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碧星羅是一種細長如杆的綠色植物, 物如其名,斑駁的紫色碎點似星光播撒在深邃的墨綠之上,如夢如幻。
食堂大叔所說的碧星羅市場價堪稱昂貴是事實, 偶爾會發生供不應求的情況,但并不是過份稀有的東西, 價錢最高達到1000星幣一斤,帝國便會限制溢價。
碧星羅喜濕黏的環境,它的根系很淺,不像一些植物根系分布極廣甚至能夠延伸至幾百幾千米地方的植物能自己讨要水喝。
紫鹽土幹燥卻含有極多的微量元素和天然礦物質,只有特殊的植物能在其中生長。而這種植物大概率都是極其稀有、有價無市的單品,很難培育出完整的植株。
這種所謂極其珍貴的植株當然不會是碧星羅這樣被迫擡價的假珍品,渴求水的植物遇上幹燥僵硬的紫鹽土, 不能說是有所聯系, 只能說是毫不相關。
氣體中似有若無的土腥氣和鹹燥的味道,由風流裹挾巡回流轉在田地的周圍,被偶爾經過的雄蟲發現一絲端倪。
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那一小片還未種下植物的裸露泥土, 在發射中散發出類似淡紫色精礦的光澤, 疑似缺水而幹裂灰沉的碧星羅自兩邊分叉, 讓路卿想起這個特殊的培養基地。
書對食材的了解多, 對植物的特性和培養他們生長的泥土了解太少。
用書的話來說就是路卿還未給它升級, 它需要淺淺升個兩級,才能勉強懂一點植物背後的“故事”。
理解泥土的價值,做個傻白甜的理由也不言而喻,他們的關注點從來不在碧星羅這種假珍食材,而是能夠培育各種優秀菜品的泥土。
路卿為學校空留一片好田、暴殄天物而感到惋惜, 泥土的使用不當讓礦物質流失至少要達到百分之十以上。
這已經是很可怕的數字了。紫鹽土本就是用一點少一點的珍貴泥土,糟蹋的那部分完全可以養活一株價值連城的植物。
“怎麽樣?”
食堂大叔假意溫和地詢問, 這傻乎乎的雄蟲很有可能會成為他未來的大主顧,不能像之前那樣對他,傷到他自尊心怎麽辦。
路卿帶着兩袋菜混入新鮮的紫鹽土,眉心平緩,不知怎麽那食堂雌蟲覺得這淡淡的喜悅有幾分刺眼,活像是真淘到什麽絕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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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晃了晃頭,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明明被騙了還喜笑顏開。
聽到雄蟲的道謝,大叔假意寒暄似地答幾句話,便放路卿離開。
事後,他收到食堂總負責蟲的消息要求檢查菜園,等磨磨蹭蹭地過去卻發現這本來厚沉的泥土好像比先前薄了一層。
連帶着那三分之一的蔬菜一齊消失地無影無蹤。
*
數十天時間如流水奔騰而過,開學軍訓終于在這一天徹底結束,在下一周轉為格鬥基礎。
開課的第一天,艾勒特作為任課教官早早地來到戰鬥室,傳言他只是因養傷而留在學校授課不久便會離開,有學生猜測這位新教官對教他們這群崽子上課一事并不滿意,深邃銳利的紅眸始終沉浸着陰郁的暗色,如沉降一片散不去的黑霧,無蟲敢随便觸他的眉頭。
始作俑者的雄蟲如同邊上的普通學生,完美地融入隊列中,仿佛五天前警告雌蟲的并不是他。
艾勒特不經意地掠過他的臉,又似沒事蟲一般移開視線,邁開長步環繞隊伍細數到場學生。
雌雄兩隊因體能上的因素實力懸殊,雌蟲和雄蟲分為兩隊各自一對一地對抗。然而三分鐘的配對時間,所有的雌蟲和雄蟲都配對結束,唯獨留下路卿。
“都配對完成了嗎?”
一聲詢問獲得的是死一般的寧靜,學生們面面相觑卻鴉雀無聲,新教官軍訓時嚴厲的表現至今還在他們的心口留下一道深刻的陰影,一言一語都極具威懾,誰也不願去做這個說話的出頭鳥。
路卿卻在這時踏前一步,訓練的要求是穿軍服短袖,所以在雄蟲擡手敬禮時能看見繃直柔韌的線條:“報告教官,我沒有配對完成。”
艾勒特微微側目,他知道雄蟲那隊有蟲請假,又時刻關注路卿,怎會不知道他被“孤立”了,但他沒有出聲,一直等到配對結束,确定路卿确實無蟲搭夥,點頭回應:“好,還有嗎?”
