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碧青的粗長蛇身在雄蟲連着刀口的牽動下轟然倒下, 揚起漫天飛塵。
除了插入蛇頭的那一處狹長的深色缺口不斷湧出血液,蛇身乍一看沒有絲毫缺口。
阿依的眼珠微微震顫了一瞬,他都沒發現樹上的這條蛇。
見紅白的蛇肉機理占比, 護住蛇頭的蛇皮厚度甚至達到一個拳頭的程度。
這麽一把小刀,能插入的部分只有三分之二吧?
“你……”
蛇還在抽搐, 小口湧出的血染深蛇屍下的一片粘土。
阿依上前一步,卻不知道說什麽,看着路卿從框側抽出一卷暗灰色的卷狀物,手抖抖,抖出一張完整結實的麻袋,然後半蹲下張開麻袋放在地面上,五指卡住蛇頭, 往麻袋裏塞。
幾只雌蟲還處在懵懵然的狀态, 行為跟不上思維,見張開的袋子這才想要上去幫忙托起大蛇。
雄蟲裝得太快,大半蛇身已經進去, 只要再動動袋子就能不費力地将蛇的全部收入袋中, 但雌蟲們不好意思讓路卿一只蟲做完所有的工作, 還是裝模作樣地上去做收尾的部分, 至少證明他們不是在一旁幹看的酒囊飯袋。
阿依的臉色說不出是紅還是白。
沒發現蛇也就算了, 還沒有及時幫雄蟲裝獵物,顯得站在一旁的他太沒用。
雌蟲的自尊心有時候就是來得莫名其妙。
前一腳可以吐槽雄蟲四體不勤準備冷眼旁觀,後一腳就擔心自己會被當成沒用的廢蟲。
阿拉奇發現這條是在靠近這棵樹時,而雄蟲看起來更像是早已發覺做出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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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小刀早在樹前幾十米就被緊握在手掌心中。
“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阿拉奇經過阿依時,斜睨的一眼包含着警告。
阿依與自己有一部分血緣關系, 是他遠房親戚的蟲崽,平時多照顧他, 氣焰過于嚣張以至于無法無天。
對路卿語氣的不尊重之意太過明顯,阿拉奇不高興。
阿依沉默半晌,随後又揚起笑容:“我知道,我會注意。”
路卿陸續又播撒什麽粉末引來幾只嗅聞過來的野獸。
只是雄蟲對大部分野獸興致缺缺,只有少部分野獸被他确立一定要狩獵。
阿依提起興致,雖然不知道雄蟲撒了什麽,但獸類确實肉眼可見地增多,短時間能爽上一爽。
他揚起右臂,欲要靠小臂上的毒刺将許多奔來的獸類全部獵殺。
箭在弦上就要發射,雄蟲卻在他射出的那一刻,反手伸出小刀,用刀面攔住他發射出的刺羽。
“你做什麽??”
阿依脫口而出,未曾想雄蟲比他的語氣更加冷:“你射的方向是幼崽群。”
“捉獸捉兩三只就夠,剩下的獸留着回歸自然,不要殺盡。”
“你……雄蟲的慈悲心上來了?”
“這麽聖母?”阿依喜歡在網上沖浪,這些網絡紅詞都有所了解,也愛炫詞。
他剛對雄蟲有些微改觀,挑起音量,又是不屑的語氣。
路卿淡淡地掃他一眼,他并不是善心上來,也不是聖母。
“留給它們發展的空間,以後才有不斷的肉源。”
阿依張張嘴,啞聲幾秒又不服氣地張口反駁:“過冬需要食物,多射殺一些獸類可以囤下來吃。比起發展它們,滿足我們現在的需求才是重要的吧!”
雌蟲年輕氣盛,看得出年紀不大,不服輸。
路卿不是喜歡争辯的蟲,頂多提出要求:“不要殺同類型的超過三只就好。”
阿依撇撇嘴還想說話,卻被一旁看不下去的阿拉奇私下按住手,沉聲道:
“你和一只雄蟲較什麽勁?”
到底是相處幾年了解阿依性子的蟲,阿拉奇的話握住阿依的性格命脈,讓雌蟲剛邁出的一條腿成功收回。
“我沒有較勁……”說是沒較勁,阿依心底最清楚,其實他也被說服了。
雄蟲的要求也不過分,但胸腔就是憋着一股氣,強扯一張面皮,叭叭幾句,保留自己最後的“尊嚴”。
星盜的脾氣差,桀骜難馴,衆所周知。
插蛇頭一事震住前面的雌蟲,卻不代表他們有耐心。
挑出不同種類的獸射殺已經是他們的最大的讓步。
耗時耗力,實在不夠爽快。
等回村的時候已是傍晚。
村民焦急地在後村等候,等候他們的雄崽子回鄉。
皮皮後悔沒陪着一起去,心亂如麻,看到遠遠走來的漆黑倒影,急不可待地與其他蟲一齊蜂擁而上。
“小七,你不是說很快嗎?”
路裕年先發制蟲,拐杖敲擊地面發出砰砰聲響,語氣多少有幾分嚴厲。
如果不是小七說一會兒會回來,他們壓根兒不會讓一只尚且年幼的蟲崽崽上山。
太危險!
皮皮原本是要一起的,可奧伽吵着鬧着要他留下來教他做飯,很煩,但又無可奈何。
路裕年見奧伽是只喪親的雄蟲崽子,可憐兮兮,讓皮皮多讓着一點,叫其他雌蟲跟着去。
不想稀裏糊塗被路卿又是一頓言語忽悠,只帶上一群星盜。
阿拉奇說:“路村長不用擔心,小七沒受傷。”
“今天還大豐收!”
