無所有。

沒有什麽可失去的,這便是我最後的底氣。

我曾經也做過Laki幻想中的那種夢。

有人為你撐腰,有人為你付出一切。

我确實曾經希望過,有永遠站在我身後永遠愛着我堅定不移的愛人,我甚至無需回頭,就知道他站在我身後的不遠處。

這樣的夢我在高中時還在做。

但現在早已經不做了。

晚上梁硯沒有回家,我睡得不踏實,半夜被一聲貓叫吵醒。

我恍惚以為自己在夢裏,幾把貓快活地舔着我的手掌,尾巴上亂七八糟地纏着被它撕扯成條的塑料袋。

我只要望着它就會覺得很安心,雖然它總是會把我氣個半死。

但是貓叫聲越來越響,我聽到走廊裏開始出現腳步聲,接着我便如有所感地披上衣服,朝着貓叫的來源便找了過去:“幾把貓?”

我看到的時候已經有幾個被吵醒的傭人圍住了它。

一周前被林叔帶走的幾把貓狼狽不堪地出現在我面前,它灰頭土臉,身上髒兮兮的,瘦了一大圈。

它……它是怎麽回來的?

我突然覺得胸口壓抑得難受。我無法想象,它到底是如何重新找到這裏,日夜奔赴,只是想回到我的身邊。

“哎呀,怎麽還有老鼠的!”

一個傭人叫了一聲,我這才注意到幾把貓正用前爪按着一只奄奄一息的老鼠,而此時幾把貓似乎也注意我正在看它,有些不安地把老鼠向前推了一推。

“我,我不喜歡吃老鼠。”

我蹲下來,摸着幾把貓髒兮兮的腦袋。

它是以為我生氣了所以才不要它的嗎?

它想向我證明它是一個優秀的獵手,想告訴我它可以自己喂飽自己,而想要我不要再丢下它嗎。

可是我沒有生氣。

我也沒有不想要它。

“這要怎麽辦?現在這麽晚了,梁先生應該睡了吧。”

“是啊,我看先關起來,明天找幾個人再重新丢出去,梁先生也不會知道的。”

“我覺得這個可行……”

我聽着其他幾個傭人當着我的面商量着要将幾把貓再次丢掉,這一次我再也沒有忍住,用力地把幾把貓抱在了懷裏。

“讓我來想辦法。”

我的聲音有些發顫,“我不想……再丢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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