“14對雄蟲、15對雌蟲。”
艾勒特聽不到其他學生的回答,默認再無落單蟲族,對路卿說:“暫時和我一組。”
同情的目光落在路卿的身上,與冷血教官一隊,豈不是被虐死。
路卿的眼眸卻平和地注視着他:“教官,請多指教。”
艾勒特的眸微微斂去顏色,這張沉靜的面容前不久還用溫柔而堅韌的語氣表示:希望他不要再來打擾他的生活,如若屢教不改或許會上報給雄蟲協會讓他們來處理。
雄蟲協會的背後是軍政區的高層,有直接送押庭審的權利,再加上雄蟲的珍貴性,即便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會備受重視。
艾勒特知道這是雄蟲不耐煩的表現。
“多多指教。”艾勒特半眯着眼睛,輕輕吐出這句話,臉是一貫不近蟲情的冷色。
*
格鬥基礎是一門實踐與理論相結合的重要課程。蟲族講究分工合作,雌蟲上陣殺敵,承擔坦克、攻擊、戰略部署的工作,而雄蟲負責輔助和緩解蟲素紊亂的作用,也有在後排貌美如花的吉祥物。
四大高校,其三以雌蟲主力、雄蟲後排茍命的傳統方式為主,唯獨軍事大學以雷霆之勢開創先河,安排雄蟲學習基礎獲得自保能力。
雌蟲解開扣子,把穿在身外的深藍軍服随意甩去一旁的護欄上。一雙妖異的紅眸充斥着野性和不馴,單薄的衣料籠不住肩胛的肌肉起伏一直延伸至流暢漂亮的腰背,任誰都能看出肌理下蓄藏的力量與危險——這是一頭盤弓錯馬的獵豹,稍不注意就會一口咬住敵人的脖頸,直至被撕咬地面目全非。
在洛克家的雌蟲或許是被拔了爪的老虎,永遠馴服而溫順地壓下自己的脊椎,向雄蟲獻出自己的忠誠。然而他真正想聽從的主人并不要他,還斥責他離開。
即便是再愚蠢的雌蟲也會意識到自己有多失敗。
“這節課,我會和萊登中校示範一遍格鬥中的擒拿術和基礎對戰技巧。”
艾勒特的眼底覆着一層不化的冰晶,說話自帶零度冷氣,他正對面的萊登咽了口唾沫,對着莫名不愉的上司發怵,不太明白這突如其來的戰意是什麽。
艾勒特卻很明白自己的心情有多麽糟糕。
*
“路……閣下,我可以保護您。”面對雄蟲的警告,艾勒特馴順地跪在地上揚起最脆弱的脖頸,他一直在想路卿不願意靠近他的原因,最後歸結于自己的壓迫與強勢。
“如若您對我課上的嚴厲感到不喜,您可以在事後用鞭子抽打我,直到您滿意。”艾勒特低啞着嗓音,緩慢而真誠地說。
他恪守制度和規則,但也怕傷到雄蟲,即便這是對他再簡單不過的課程,也高度關注他的安危。
他喜,可以抽打他;他怒,也可以鞭撻他。一如老洛克一般,只要他能感到心中舒坦一些。
雄蟲居高臨下地俯視那對高高擡起長鞭的雙手,冷聲道:“我沒有這種癖好,也不需要你的保護。”
“你的離開,是對我最大的寬慰。”
“……”
雌蟲的進攻迅猛狠辣,一拳一腿如飓風席卷,讓萊登抵抗地十分吃力。
在那之後的幾天,艾勒特一想起這段記憶就一陣抽痛,雄蟲都不需要他,甚至希望他遠遠地離開這才是最大的悲哀,以至于指導課的力度沒有控制好,一拳擦過萊登的臉,落在護欄杆微微張裂。
“長官!”萊登發出一聲壓抑的驚呼,艾勒特抓住他肩膀的手稍稍放松了力度,卡住前胸翻轉的動作依舊利落,當即扣住萊登的身體壓倒在地面。
萊登臉側壓着地面,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呼吸空氣,被艾勒特快一拳揮中鼻梁的那刻他差點以為自己要因一節指導課住院治療,再加上一連串快得看不清的連鎖動作,呼吸都被扼住,血管收縮讓整張臉面紅耳赤。
雌蟲緩緩站起,垂眸抽去黑色的手套換上白色,游刃有餘的姿态宛如獵豹舔舐前爪,隆起的胸口毫無劇烈的起伏,甚至有幾分閑适。
艾勒特的餘光瞥向路卿的方向,至少此刻雄蟲是看着他的。戰場上厮殺的興奮因子在膨脹跳動,他緊蹙的眉逐漸舒展成鋒利的尖刀:“來。”
萊登:“?”不是說只來一次嗎。
救命!和平時的老大不太一樣!
艾勒特知道對面是他的下屬,知道這只是一節指導課,他壓抑着自己的力量,打得卻肆意狂放。
我能保護您,艾勒特默念。
婚約、雌君、命令,他不要了。
他明白了路卿為什麽會讨厭他,也明白自己并不想讓他擁抱別的蟲。
那麽,就算是違背恩蟲的命令,他也要和留在雄蟲的身邊。
反正,
艾勒特手肘抵住萊登的上肢,彎折到身後強行壓住。
他也不是第一次違背命令了。
三次指導過程,僅僅用去三分之一的上課時間,艾勒特邊打,邊用冷硬的語調說出技巧的關鍵要處。
“最後一步,借騰空蹬出的力往下傾倒壓住敵方。”
“只要不松開鎖住他的關節,一般情況下無法掙脫,除非對方的體制超脫你三個等級。”
萊登拍拍身上的灰塵,艾勒特已經單手越過護欄跳下高臺來到路卿的身前,眼眸深處流露出不易察覺的眷意。
“開始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