“是啊,捉了好多獵物,可以過個好年。”
“……”
星盜們左一句右一句,紮在村民堆裏不像是星盜,倒是像土生土長的巨岩村蟲。
喜悅真情實感。
他們喜歡在這裏的生活,喜歡和村民打交道。
老村長叫來一群蟲幫忙處理送來的獵物。
路卿打好招呼,帶走幾只獸類的部分,拖着麻袋就朝廚房走。
挑戰任務的要求是煮出韭苋十味湯,十味十味,要的就是十樣關鍵食材熬制的藥膳吧?
……
雄蟲的離開,阿拉奇自然關注到了。
這麽多東西,做出來的東西應當不同凡響,也許真能将他的病治好。
阿拉奇搓搓手,滿心期待地等雄蟲從第三天晚上一直到第五天早上。
結果,什麽也沒有等來。
?
說好的治療呢?
阿拉奇發亮的眼睛被時間一點一點磨去光亮,手握熱好的茶,靜等着也許永遠都不會來的蟲,直到熱度散去。
他摸了摸眼皮上劃過的裂口,也不是說失望,只是想想覺得自己可笑。
那死蜘蛛的毒素有多強,他煎熬一個月能不清楚嗎?
只是看他幾眼,就說要治療他的雄蟲,能有多少可能呢。
手下看老大冷卻下來的眼眸也有幾分不好受。
等那麽久卻沒有音訊,這雄蟲到底在做什麽呢?
不會就別誇下海口啊!
“抱歉,我來晚了。”
路卿端着一蠱熱湯進來時,知情的星盜還在安慰阿拉奇未來會找到可以治療他眼睛的醫生。
然而伴随着開門聲,交談的聲音戛然而止。
阿拉奇被潑一天半的冷水,心已冷卻不抱期望,語氣便有些冷淡:“怎麽才來。”
他不是針對路卿,只是心情不好。
“抱歉。”
路卿放下湯,揭開蓋子散散熱氣。
剛熬出來的湯還是燙手的。
不是說滾燙的效果最好,室溫也能發揮出百分百的藥效。
路卿埋在廚房一整天,侵浸于實驗自己設定的幾則藥膳菜譜。以身試藥,最後試驗出這一版。
他的把握只有七八分,可時間不等蟲。
前日與阿拉奇定下約定是必然的,沒有找他試藥也是因為等待阿拉奇的反饋太慢太慢,不如自己感受。
他的弱視,早年試過不少方法,最後産生抗體與藥的幾分毒性。
雖不是完全貼合藥膳的使用條件,也還算湊合。
現在他很好奇這蠱藥在阿拉奇身上的作用,于是手上勤快一些,扇扇風,加速湯的冷卻。
路卿的這些想法雌蟲們聽不見,但能看到雄蟲耐心地用紙板扇去湯頭熱度的畫面,心底的一些火氣散去大半,轉而變成暧昧的眼神,流轉于兩蟲之間。
“我直接喝就好了,閣下不用特別給我散熱。”
阿拉奇說不出什麽感覺,一把端走那盞湯将其喝了個幹淨。
放下湯蠱,雌蟲的臉上是微微發紅的。
額頭冒着虛汗,手在臉側不斷地扇動:“好像有點熱,應該是起效果了吧。”
路卿一頓:“效果那麽快?”
“是。”阿拉奇點頭。
路卿伸出手:“我看看。”
“別看了,沒什麽好看的。”
阿拉奇捂住眼睛,鼻翼微張,呼出炙熱的鼻息。
路卿放下手,尊重病蟲的意願:“好。”
中間路卿又來過兩次,讓阿拉奇喝下兩壺和前一盞一樣的漆黑湯水。
阿拉奇第一次喝得太快,只感受到殘留在唇齒之間的甘甜。
第二次喝和第三次喝又是另一種味道,微微發苦,卻帶一股清香,将他浮躁沸騰的血液按壓下去,好似冰涼的泉水灌入他的血管乃至身體百位,舒服極了。
半夜,阿拉奇渾身似火燃燒。
路卿像掐準時間過來,送上第四蠱湯。
一樣的湯,阿拉奇喝出第三種味道。
是鮮香四溢的。
“蛇肉?”阿拉奇舀起獨留在空盞底的漆黑之物,詢問的眼神看向路卿。
路卿:“對。”
阿拉奇二話不說吃下最後一塊蛇肉,緊致肉竟咬出嚼勁的鮮香。
“好吃。”
阿拉奇舔舔嘴唇,回味口腔中彌漫的最後一絲餘味,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直覺眼皮有些發癢。
路卿收去阿拉奇手中的空盞,問了些體會和感受,沒再多說,點頭離開。
就這麽過了一天,到路卿要去上學的那天,阿拉奇的眼睛已經能看清一個物體的大概樣子,只是略有模糊。
“這只是短時間的。藥膳方子已經交給爺爺,找他就好。”
雄蟲穿着來時的衣服,只是手邊多了一只行李箱。
阿拉奇最初的五分好感,更準确來說是興趣,現在變成了十分。
他找到一張壓在桌面上的字條,這才知道,雄蟲以免他們着急,在一天前就留下這句給他兩天時間的話。
只是被其他東西壓住才沒看見。
如果他的眼睛真的能好起來……
阿拉奇嘴角掀起愉悅的笑意,或許他會親自去雄蟲的家一趟,拜訪他,甚至……提出婚約。
雖然這張毀過容的臉,雄蟲不一定看得上吧。